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顶由帝皇亲手赋予他的战帅桂冠,果然是非同一般。
它……很奇妙。
犹豫了片刻,牧狼神才在自己的脑海中,找到了这个勉强算是恰当些的形容词:即使是对于一位基因原体来说,想要立刻做出这样的判决也是很不容易的。
毕竟:帝皇赋予的宝物自然拥有着与他的智慧和思维相匹配的深奥内涵,若不细细品味,是猜不出个所以然的,更是会很不幸的错过人类之主暗藏其中的善意。
至少荷鲁斯是这么认为的。
但即便如此,牧狼神也不得不承认一个问题:他头顶上这件从今往后无上权力的象征,的确让他的灵魂感到了不安。
它很奇妙:但太奇妙了。
从一开始,这顶美轮美奂的足金冠冕便牢牢的镶嵌在了荷鲁斯的额头上,诉说着牧狼神此刻的荣耀和权力:这帝皇的宝物几乎与他的长子连接在了一起,只需片刻便勒出了浅淡的红痕,让佩戴者本能地觉得不舒服,原体甚至怀疑自己以后还能不能摘下它。
他不禁有点烦闷:然后察觉到冠冕似乎嵌地更紧了。
“……”
罢了:也许是父亲另有深意。
荷鲁斯自我安慰着,但在他那双海蓝色的瞳孔中,却并没有多少因此而生的放松感:牧狼神强迫自己抬起头来,因为他的基因之父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战帅的头衔赠予荷鲁斯之后,人类之主便迫不及待的亲手打碎了这一君君臣臣的神圣外罩,他甚至等不及围绕在旁边的原体和来此见证仪式的达官显贵们离开,便向前一步,身影掠下台阶,亲手搀扶起他的儿子,他的人马座。
这对父子之间的深情厚谊,只需这一刻,便跃然纸上。
+起来吧,我的战帅: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没有等待荷鲁斯的犹豫,大家帝皇握住了子嗣的臂膀,不由分说的将他搀扶了起来,又拉到了自己的面前:现在,父子之间相隔的如此之近,人类之主只是要稍稍抬起胳臂,便可以将手搭在荷鲁斯的肩膀上,他便以此为中心,围绕着他的首归之子,津津有味地打量着新任战帅的威严仪仗。
只有父子之间才存在的,无穷无尽的骄傲感。从此时的人类之主心中不断地喷涌而出,将他的面容涂抹成了纯粹的喜悦,他围绕着他孩子转圈,左看看,右看看,竟露出了几分好奇的仪态。
虽然和一分钟前相比,荷鲁斯只在脑袋上多了一圈黄金色的橄榄叶罢了,但在帝皇看来,他最爱的子嗣已经大不相同:浑身上下都有了质的飞跃。
就仿佛前一秒的荷鲁斯,还是需要在帝皇的羽翼下,躲避风雨的小孩子,而在这一刻,他就已经独立了,可以翱翔于天空了:可以被称为一个大人了。
毕竟,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只为他准备的,也许是全人类甚至全银河有史以来,最为盛大奢华的一场成人礼了:帝皇动员了数百万的战士与冠军,让他们亲眼见证自己的子嗣成长后的模样。
+你知道么,我的荷鲁斯。+
人类之主意犹未尽地站回到牧狼神的面前,他看着早已恢复了仪态的儿子,又为了他的波澜不惊而骄傲地点头:此时的荷鲁斯在帝皇的眼中尽是优点,或者说可以在未来改善出来的优点。
而原体脸庞上的笑容也是同等的喜悦,只因为当他的父亲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时,荷鲁斯能够真切的感觉到,帝皇的每一丝触动都是发自肺腑的,他们父子之间的情谊如同熊熊火焰般炽热。
父亲的声音宛如天籁。
+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梦想着今天的这一幕了:我的孩子,我的首归之子,你终于变得足够的强壮且智慧,勇敢且坚定了,你终于能够离开我的臂膀。凭借你自己的力量去创造出属于你的传奇,去捍卫属于我们共同的事业。+
+……+
人类之主顿了一下,声音中竟有了一丝掺杂着感慨的颤抖。
+你终于长大了。+
+我的荷鲁斯。+
+这一切……真的太快了……+
+但它又刚刚好,每一段的发展都是如此的美妙,我想我以后再也遇不到这么美好的事情了,但幸运的是,我们至少永远都会拥有彼此的骨血亲情,不是么?+
“是的,父亲。”
牧狼神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嘴角咧得有多么的吓人,他抽动着自己的鼻子,将眼眶后不争气的眼泪咽进了肚子里,点了点头,用力到脊椎抱怨着疼痛。
但荷鲁斯没有在意这些,他用只有父子之间才能听到的,却是无比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向他的父亲回答。
在这一刻,所有的忧虑和权力都被通通抛在了脑后。
和帝皇相比,它们一文不值。
世间的一切,全都一文不值。
“我终于可以回应您的期盼。”
“我终于可以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而奉献我的一切了。”
荷鲁斯握紧了拳头:他用生命发誓这绝不是一句空话。
他永远都愿意成为帝皇及其伟大事业的第一個殉道者。
+不,我的荷鲁斯:你一直都在这样做,不是吗?+
“我总觉得我做的不够了。”
+很好,荷鲁斯:伱一直都做的很好。+
+你永远都是最棒的。+
+至少在我这里,我的答案从始至终的清晰且坚定。+
+你便是我最伟大的子嗣,你的兄弟中最让我骄傲的人。+
“我从未怀疑过这点,父亲。”
牧狼神笑了起来:他最亲爱的基因之父耶同样如此。
在这一刻,人类之主和牧狼神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并非是因为尴尬或者无话可说,而是此时此刻的亲情之浓厚,早已不需要任何的言语来堆砌词藻了。
所有该倾诉的话语,所有该立下的誓言,所有该回顾的瞬间,所以该共饮的胜利,这对真切的父子早已在一百年前,早已在他们第一次相见后的三十年间,早已在战帅冠冕戴在牧狼神的额头上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完成了。
他们迈上了群山之巅,举目四望已再无遗憾。
现在,他们只需要享受大厦落成后这美妙的沉默:宛如辉煌的曲剧在走过了狂风暴雨般的高潮,激荡了所有听众的心灵后,伴随着指挥棒的轻描淡写,一转滑入到雨后初晴般的私语绵绵。
一切,尽在不言中。
——————
“多么美好的一句话呀。”
在人群枉顾的角落中,在所有的讨论声、祝贺声、音乐声都照顾不到的静音区域,在明明如此靠近人类之主和他的子嗣,却在前两者的光辉下黯然失色的高台上,掌印者轻声的感慨着。
“可惜,居然糟蹋在了这对父子的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马卡多连连摇头,随后,他的目光向身旁瞥去,一时之间竟显得有些揶揄。
“说真的,摩根:我从未想过你是如此感情丰富之人。”
掌印者的唇角在感情丰富这几个词上重重的咬了一下,其内在的挖苦不言而喻。
“你是怎么给帝皇安排出这种让人浑身冷汗直冒,但偏偏荷鲁斯就是无法抵抗,甚至不愿意深入地去思考一下的台词的呢:就仿佛你亲眼见证过这一幕?”
言罢,他又轻笑了一声,自顾自的嘲讽着自己。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种台词居然如此符合我们伟大的主君:我也给帝皇安排过他的开场白,但我从未见过他表达的如此流利:我们的人类之主一定是发自内心的喜爱你教给他的这些肉麻词汇,更喜爱把它们作用在荷鲁斯的身上。”
“瞧瞧他们:这对父子之间都快燃出真正的火花了。”
“这太可怕了。”
马卡多打了个寒碜。
“就像是个鬼故事。”
【……】
片刻过后,从蜘蛛女皇的方向才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冷哼。
【掌印者,让我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鬼故事吧。】
摩根并着两根手指,略显头疼的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她的绝大多数思维还停留在掌印者前不久的那个定论中:那股寄托在了战帅的冠冕上,据说与她的灵能气息极为相似的不祥气息。
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安:毕竟就连作案凶手都无法确定。
至少有……六个嫌疑人?
【……】
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和这么多家伙同时扯下了梁子的?
摩根只觉得头更痛了。
虽然马卡多又说,刚才的话语可能是他自己的错觉,毕竟在场的其他两位灵能大牛,都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那冠冕可是经过了帝皇的手的,人类之主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上面的不对劲?
如果真有的话。
而同样经过手的摩根,也许在阅历和灵能技巧方面,的确不如已经活了六千岁的掌印者,但若是比拼起本能般的感官和敏锐,天赋异禀的原体就是能压住马卡多,就是比他更具有发言权。
就连马格努斯也不例外。
所以,虽然掌印者当时的触感是如此的强烈,但当他发现其他的两位都没有丝毫的察觉后,马卡多反而怀疑起了,是不是自己这里出现了什么幻觉:毕竟这段时日的确太过操劳了,即使是永生者,在精神方面承受不住,出现一些问题也是说的过去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马卡多的翻供也没有让摩根松下心来,蜘蛛女皇将这件事情暗暗的记住了,挂在荷鲁斯的首要词条上,她一边紧盯着帝皇的反应,一边有些无奈的应付着来自于马卡多的新话题。
瞥了一眼几米之外,那简直能齁死人的父子情深,摩根甚至懒得遮掩她表情的锐利。
【你知道么,马卡多?】
她压低了声音。
【我交给帝皇的剧本只涉及到了两个段落:第一段是他将战帅头衔颁给荷鲁斯时的演讲,第二段是待会他将各个头衔分封为各个原体时的表现和语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意味着……”
马卡多愣了一下:他的脸色随即变得很精彩。“你是说……”
【没错。】
摩根毫无感情地笑了一下。
【刚才的那些话语,那些父与子之间如此美妙的问答:全都是帝皇自己想的。】
【发生在我们面前的,这些发自肺腑之言,这些浓厚的感情,这些真挚的话语,这些完全不像是帝皇能想出来的东西,百分之百都是我的父亲的自我发挥:这其中甚至不包含任何的表演元素,帝皇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这么干的,他相信者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
【他的首归之子、他最伟大的子嗣、他所有的原体血脉中最能让他感到骄傲的人……】
【这些都是真的:这些夸赞都是帝皇自己想出来的。】
【多么感人啊。】
“……”
【所以,结果你也看到了。】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又用一声冷哼终结了这个话题。
【他不是不善言辞,他以前只是懒得这么干罢了。】
【对我们懒得这么干。】
【而对荷鲁斯……】
蜘蛛女皇挺胸抬头,看向了帝皇和牧狼神的方向。
【瞧瞧吧。】
【对荷鲁斯,他甚至不愿意让他的宝贝儿子一个人单独地走到阳台上,接受全体军队的效忠:他要跟着一块去,用自己的军队的威严淌平战帅的基石。】
“天呐……”
马卡多随着望去,却发现摩根说的一点都没错:在结束了他们之间感人肺腑的沉默后,好商量便要踏上下一段征程了,他要从这座为他带来至高荣耀的礼堂中,走到能够面向整个广场的露台上,向十九个军团和数百万的凡人辅助军战士展示他的战帅冠冕。
告诉他们,从今以后,他便是他们的指挥者了。
他便是他们需要献上全部忠诚和荣耀的第二个人选。
毫无疑问,这很困难:先不考虑那些凡人部队,单单是在十九个阿斯塔特军团中,不想顺从牧狼神权威的人物也大有人在。
所以,当这些潜在的桀骜者不屑地抬起头来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又必须飞速的下沉,因为他们会悲哀的发现:在荷鲁斯的身旁,赫然屹立着那个放眼全银河,唯一一个能够让他们甘愿俯首的理由。
——————
那便是帝皇。
沐浴在父亲的荣光中,沐浴在数百万战士的仰望中,沐浴在乌兰诺那还带有着一丝鲜血是腥臭味的微风中,荷鲁斯从未感觉到,自己距离真正的荣耀,真正的伟大,有如此之近过。
数百万战士默然屹立,上千杆旗帜迎风飘扬,无数的胜利和传奇在他的掌下游走,直到化为力量中沉甸甸的足金:哪怕是在他过往岁月里最奢华的梦中,牧狼神也从未幻想过他竟然真有一日,能够得到所有这些战士的忠诚。
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荷鲁斯微微眯起眼睛,头上的冠冕依旧沉重且粗糙,却早已淹没在了货真价实的喜悦里面,他像是个得到了昂贵礼物的孩子,在喜悦中还有些茫然无措,本能地向着右手边看去,看向了他在这个银河中唯一的依靠。
帝皇在看着他。
父亲在微笑:一个简单的笑容比一个军团的战吼更加有力。
+跟他们说些什么,孩子。+
人类之主将自己的一只手搭在了战帅的肩膀上,不知何时,他已经摘下了额头上的桂冠,这与荷鲁斯头顶上那金光闪闪的展饰品形成了如此鲜明的对比,尽管帝皇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但哪怕是再愚钝的战士,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在无声的哭泣,数百万悍不畏死的勇士此刻却在自己的内心中默默淤积着鲜血,尽管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有了传言,尽管刚刚的宣声已经传遍了整个乌兰诺,但他们依旧心存侥幸,他们依旧不愿意相信这个真相。
帝皇将要离开他们。
取而代之的是……
“荷鲁斯。”
战帅低语着他的名字,这给予了他无穷的力量,向前一步,他走到了露台的边缘,在父亲的鼓励下第一次看向如此多的战士,看向他将要引导与保护的这些人。
他要说些什么,他当然要向他们说些什么,他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向他们说些什么。
在这个悲哀的时刻,在这种荣耀的一天,在这个数百万人的内心中徒增怀疑与恐惧,无数忠勇之士需要一份新的勇气,一抹新的指引的时刻,牧狼神知道他们到底需要什么东西?
他们需要一句口号。
一句能够团结所有人,能够踏破军团与世界的分歧,能够囊括如此伟大的大远征,能够概括帝国从建立以来,所有的胜利,流血与荣耀的口号。
只有那句话。
荷鲁斯举起了他的拳头。
下一刻,将会有数百万人追随他的声音,他的观点,以及他向他们许下的誓言:他们共同的意志将如旋风般传遍整个乌兰诺,突破大气层和宙域的限制,最终传播到整个大远征的土地上。
告诉所有人,他的答案。
告诉他们……
荷鲁斯声撕力竭的呐喊。
“fortheemperor!!!”
声音刺破了恐惧。
下一刻,无穷无尽的呐喊声便随之而来,如他所想,几乎没有沉默的空间:数百万悲哀的战士齐齐举起了他们的拳头,追随着战帅的第一句命令。
“fortheemperor!!!”
三军齐震,地动山摇。
所有人都在呐喊,狂热的空气仿佛空气在燃烧。
但没人在乎。
“fortheemperor!!!”
就像这句口号一样。
为了帝皇。
为了人类。
为了帝国。
为了大远征。
为了他们所有人……
——————
也许有一天。
也能为了他自己。
“……”
没错,为了他自己……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这个奇妙的想法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而与此同时,他头上那奇妙的冠冕,也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
跟你们说件事情。
因为我是在用手机码字,所以根据拼音,【战士】、【庄森】以及【战帅】这三个常用词,是靠得非常近的,一旦着急,就非常容易写错。
所以啊,以后你们要看到什么数百万战帅,数百万庄森,荷鲁斯庄森、无畏战帅或者卡利班的战帅什么的,请不要感到奇怪,都只是失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