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氤氲的雨雾,陆思闲远远就看见了等在单元门口的童然,他加快脚步,走近了道:“不是让你别下楼?”
童然搓了搓冰凉的胳膊,“那怎么好意思?”
陆思闲沉默地收伞,推着人进了门。
电梯里,童然的眼神一下一下地朝陆思闲瞟,想问的问题很多,又觉得问出口好像要打破什么似的,话语徘徊在嘴边,却始终没发出一点儿声。
“想说什么?”陆思闲忽然侧过头。
童然掐了掐指节,避开眼问:“你翻/墙出的?”
陆思闲不太明显地笑笑:“今天周日,请假了。”
“大半夜请假?”
“不行?”
童然微低着头,声音很轻地问:“你怎么知道住这里?”
陆思闲:“上次从冰雪乐园回,不是先送你回了?”
童然一愣,好像是这样没错。
“那你……”
“叮——”电梯到了。
童然闭嘴,咽下了后半句。
“随便坐。”到后,童然先把陆思闲的伞拿去阳台撑晾,从冰箱里拿了一堆零食水果,回客厅就看见陆思闲站在饮水机前。
“你想喝水吗?”童然说,“冰箱里有饮料,——”
陆思闲指了指沙发:“你坐着,别跑跑去。”
童然“哦”了声,又觉得哪里不,主人不是吗?!
陆思闲经接好水过了,他将水杯往茶几上一放,又从外套兜里掏出几版药片和一支像笔似的东西,“先测个体温。”
童然没过脑就问:“你病了?”
陆思闲抬眼,“你感冒了,没感觉?”
童然:???
“电话里就听你声音不,”陆思闲撕开包酒精片给电子温度计的感温头消毒,“体温比平时高,能发烧了。”
童然这觉得嗓子有点儿疼,……“你怎么知道体温?”
陆思闲递出温度计,“刚在楼下不是碰过你?”
明明是很正常的话,童然却蓦地脸红了,连藏在拖鞋里的脚趾都微微蜷缩。
“怎么,还要帮你测?”陆思闲见童然迟迟不接,要笑不笑地问。
童然飞速抢过体温计,拉开睡衣领口夹在腋下。
陆思闲盯着他看了会儿,“脖子都红了,看烧得不轻。”
童然:“……”
你能不能闭嘴!
好在电子温度计测量很快就测出了结果——°。
“低烧,还好,”陆思闲掰开两片药,“吃了药睡会儿,明早还不退烧就去医院看看。”
童然吞下药片,见陆思闲站了,忙问:“你要走了?”
陆思闲:“不走,先等你睡了。”
童然眼睑颤了颤,又问:“睡了你就要走了吗?”
陆思闲眼里渗出少许笑意:“不然呢?”
童然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垫,佯作自然地说:“你就住好了,都这么晚了……正好上次去基地还借了你的衣服,都洗干净了……”
陆思闲:“行。”
等陆思闲简单地洗漱过,童然带他进了卧室。
“床有点小,不过还是能睡两——”童然推开门,看见满屋子堆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和杂物,笑容瞬间凝固了。
操!!
他下楼前急急忙忙收拾了下客厅,把东西都堆卧室了!
“原婶婶说得没错。”陆思闲轻笑了声。
童然硬着头皮问:“说什么?”
陆思闲:“说每次你都像进了狗窝。”
童然:“……”
算了。
反正都这样了,随便吧。
童然木着脸找出床凉被,爬上了床,翻着墙壁。
感觉到侧塌陷的重量,他默默把被子拉高了点儿,挡住半张脸,又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
“关灯了?”陆思闲问。
童然闷闷应了声,在黑暗降临的时闭上了眼。
或许是折腾半天人累了,又或许是边有人在很安心,这回他很快就睡着了。
而且没做噩梦。
童然睡相很好,一觉醒还裹得像个蝉蛹,他揉了揉眼睛,忽地一顿,转头就见另外半张床空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陆思闲呢?
童然坐,房间里没人。
该不会走了吧……
童然匆匆跳下床,打开门就听见门铃响了,他只当是陆思闲回了,赤着脚跑去开门——
“姐?!”
辛雪担心了整整一夜,好容易等到了早上,她连妆都不及化就杀过了,一见童然就猛盯着人看。
“怎、怎么了?”童然不自觉退了一步。
“躲什么躲,怎么鞋不穿?”辛雪心下微松,将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弯下腰换鞋时随意扫了眼客厅,“难得啊,狗窝收拾得挺干净。”
童然干巴巴地笑了声。
“还没吃早饭吧?”辛雪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拎口袋熟门熟路地朝厨房走,“给你买了点儿——思闲?!”
厨房里,陆思闲正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
“婶婶。”
“你怎么在这儿?!”
陆思闲给问得愣住了,“不能在这儿?”
辛雪下意识去看童然,就见童然呆呆的,好像不知道厨房里为什么会有人一样。
啥情况?!
“思闲是早上过的?”
“昨晚。”
辛雪斜睨着童然,臭小子不是要一个人待着吗?
她这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又怕影响童然情绪连电话都不敢打一个,结果呢?!
童然被盯得发毛,“昨晚发烧,思闲哥过看看……”
“怎么会发烧?”辛雪一听就急了,抬手去探童然的额头,“去医院了没?”
童然还没开口,就听陆思闲说:“低烧,吃了点儿退烧药,现在烧经退了。”
“你怎么知道退烧了?”童然自己都不知道。
陆思闲:“早上摸过了。”
童然:“……”
辛雪:“……”
这听着怎么那么奇怪!
辛雪虽然奇怪童然病了为什么跟陆思闲说而不找她,但没想太多,她瞅了眼电磁炉上冒着热气的小锅,“在煮粥呢?”
陆思闲:“嗯。”
“买了咖啡汉堡,你要不先去吃点儿?”辛雪挽袖子,“剩下的弄。”
“不用了,快煮好了,”陆思闲将煎好的蛋铲进盘子,童然说,“你先去洗漱,然后喝杯热水。”
辛雪听了就笑,“思闲还挺会照顾人的。”
陆思闲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这天早晨,童然吃上了入住公寓以最热闹的一顿饭,并且发现陆思闲厨艺很不错。
期间辛雪没怎么搭他,一直在跟陆思闲传授录制真人秀的经验,童然是这会儿知道陆思闲经下要去参加《桃花源》,时间就在下周三。
饭后,陆思闲又让童然吃了药,便准备回队了。
童然一直将人送到小区门口,等陆思闲上了车,他没精打采地往回走。
到就见辛雪坐在沙发上,如女王般高贵地看了眼腕表,“送这么久?”
童然装傻:“很久吗,没注意。”
辛雪哼笑了声,随口问:“昨天思闲住你了?”
“没昨晚,他四五点过的,”童然下意识想回避,他说不清自己要回避什么,“当时还下着雨,总不能让人回折腾……”
“四五——”辛雪面露诧异,“这么晚你还把人叫过?”
童然申辩:“没叫,就是打电话时他听出嗓子哑了……”
辛雪立刻抓住关键:“大半夜你给他打电话?”
童然睁眼说瞎话:“打错了,本是想给你打的。”
“你没打给啊。”
“……”
辛雪微微眯眼,她知道俩孩子关系好,这是不是有点好过头了?
而且的童然反应很怪,一贯是最能胡搅蛮缠、没能说出八分的人,现在却语焉不详遮遮掩掩……
“,你——”
“头疼,”童然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姐,们还是去趟医院吧。”
辛雪:“……”
尽管辛雪很怀疑童然在演戏,她不敢不当回,还是载着人去了医院。
一路上,童然都表现得恹恹的,好像真的很不舒服。
到了医院停车场,童然却没急着下车,而是说:“姐,们之前猜得没错……”
他没有任何隐瞒地将童亦辰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全程语气都很平静,然而辛雪却听得浑发抖。
要不是早就有了心预设,她都不知道会不会被真相给吓疯。
童然过了一夜,情绪经基本调整好了,反倒安慰她。
辛雪慢慢冷静下,堵着气问:“你有什么打算?”
“先做好自己的,”辛雪不知道app的存在,童然不方便细说,“一步步,反正不会让他顶着的份过一辈子。”
辛雪暂时想不到办法,轻声一叹,“你没问题吗?”
“没问题。”
“昨天你说挺好,晚上就气病了。”
“只是回路上没带伞,淋了点雨,”童然安抚地笑笑,“这不都好了吗?”
“你不是还头疼吗?”
“……”
忘了,危。
但辛雪似乎失去了追问的兴致,只说:“有些你当时以为不太严重,过后反而越想越难受,千万不能憋在心里……要不你放松放松,别天天窝在里。”
童然不以为意,“在就很放松。”
“哦,本想着思闲要录的那个《桃花源》还挺轻松,最近播了两期热度不错,”辛雪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正好你需要拓展知名度,当是去玩儿了,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吧。”
童然微顿,“不是周三就开录了吗?”
辛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又没说这期,之后还有很多期呢。”
童然瞬间就没兴趣了,“还要准备下个月的比赛。”
辛雪眸光微闪:“那这周你空吗?”
“这周啊……”童然面露为难,做出一副拧眉深思的模样,“勉强以吧,比赛还剩下一个多月,剧本思路经有了,适当放松一下行。”
辛雪:呵呵。
辛雪到底还是给安排上了,一方面节目确实不错,她原本就打算给童然推一期;另一方面杨不放心陆思闲,害怕这小子一张嘴就败坏国队形象,有童然在至少以照顾一下。
至于她心里怀疑的那些,既然童然不肯说,她懒得多问。
毕竟“儿大不由娘”,她相信童然能处好自己的。
于是周三上午,辛雪就把童然送上了节目组的车,车上除了工作人员外还有一位他认识的飞行嘉宾,就是前不久和他台录制过《旅行》的荀觅。
“怎么是你?”每期嘉宾的名单都是保密的,荀觅没想到童然会。
“不就是吗?”童然笑眯眯地打招呼,“不欢迎?”
荀觅这回是脱离团队单飞上节目,还挺开心有认识的人在,只是顾忌着车里有跟拍摄像,便维持着酷哥人设说:“好久不见。”
为了方便节目组剪辑出有效片段,两人一路上都在闲聊,当提这期都会哪些嘉宾时,荀觅说:“听说这次有六名国队运动员要,但具体名单不知道,节目组不说。”
童然笑了笑,“是吗?”
荀觅看了眼镜头:“不知道姚蔚然会不会。”
童然:“姚蔚然是谁?”
“你不认识姚蔚然?”荀觅的表情是不加掩饰的惊讶,“上届冬奥会男子花滑的冠军。”
上届冬奥会还在当游魂……
荀觅掏出手机,找了姚蔚然的照片给童然看,“他人气很高,应该算国内最受欢迎的几名运动员之一。”
童然凑过去一看,长得挺不错,加上练花滑材好,又有冠军光环加持,难怪那么多人喜欢。
“你喜欢吗?”他随口问。
荀觅表情微变,看着童然的眼神颇为复杂,“只是觉得他在冰场上很耀眼,其实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花滑……”
童然挑眉,完全看不出。
“真的,一直练到13岁,”荀觅垂下眼,语气透着微不见的遗憾,“但天赋实在有限……”
“你的天赋在舞台,”童然认真地说,“你是top。”
荀觅怔了怔,轻轻笑了。
汽车开了一个多小时,从城市到田园,终于到了综艺录制地点小溪村。
两人下车时,正好遇见另一辆车抵达,只是车上的嘉宾童然没见过,经荀觅介绍他知道方是位很有名的脱口秀演员。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了广播声——
“请三位新村前往1号屋,赵村长和两位村委委员在等你们。”
“桃花源”小院的格局很简单,穿过入户花园的月洞门就是一方天井,正面一间房即为1号屋,平时的群聚活动基本集中在这里;左右两侧分别是2、3号屋,是有嘉宾住宿的地方。
童然进门时,见三位常驻嘉宾都在,分别是国度顶级、被观众戏称为“皇帝专业户”的艺术赵鸿星、青年影帝曾希,以及当红小花李意。
“漂亮弟弟,是你啊!”最先开口的是李意,她前几天被童然的魔术秀了一脸,这会儿一眼就认出了,高兴得双眼都弯成了月牙。
“各位师下午好。”
童然大方地做了个自介绍,目光上曾希时,方明显地一愣,而后颇为冷淡地点了点头。
不过另外两人的态度都很热情,寒暄过后,李意格外兴奋地提议,“就你们三位最先,反正现在没做,要不弟弟给表演个魔术?”
赵鸿星虽然没见过童然,此时凑趣地附和,“啊,小朋友露一手。”
童然笑盈盈地说:“微臣遵旨。”
赵鸿星和李意被逗得哈哈大笑,连曾希都弯了弯嘴角。
开场的娱乐局,童然没打算出什么大招,扫了眼茶包收纳盒说,“就用这个做道具吧。”
他检出个茶包放在桌上,随手变出枚硬币,就当着众人的面曲指一弹——
硬币消失,茶包却轻微地移动了下,好像被只无形的手拨了拨。
“该不会进茶包里了吧……”李意不确地猜测。
童然但笑不语。
李意狐疑地看着他,刚想要去拿茶包,就被横伸出的一只手抢走了。
赵鸿星先检查了茶包的封口,又轻轻颠了颠,感觉到了硬币的重量,顿时难掩震惊。
他初听李意说童然会变魔术,但在他印象中魔术都是些派的戏法,根本没想过还能有这样的效果。
赵鸿星在众人的注目下撕开茶包,果然倒出了一枚硬币!
“神了……”赵鸿星喃喃叹道。
这时,有工作人员过,告知又有嘉宾到了。
童然故意没和陆思闲说自己要,就是想给方一个惊喜……或者惊吓行,虽然尚不清楚刚抵达的嘉宾是谁,还是兴冲冲地跑出去迎接。
结果刚走出屋子,就看见大院门口进一队人。
各个穿着国队统一队服,姿挺拔,气场十足,仿佛踏出的每一步都伴着《乱巨星》的前奏。
而陆思闲就走在队伍最中间。
刹那间,童然听见了自己如雷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