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操场在教学楼后面，大概要走个六七分钟的样子，期间宋时琛大口吃着手抓饼，化悲愤为食欲，一句话也没说。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在吃的上面折了腰摔了跟头，关键顾一舟一句：我是为了老师才报的名，堵的他毫无反驳之力。要知道他也不是真的想报这个名啊喂！
北风尤甚，呼啦啦直入骨髓，刺的人脸颊生疼。
不过意料之外的，操场上人居然还不少，尤其顺着小树林这一条边上去，好多人结伴成双而行。
这块地方很暗，比他教职工宿舍那条坏了的马路边上还要暗，几乎看不见什么光，只能略微看出一点人的剪影，而且是个上坡，视线很容易受到阻碍，是以当宋时琛忽然瞥见一对抱着拥吻的情侣的时候，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
“老师还不知道吧，这是一中有名的小树林，又叫情侣林。”温热的气息从耳畔传来，顾一舟站定在他身后，两个人后背靠着前胸，这种姿势让宋时琛莫名一个激灵。忙上前两步，撇开眼拉开了距离。
“顾同学以前晚上也经常来这边？”宋时琛强压下心里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感觉，镇定道。
顾一舟嗯了声，继续往前走，又沉默了好一阵。
“不过因为这边是男寝的必经之路，我可是好学生，表白也只敢高考毕业了之后表，这不正好撞见他男朋友最后差点不了了之了嘛，我哪来的机会和人共度小树林。”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了小树林来到了操场上。直觉告诉宋时琛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早恋是不对的。”他决定还是维持传统老师的形象。
顾一舟笑了笑，“那按你这么说……”他忽然站定身体，偏过头来，声音和北风一起沙哑。
“同性恋也是不对的。”
宋时琛：“……”
宋时琛没话说了。他明白顾一舟的意思，喜欢就是喜欢，这是克制不了的，无论是十多岁的青涩喜欢，还是同性之间无法抗拒的灵魂相爱，喜欢仅仅只是喜欢，没有什么对不对。
可被比自己小七岁的小朋友教训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老师别这么严肃嘛！”顾一舟忽然就笑了，顺手接过他手里吃完了手抓饼的袋子扔进了垃圾桶里，“要不我们比试比试，就跑个一圈，如果你赢了，我就给你道歉，如果我赢了，以后你下晚自习天天陪我跑步，成不成？”
宋时琛没兴趣在这大冷天里跑什么步，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只听身侧人大喊：“预备，跑！”
怎么迈开步子的他已经不记得，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跑出五十米开外了。顾一舟比他更快，刷的一下在他身侧带起一阵风。
宋时琛看着青春活力卯足劲向前冲的顾一舟，恍然间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跑过步运动过什么了。
自打来了陆夷一中后，自己每天都是按部就班的生活着，好不容易两周休息一次，大部分时间都是往返于学校和何之骏之间，要不就是各种开会研讨。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几乎一点都没有。就算是偶尔有，他也会选择窝在宿舍休息。
曾经的自己好像也是顾一舟这样的吧，轻狂，张扬，恃才傲物，天不怕地不怕。是什么时候逐渐丧失了斗志，学会了认命，甘心沉溺于世俗之中浑浑噩噩的活着呢？
终于冲到了终点。不知道是不是顾一舟放水，他们俩居然是同时到的。
撑着腿大口喘着粗气，衣服里面已经湿透了，脸却冻的麻木，耳朵里面好像有什么炸开一样，生疼。宋时琛看了眼四百米的跑道，一圈就累成这个样子了，三千米得跑七圈多，那得累成什么？
“老……老师，你跑这么快干什么！今天又不是正式比赛！”顾一舟嚎了一句，干脆往草坪上一倒，吓得宋时琛忙伸手抓住他。
“快起来，剧烈运动后小心脑充血。”
然而宋时琛没料到这人不往后倒了，直接朝他这边扑过来，弯着腰头抵在他的肩胛骨处，滚烫的呼吸顺着后颈发梢往下，惊的他四肢僵硬整个人都愣了。
“我走不动了老师，你让我靠一会儿嘛！”顾一舟撒娇道，伸手去拽他腰后的衣服，又用冰凉的耳朵去蹭他的脖子。
宋时琛被刺的一缩，就要把面前的人推开，不料顾一舟竟然自己松开了手，退后了两步，长叹一口气，“可算是缓过来了，我们回家吧！”
宋时琛：“……”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原本想要跟面前的人说，他不大喜欢这样的接触，但是又怕顾一舟觉得自己是针对他，或者多想些什么。这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这小孩估计是对他有了些依赖，所以格外黏人一些。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在一中，稍微年轻一点的老师就只有自己和高二的一个女老师，再加上两个人又是室友。
于是他点点头，“走吧！明天运动会没有早自习，教案也赶完了，可以多睡一会儿。”
“啊，幸福的一中人！”顾一舟傻笑。
从小树林原路返回的时候，宋时琛发现那里已经没人了。他俩跑一圈加上站了一会儿，也不过十分钟的样子，人居然全没有了，这倒让宋时琛有些诧异。
“一中规矩，十点半熄灯锁宿舍门，再不回去今晚就只能睡小树林了！”似乎看出了宋时琛的疑惑，顾一舟解释道。
话音刚落，除了教学楼楼顶“陆夷一中”四个大字依旧发着红色的光芒外，整个一中都陷入了混沌的黑暗中。宋时琛发现自己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住了，不仅如此，还拽的死紧。
“……顾一舟？”
“在，在老师我有点怕黑！”是有些发抖的语气。
宋时琛右手受限，只能用左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周围顿时亮堂了不少。
“好些了吗？”
顾一舟点点头，手依旧拽着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道：“老师你知道嘛，据说十多年前，这里有学生跳楼了，就在这里。”
宋时琛：“……明天你去找一下钱老师，让他重新教你一遍世界是物质的原理和方法论！”他偏过头看向一旁的顾一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将手机电筒朝向自己的下巴。
是沉默，两秒之后！
“啊！！！！”
宋时琛没想到反应居然会这么大，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心道果然自作孽不可活，安慰道：“是我，别怕，是我！”
顾一舟瞪大双眼，发出呜呜的声音。
宋时琛看他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缓缓松开了手。只见他面露惊恐地看向自己身后。低声道：“你，你后面……”
宋时琛：“……”
此时正好一阵寒风呼过，宋时琛只觉后颈一凉，汗毛都竖起来了。
“啊！！！唔。”
是顾一舟捂住了他的嘴，眯眼笑着说：“明天要不一起去找钱老师？”
宋时琛：“！”居然被比自己小七岁的孩子摆了一道，这可还行？
“还拽这么紧做什么？”他偏头看向依旧拽着他袖子的手。
“我是真的怕黑！跳楼的事儿也是真的。”顾一舟扯着他一点点往前面挪，带着些鼻音，像是做了坏事之后的撒娇，“老师你别松开我！”
然而到了校门口他们才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校门竟然已经锁了，门卫大爷的灯都熄了。
顾一舟和宋时琛站在校门口两两相望，在寒风中化成了两尊石雕。
“我以前住读，不知道门卫大爷和宿舍大妈是同步行动的。”顾一舟率先开口，低着头，“老师我错了，我不应该拉着你陪我跑步的！”
宋时琛其实不怪他，毕竟自己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门卫大爷究竟几点下班，思考了一下，“看样子今天只能去办公室凑活一晚上了。等明天开门了再出去？”
“那倒是不用！”顾一舟把背包卸了下来，翻翻找找，就在宋时琛以为这人会摸出铁丝之类的什么玩意儿把大门撬开的时候，忽然见他从里面摸出了两只口罩，拿起一个不由分说就帮他戴上了，自己也带了一个。
“我知道这边有一堵矮墙，翻过去就正好在教工宿舍那边，不过我怕有摄像头。”顾一舟开口，拽着宋时琛就往另外一条路上跑，宋时琛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只好随他去了。
没多久，顾一舟就带着他来到了那堵传说中的矮墙边上。
“老师，你会□□吗？”顾一舟转过身，一脸好奇地看向宋时琛。
宋时琛从小就是三好学生文明先锋优秀学生干部，学生时代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升国旗的时候忘记带红领巾。□□？不存在的！
“不会。”
“我就知道！不过没关系，我教你！”顾一舟没有一点带坏老师的自觉，伸手够到墙沿，以引体向上的姿势往上探出半个脑袋，再逐渐把腿拿上去。
“老师！我拉你上来！”顾一舟蹲在墙上朝他挥手。
现在也确实想不出比□□更好的办法了，宋时琛叹了口气，这些年的清规戒律一晚上破了个干干净净。□□就□□吧！
把手递给顾一舟，借着他的力逐渐往上蹬。看顾一舟爬上去轻轻松松，没想到到了自己这里居然这么不熟练，有两次都快上去了，最后又不知道怎么地掉了下来。
“诶，那边的，是谁？”
就在宋时琛苦苦挣扎第三次的时候，忽然见一抹亮光照了过来，刺的他眼睛一痛。声音听着明显就是政教处的主任胡先锋。
这要是被他抓住老师半夜鬼鬼祟祟□□……宋时琛吓得一个哆嗦往上一冲，终于上了墙，还没来的及高兴呢，由于顾一舟拽的力气太大，墙又太窄，两个人就着惯性一起滚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宋时琛下意识地用手垫住顾一舟后脑勺。
碰——
宋时琛压在顾一舟的身上，头枕在他的肋骨下，听着对方心跳剧烈，大脑一片空白。
“臭小子，别让我发现你俩是谁，找到了非记大过处理不可！”墙那边传来了胡先锋骂骂咧咧的声音，顿了一会儿，接着是脚步声逐渐离开。
“老师，你有事没有？”顾一舟坐起身，把他搂在自己怀里，又捏着他那只垫着头的手，语气听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宋时琛还是懵的，毕竟这也太刺激了，第一次□□居然就被抓，不过看胡先锋的样子，应该是没认出来，感谢顾一舟贡献给他的口罩！！！
“老师？”顾一舟的声音再次传来。
宋时琛终于回神，发现自己居然靠在人怀里，别提多尴尬了，连忙站起身子，“没事没事，你没事吧？”
“还好陆夷够冷，这些天的雪还没融化，加上老师你也太瘦了！”顾一舟拉着宋时琛站了起来，“我没事，走啦，现在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