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四虎棺材铺的买卖有内贼,亏空大的堵不上了,他脑子虽然不好,却记得先人交代过的话,留下两间正房没卖,但始终没找到任何东西,他那两间房在粮店胡同,离北站不远,反正解放前他是住那一带,往后的事,庄八辈儿就不知道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郭师傅怎么听怎么觉得白四虎是他要找的凶犯,头一个,岁数对得上,二一个,左耳有伤痕,虽然没当过木匠,却开过棺材铺,所以说人熟是一宝,要不是认识庄八辈儿,人家愿意跟他念叨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怎能知道凶徒左边耳朵上不是胎记,当年也没做过木匠,原来以前问得全不对,难怪打听不出来。
郭师傅谢过庄八辈儿,起身回家,转天一早,他和丁卯去北站附近打听了一下,真有这么个白四虎,周围邻居都说此人老实巴交,平日里很少出门,除了口重,吃盐吃的多,也没有任何反常的举动。
郭师傅探明了,不敢打草惊蛇,回去告知老梁,北站粮店胡同有个白四虎,很可能是刨锛打劫的凶犯。
老梁虽然信得过郭师傅,可此事比较棘手,“刨锛打劫”在天津卫传了十几年,前前后后至少有二三十条人命,使得民心不安,城里人多的地方还好,天黑之后,周边的偏僻所在没人敢去,可这个凶犯作案没规律,从来不留活口,缉拿了十年没有结果,拿贼要拿赃,无凭无据,总不能进屋就抓人,你不把刨锛打劫的凶器找出来,怎么认定是白四虎所为?
不过官衣儿要想查个人,可太容易了,以查户口为名去敲白四虎家的门,先摸摸此人的底,当天中午派去两个人,敲开门还没等问话,白四虎突然撞开人就逃,派去的公安一看这人就是做贼心虚,一个人从后头紧追,留下的那个人进屋查看,到里屋看到竟有河神郭得友的牌位,感到奇怪不解,纳着闷儿再往炕上一看,躺着白乎乎的一个人,怎么跟个雪人似的,定睛细看,却是满身盐霜的一具女尸。
这案子可大了,公安民兵巡防队乃至驻军,出动了不下七八百人,分成几路追捕逃走的白四虎,这就没处跑了,最后在一条臭水沟里把人抓住了,二十多人在臭水沟中又摸了两天,摸出白四虎扔下的刨锛,铁证如山,容不得他不认,供出解放前怎么在地摊儿上看到刨锛,怎么起了歹心,购得刨锛揣在身上,分别在哪些地方做过案,有一次刨倒了一个外地来的女人,他见这女子颇有姿色,便趁天黑将死人带到家中,每天跟女尸一同睡觉,一年之后死尸有了身孕,再后来现出腐坏之状,怕有尸臭让邻居发觉,便用大盐腌住,听外边传言说郭师傅要来拿他,心下惊慌不知所错,女尸给他出主意,让他打板上香,供上郭师傅的牌位,拜几天此人必死,没想到刚过了几天就被捉拿归案。
老梁认为供词非常诡异,可见白四虎迷信思想甚深,女尸怎么可能生孩子,还给此人出主意?再说打板儿上香能把人拜死,592世上哪有这种事?白四虎刨倒的女子,起初应该是脑死亡,肉身还活着,后来肉身怀了胎,尸身腐坏发臭,那时候是真死了,因白四虎不明究竟,以为这女人进家之前已是一具死尸,民间将脑死之人称为活尸,他这么说也对,至于白四虎声称前几天女尸忽然开口说话,定是他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最后是这么定的案,如何批捕,如何服法,不在话下。
至于白四虎屋中的女尸,端午那天是不是真的说话了,它给白四虎出主意,打板儿上香拜死郭师傅?
这么跟您说,女尸裹在盐霜里,不可能开口出声,但也不是白四虎听错了,您别忘了,白四虎粮房店胡同的老房子里有东西,怎么找也找不出来,实际上跟他说话的不是女尸,而是另有其人,如果是短篇说部,“刨锛打劫”一案告破,凶犯认罪服法,咱们讲到此处也该完结了,河神的故事却是长篇,里头有个前因后果,说到后文书“粮房胡同凶宅”,才能解开前边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