砍价是一门学问。
顾客往往会找各种理由砍价。
明明对这件衣服很满意，还要装出自己很不高兴，勉为其难的凑合一下的样子。
因为如果被摊主发现自己中意某件衣服，往往会被要一个高价。
讨价还价，这是一个心理博弈的过程。
例如“我邻居多少钱买的”、“料子太差了”、“不值这个价钱”……
各种理由百花齐放。
而摊主呢，也要做出一脸心痛的样子，找各种理由往上面开始抬价。
经过好一番拉扯后，顾客撂下一句：不行我去别家看看。
这时的摊主，往往会报一个两人都差不多能接受的“最终价格”，从而达成交易。
而林若曦哪里懂得这一点？
她以前也就卖过菜，蔬菜的市场价格是比较稳定的，而林若曦种菜的成本也不高，所以最多也就是让她搭一点菜，并不会吃太多的亏。
衣服这类定价混乱的产品就不同了，溢价幅度之大，让人咋舌。
所以砍价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我真是50块买来的呀。”林若曦不知道怎么应对大妈的出招。
“傻姑娘，我能骗你不成？我邻居就是30块买的，牌子款式都一样。”
大妈言之凿凿的说道，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唔…”林若曦觉得好委屈，自己好像又被卖衣服的骗了。
“这样，我给你50，让你回回本。”大妈装作一副大气模样，交给林若曦50块钱。
林若曦点点头：“唔…谢谢……”
等到大妈拿着衣服，心满意足的离去后，隔壁摊主终于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
男人笑得前仰后合，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单纯的姑娘。
薛睿也快憋不住了，这傻丫头，还和人家说谢谢。
“哪天我给你卖了，你都要替我数钱。”薛睿捏了捏林若曦的脸。
半天就卖出去一件衣服，到头来还亏了10块钱。
“你…要把我卖哪里……”林若曦盯着薛睿的眼睛，把收来的50块交给薛睿。
薛睿又气又好笑，这丫头好像又当真了。
“逗你玩的，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学习这么好。”薛睿气得在林若曦额头轻弹一下。
林若曦捂着额头：“我们…好像被卖衣服的骗了。”
她想了许久，觉得还是那个大妈比较真诚一些。
薛睿不知道该怎么和林若曦解释，干脆说了一句：“两个人都有可能骗你，也可能只有一个人骗你，你觉得是哪个？”
“谁和你之间有利益纠纷最大，谁的可能就最大。”
林若曦想了许久，呆呆的摇了摇头，她想不通。
“继续卖衣服。”薛睿无奈叹气。
他突然有种感觉，林若曦已经傻的没救了。
“小姑娘，衣服怎么卖的啊？”
“唔…200。”
……
一个多小时过去，林若曦卖出去了十来件衣服，最终还亏了50块。
薛睿觉得，如果换成别的姑娘拥有这张面容，一阵花言巧语下去，那些男顾客估计早就花高价钱买下衣服了。
但偏偏林若曦单纯的要命，几句话之间就把她的价格底线都摸透了。
眼看天色渐晚，林若曦仍然一分钱都没赚到，薛睿开口道：“你少说话，现在只负责让顾客试衣服。”
“嗯。”林若曦点点头，她觉得自己好没用呀，卖东西还赔钱了。
没过多久，又一个大妈过来。
“小姑娘，衣服怎么卖的？”
薛睿笑盈盈开口道：“您先试试，满意最重要，价格都好商量。”
他大致看了一眼顾客的身形，在衣服上翻了翻，递过去一件差不多的尺码。
大妈摸了摸材质，觉得料子还不错，伸手整理了几下衣服。
大妈看了一眼林若曦，又看了看正在身上摸索着什么的薛睿，不经意的问道：“多少钱？”
“280块。”薛睿随口报了个价，但他现在并没有观察顾客，而是在身上翻找着东西。
“好。”
大妈很爽快的付了钱，好像生怕薛睿反悔一样，拿着衣服就走了。
在林若曦惊讶的目光中，大妈着急忙慌的走远了。
隔壁摊主一脸好奇，他还没见过几个不会砍价的人。
“你找什么呢？”他好奇问道。
“我打火机呢？”薛睿自顾自的说道。
男人丢过去一个打火机：“给你。”
“谢了。”薛睿装模作样的点上一支烟。
林若曦看到薛睿吸烟，鼓起勇气开口道：“吸烟…不好的。”
薛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把烟丢在地上踩灭。
而后，这个古怪的现象不止一次的发生了。
“为什么？”隔壁摊主挠着头，自从天色渐晚后，好像没几个人和那两个小孩砍过价。
而且这两个小孩也太奇怪了，男孩时不时在身上找打火机，女孩看上一眼，男孩子又会把烟踩灭。
这个古怪的画面一直在男人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大叔，走了。”薛睿感觉差不多了，收起摊位就往批发市场赶去。
“奇了怪了。”男人嘀咕了一句。
今天下午，薛睿和林若曦一共卖出二十多件，净赚2000块。
林若曦坐在三轮车斗子里，好奇问道：“为什么她们不和你砍价呀？”
薛睿笑了笑，丢给林若曦一个纸袋子。
林若曦打开一看，全是红彤彤的钞票。
不过，这些钞票颜色有些不对，而且上面还写着“练功券”。
“他们试衣服的时候，就能摸到这些练功券。”薛睿笑嘻嘻道。
这些练功券，是薛睿托陈深找来的小道具。
薛睿把这些练功券揉吧揉吧，塞到了衣服口袋里，顾客试衣服的时候，下意识往兜里一插，就能摸到一卷手感很像钞票的练功券。
加上薛睿还塞了几张真的零钱，顾客生怕被摊主发现，只敢偷偷一瞥，只看到一卷红的绿的钞票。
手感是对的，颜色是对的，加上天色比较黑……
他们下意识认为，这是摊主随手放在某件衣服里的，现在忘记了。
加上薛睿时不时做出“找打火机”的动作，他们生怕被摊主发现，人性的贪念在那一刻被无限放大，哪有功夫和林若曦讨价还价。
所以在薛睿报出280块这个天价的时候，也是爽快的掏钱走人。
他们做贼心虚，不敢在近处立刻查看，抱着窃喜的心态，急匆匆的离去。
“我…不懂。”林若曦觉得薛睿的话好难懂。
为什么放了这个，就没人和自己砍价了？
她有些头绪，但是怎么也抓不住。
最终，薛睿把三轮车和剩下的衣服都退了，虽然被批发的老板压了点价，但也无所谓了，他要那些衣服没用。
“赚了两千，不请我吃饭吗？”薛睿摸了摸林若曦的脑袋。
“唔…是你赚的，我…我只会赔钱。”林若曦低着头说道。
她还没想明白，不过她觉得能赚钱主要靠薛睿。
“吃虾吗？”林若曦指着旁边的一家小饭店说道。
“吃。”薛睿一口应下。
两人点了一份招牌虾，又点了几份菜。
“老太太晚上吃不吃？回去给她打包一些。”
“奶奶不吃。”
林若曦咬着手指，突然想通了什么。
“这…这不是骗人吗？”林若曦恍然大悟。
经过薛睿的一路指点，她终于想通了关键所在，那些人之所以不砍价，是把薛睿的练功券当做真钱了。
“骗人？我骗他们什么了？我有说过买衣服送钱吗？”薛睿笑盈盈道。
“唔…没有。”林若曦傻傻的摇头。
她觉得好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们想占你的便宜，只是因为贪念太大，聪明反被聪明误。”薛睿感叹道。
“如果不是你长得漂亮，今天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客，这钱算你赚的。”
薛睿又笑着补充道：“骗人的感觉怎么样？”
林若曦还没缓过神来。
“如果不用点手段，你今天一天都在赔钱，这下知道别人为什么要骗你了没？”薛睿捏了捏林若曦的脸。
“我…我不想骗人。”林若曦说话的时候，不敢看薛睿的眼睛。
“唉~”薛睿叹了口气，这个傻姑娘，那么容易相信别人，被人耍的团团转。
两千块的现金放在她眼前，居然没有丝毫所动。
说实话，薛睿非常佩服。
只是，如果他不在林若曦身边，不知道以后这个姑娘要吃多少亏。
“姐姐，菜好了。”小男孩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薛睿冲小男孩笑了笑。
这家店是夫妻店，他们进来的时候，小男孩还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呢。
这让他想起自己的小时候，家里也是经营了一家小餐馆。
突然，小男孩被脚下的垃圾桶绊倒。
林若曦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小男孩，但是汤汁撒到了她的裙子上。
“没事吧？”林若曦扶起小男孩，抽出纸巾给小男孩擦了擦，嘴里喃喃道：“还好是凉菜，要小心一点。”
“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们的错，会给你重新上一份。”后厨跑出来一个男人，急忙和林若曦道歉。
“不用……”林若曦很慌张，连连摆手，把掉在地上的盘子捡了起来：
“还能吃，不用换，衣服我洗洗就好了。”
薛睿眉头一皱，林若曦什么时候都在讨好别人，这种事明明就是应得的赔偿，为什么不要？
“为什么？”薛睿好奇问了一句。
林若曦小声道：“我…小时候摔碎碗，会挨打，我怕……”
薛睿目光一凝，四周打量了一眼，林若曦这是在担心什么？
小男孩打翻了菜，还弄脏了客人衣服。
如果赔钱的话……
林若曦是在担心小男孩？
害怕小男孩让店里赔了钱，父亲会家暴？
中年男人一脸慌张，他看着林若曦裙子被泼了不少油污，急忙在四周找着纸。
“老板，打包带走。”薛睿执意把账结了。
“实在是对不起……”男人连连道歉，硬给薛睿多送了几份小菜和饮料。
临走的时候，薛睿踢了踢垃圾桶：
“你这垃圾桶往里面放一放，都绊倒孩子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薛睿牵起林若曦的手：“他不会挨打的。”
林若曦红着脸，胳膊有些僵硬。
薛睿平时会捏她的脸，敲她的脑袋……
这么轻柔的牵住她的手，还是第一次。
她总觉得，这好像意味着什么……
好像，学校里那些小情侣就是这样的？
薛睿摩挲着林若曦的手，纤细的手掌，手感不如顾慕雪那般的好，掌心有些微微发硬的茧子。
林若曦自己淋过雨，总想着给别人撑把伞。
薛睿认为没必要纠正林若曦了，这股子善良是天生的，后天很难改变。
他侧头看了林若曦一眼，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配不上这个人间天使。
可这个天使究竟经历过什么？
说实话，他现在想跑到花村，在那个人渣的坟头上撒泡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