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徽音心里头喜滋滋的,像是锅中煮沸的糖水,咕噜噜冒着泡泡。
她没开口讲话,一则因为羞涩,另一方面是因为胃痛隔一阵一发作,搅的她苦不堪言。
听到她不大正常的呼吸声,季北挪开一点身子,低头看她,见她额头上布了一层汗珠,一双眼没有任何精神的样子,他抬手动作很轻的将她额头上的汗擦去,声音一片柔和的问:“还好吗?撑不住我去叫医生?”
“没事的,忍一忍就过去了。”她惨白的唇微微开合,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的无力感,听的叫人心里跟着揪紧。
季北转而握住她的手,像要通过这样的方式给她一点力量似的。
虽是难受至极。但唐徽音仍保持着固有的矜持跟羞涩,她觉得自己靠在季北的肩膀上已经是过分亲密的行为了,拉手就更是越界。
她微微挣动着,被季北察觉到,反而握的更紧。
“别乱动,小心跳针。”季北沉声警告。
“你……别抓着我的手。”她没什么气势的说。
季北哼笑一声,倒是格外坦荡,问她,“你懂什么叫趁人之危吗?”
哪有人能把这种话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的,唐徽音真有种败给他的感觉,不由得想起什么,小声嘀咕着,“耍流氓。”
季北听力尤其好,三个字都被他捕捉进耳朵里。
男人轻笑着,“你真是把流氓看扁了,好歹也要吻过你才能叫耍流氓,怎么着……你想我在这吻你?”
他还一副很为难的表情,唐徽音听了他的话,恨不得钻进地洞里,脸红成了血滴子。
“季北……”她带着点嗔怒的意味连名带姓的叫他。
季北过了嘴瘾,心情格外舒畅。
他笑了声,还故意逗她,“撒什么娇呢,这是公共场所,你注意点。”
唐徽音要被他气死了,那只被季北抓住的手使劲挣脱开,顺势捶了他一拳。
本就生病,没什么力气,那一拳头捶在季北那铁板一样的身体上,跟被棉花棒捶一下也没什么区别。
却引来季北更肆无忌惮的笑。
眼瞧着唐徽音脸红的快不能见人,季北才哄道:“好了,不闹了,开玩笑的,你乖一点。”
他把唐徽音的手重新握紧放在自己腿上,两人一时无言。
走廊里并不绝对安静,却也无人大声喧哗,只偶尔会听到周围患者跟家属低声的交谈。
她被季北按着脑袋重新靠在他的肩头,见她没有睡意,又看她被胃痛折磨,想去转移她的注意力,季北问:“你今天是吃什么坏东西了吗?”
唐徽音靠在他肩头动作很轻的摇头,略感心虚的说:“我吃了小火锅跟甜筒。”
话落自己吐吐舌头,心想这若是被母亲大人知道,绝对逃不过被训的结局。
季北脸沉着,低下头视线触到她的发顶。
“多大人了,还像小孩儿一样,火锅和甜筒一起吃?”
他的语气也不算很严肃,但多少能听出一点训斥的意味。
唐徽音本就心虚,自然不敢顶嘴。
“干妈知道你把自己吃进医院的事么?”
唐徽音摇头。
季北哼笑着,“等她回来我就把你的壮举告诉她,让她好好夸夸你。”
唐徽音急了,“你怎么像小孩儿一样学着告状呢?”
季北吊着眼梢,不说话。
见他这样,唐徽音就放软了语气,“你别告诉她,她知道了,准要骂我一顿。”
季北低头盯了她一眼,小姑娘是真的害怕,还和小学生一样怕家长训斥,他有些好笑,顺势揉了一把她的头,她头发很柔软,手感很好。
“不说可以,那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能乱吃东西,你自己胃不好不知道?”
唐徽音连忙点头,“好,我答应你。”话落,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仰起头,面对季北,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
季北眼神飘忽,只说:“猜的。”
但其实,他知道唐徽音胃不好是因为在她小时候因为急性肠胃炎去过一次医院,连挂了三天的吊瓶,哭了好几场,什么都不能吃,吃进去的东西又吐出去,每天只能喝水,没几天的光景,小姑娘瘦了一大圈,本来就没二两肉,那会儿瘦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跑。
那次她生病给季北留下很深的印象,也是从那之后,他和唐徽音大哥二哥出去吃什么,都不敢带着她,生怕她吃坏了东西,再遭一次罪。
不过这些事季北没想和唐徽音细说,唐徽音也就没有追问。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功夫,吊瓶里的药水已经快见底,季北去叫了护士过来,把针拔了,护士叮嘱唐徽音回去后不能吃东西,只能喝水。
她说知道了,又跟护士道了声谢谢,和季北离开了医院。
出去医院后,才发觉天色已经逐渐趋近黄昏,她转头问季北,“你吃晚饭了吗?”
“没,本来是打算带你去吃饭的,但你现在也不能吃东西。”
“我不吃,但你得吃啊,总不能饿着。”
季北想去牵她的手,被唐徽音看出意图,她脸红着故意把手背到身后,男人看见,不拆穿,只是笑。
两人一边走,一边听季北问:“我吃东西你在边上看着能受得了?”
唐徽音抿了抿唇,实话说,那确实是一种煎熬,但其实这会儿胃痛并没有减轻多少,也就没什么食欲的样子。
她说:“没事,我不饿。”
季北不大相信,问:“真的?”
唐徽音重重的点头。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季北的停车位,他把副驾驶的门打开让唐徽音先上去,等她坐上去后才笑着说:“算了吧,我送你回家,你家里有泡面吗?我随便吃点。”
“有的。”
“行,那就吃这个。”
医院距离唐徽音家不算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上楼后,唐徽音去厨房找吃的,心里不太愿意让季北只吃泡面,可在厨房找一圈,也没发现家里还有什么食材,倒是还有几盒小火锅,问他要不要吃,季北说不用,就吃泡面就行。
她从柜子里把泡面拿出来,转过身要去烧水,被季北推出了厨房,“你去沙发躺着,我自己来。”
她乖乖点头,也没和他客气。
泡面几分钟就煮好了,香味从厨房飘过来,唐徽音肚子咕噜噜叫几声,忽然就饿的不行。
季北往客厅看一眼,触到唐徽音那馋猫的眼神,不由得好笑又心疼。
他摇摇头没说什么,搬过一个小凳子,没去客厅的餐桌上,直接在这埋头吃起来。
像是怕唐徽音太煎熬似的,他吃的很快,一碗面他三两分钟就吃完,在洗碗池里把碗和筷子清洗好,关掉厨房灯,走了出去。
唐徽音惊讶的看着他,“吃的这么快?”
季北坐在沙发另一侧,闻言笑着说:“不吃快一点,怕某个馋猫受不了。”
被cue到,唐徽音又臊红了脸。
时间尚早,也无事可做,唐徽音把电视打开,随便找了一部电影。
两人边看边闲聊几句。
期间唐徽音胃里一阵绞痛,又去洗手间吐了两次,她觉得自己呕吐的样子实在太难看,堵着洗手间的门死活不让季北进去,从里面出来,人更是虚弱到脚底没什么着力感,整个人都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季北看着心疼,去厨房给她倒一杯温水让她喝一些。
沙发躺着没那么舒服,他叫唐徽音去卧室休息,如果能睡着就尽量睡一会儿,这样也能减轻疼痛感。
唐徽音听话的回了卧室,走到门口想起季北。
“那你呢?”
季北听懂她的意思,却故意曲解,唇角带着坏笑,问她:“什么我?还想让我和你一起睡不成?……那不行的,我是正经人。”
“……季北!”唐徽音嗔怒的叫他一声,脸带着潮红的色泽。
“再也不理你了!”
像小孩子放狠话,说完就关上了门。
隔着一道门,她听到季北咯咯的笑声。
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她能听到客厅里隐约传来电视里人物对话的声音,但是听不到季北的声音,她直觉季北没走,又好奇他在做什么。
这会儿胃痛减轻了许多,她趿拉着加菲猫造型的拖鞋,推开房门走出去,到客厅才发现,季北躺在沙发上似乎是睡着了。
她又折回卧室拿上一条空调毯,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盖在季北身上。
他睡着时,眉目褪去了锋芒,显出几分柔顺,可能睡得并不是很舒服,他眉毛轻蹙着,眉心有个淡淡的川字纹路。
往茶几上瞥了一眼,目光触到一只马克笔,唐徽音忽然起了坏心思,她悄悄的拿在手上,打开盖子,憋着笑半俯身凑过去,笔尖刚要触到季北的额头,手臂突然被抓牢,男人下一秒睁开双眼,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混沌的睡意。
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想挣开手就跑,却被季北一个用力直接将她整个人拉下去,她半个身子都趴在季北身上,心脏抑制不住的狂跳。
季北把她手上的马克笔夺走丢在茶几上,双手顺势环住唐徽音纤细的腰,把她抱在怀里,重新合上眼睛,嘴里嘀咕着,“什么时候学会投怀送抱了。”
唐徽音抗拒着,忍不住说:“你放开我,我这样好难受。”
季北重新睁开眼,目光在她脸上游移。
“还使坏吗?”
唐徽音乖巧摇头,满脸讨好神色,“不了。”
季北心满意足的笑,可看着她的眼神却变得有点复杂,过了两秒,他空出一只手捧着她的脸,模样尤其严肃的问:“音音,想不想我吻你?”
唐徽音心跳漏了两拍,胸脯剧烈起伏着,“你……你好烦。”
她不察觉,自己此刻的语气有多娇嗔,季北听后,只觉得是给自己找罪受。
他轻轻的捏了下唐徽音的脸蛋。
“傻丫头,别对男人这样说话,会绷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