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简子叹息一声，把小黄书递给智申。
“我肯定舍不得无恤，可是晋国容不下他，他若回国，你们肯定会坐立难安，处心积虑要针对他！而且，他也不会回到晋国。”
智申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赵无恤的名声太大了，一旦回到晋国，必然打破六卿世家的平衡，掀起一场、甚至一场场腥风血雨。
眼下晋国六卿以智氏为首。
所以，智申第一个不希望赵无恤回国。
但智申心中不踏实，他不认为赵简子会放弃无恤这么好的子嗣，转而立平庸的伯鲁。
智申翻看小黄书的时候，赵简子接着说道：“智兄幼子智瑶比其兄长有五项长处：身形高大威猛又有美鬓，精擅骑射，饱读诗书，能言善辩，坚毅果敢。”
听到别人夸自己小儿子，智申嘴角翘起，心中非常畅快。
“然而，智瑶有一个短处——那便是过于狂傲、过于自负！”
智申点了点头，这个他当然是知道的。
“老朽若是有瑶儿这副皮囊和才学，只会比他更狂傲。可惜，瑶儿比起无恤，还是差远了啊。”
听到智申夸自己小儿子，赵简子也不自觉的嘴角翘起，然后又拿起茶缸吨吨吨。
“所以，贤弟是希望我选瑶儿？”
赵简子摇头，“不！我更看好智宵。理由嘛，我刚才已经说了。智瑶与我那无恤孩儿一样，都是雄鹰猛虎，小小晋国，容不下他们的心胸与志向，还是放出去，让他们寻找自己的机缘。”
智申沉默不言。
赵无恤已经寻找到了机缘，赵简子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瑶儿的机缘在哪里？
他随手打开小黄书，却见一个夷狄女子。
再翻，又是一个夷狄女子。
用大拇指捻着书角快速翻页，一个又一个夷狄女子快速闪过。
智申沉吟一声，“贤弟，你现在换口味了？正好，老朽有几个夷狄女子，都是好生养的，等会儿就着人给你送来。”
赵简子摆了摆手，“这些都是中山国那边的宗室女子，是无恤送过来给我过目的。”
智申立刻想到之前的群芳谱。
没想到，鲜虞诸国也整了一份。
“哦？这是挑儿媳呢？不知贤弟相中了哪个啊？无恤贤侄什么时候成婚，老朽这做伯伯的，也好送上一份大礼。”
赵简子哈哈一笑，“挑？挑什么啊！那小子还是全都要！”
智申错愕。
他这边的消息都是中行氏送来的。
一则，中行氏探听不到机密的消息，二则，中行氏的消息略显迟滞。
所以，智申到现在还不知道赵无恤与鲜虞诸国联姻的消息。
看着手中的“群芳谱”，再联想赵简子刚才的话，智申顿时选择了相信。
赵无恤，是不会回来了。
因为他在外面过得太好了。
赵简子接着说道：“无恤娶了中山国宗室女，嫁妆就是整个中山国，其他几个国家的宗室女都是陪媵，他们的国家也都是陪嫁。无恤孩儿不敢做主，所以征求我的意见。”
智申瞬间瞪大眼睛。
看着赵简子弯成鱼钩状的嘴角，智申心中暗骂：征求？征求个屁，这等好事，你还能拒绝不成？
随即，智申心中酸水直冒。
本以为赵无恤击垮匈奴，在北方草原上建城，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了，却没想到，那只是开胃小菜。
一场婚姻，直接收下了鲜虞联盟数个国家。
这等好事，为什么不落在智氏？
“赵贤弟，老朽有一孙女……”
之前拒绝的太麻利了，智申现在后悔得不要不要的。
赵氏这是要起飞啊。
谁家的女儿攀上赵无恤，再生下子嗣，一辈子富贵不愁了。
赵简子脸上表情不变，似乎忘记了智申当众拂袖而去的事情。
“智兄，无恤孩儿那边好说，来者不拒。只是，人家夷狄女子都有陪嫁，咱们这边总不能两手空空吧？嫁女，可不是小事啊。”
智申肯定知道这个道理。
普通人家嫁女，别说陪嫁，还想着趁机收一笔彩礼。
大家族不同，嫁女不是卖女。
女儿的陪嫁越多，到了夫家之后，底气就越足，地位也越高。
所以，大家族嫁女非常豪爽且阔绰。
良田千亩、十里红妆什么的，都小了、少了。
智氏想要嫁女，而且是嫁给赵氏无恤，肯定得是大手笔。
智申心中暗骂：赵简子这个老狐狸，敲竹杠呢。
大腿的筋肉动了动，想要愤而起身、拂袖而去。
可智申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机械的翻着小黄书。
他心中在计算利弊得失。
身为六卿世家，他们深刻明白一个道理。
钱财、土地都是身外之物。
人，才是最大的财富。
正是老祖们的文治武功，才有了六卿世家。
赵无恤，令智申看到了老祖的影子。
整合了鲜虞诸国的资源，再加上赵氏的帮助，赵无恤肯定会快速成长，成为一方雄主。
他的子孙后代，也会成为类似六卿世家的家族。
不过，赵无恤比六卿世家更强，因为他自身就是一国之君，他的家族将会是唯一的家族。
没有任何竞争对手！
没有任何桎梏约束！
智申突然明白了赵简子的话。
晋国对赵无恤而言，只能是牢笼，他不会让赵无恤回来。
“贤弟，你说的没错！无恤贤侄在外面才会有更好的发展，有他坐镇，赵氏就相当于有了一个老祖，未来数百年，坚如磐石！”
赵简子神色平静。
因为，这正是他所想的。
智氏和魏氏为甚能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们两家生死不知的老祖。
赵氏也有过悟道境强者。
可惜，悟道境寿终之后，赵氏瞬间被打回原形。
这次，赵氏不会再重蹈覆辙。
赵简子悠悠说道：“智兄，机会就在眼前，你好好把握。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智申点了点头，随即摇了摇头。
“老朽很想抓住这个机会，但是……老朽没钱……拿不出那么多的聘礼。”
刚开始的时候，智申随便拿出一些财物就行了。
可是现在，行情不一样了。
就是万亩良田、百里红妆，也不够看了。
中山国直接把一个国家当嫁妆。
智申就是砸锅卖铁，把整个家族搭上，也比不上。
赵简子笑着摇了摇头，“智兄，我只想要你一句话，你若坦诚相告，我敢保证，智氏女可以与中山女平起平坐。”
“还有这等好事？贤弟你尽管说，什么话？”
赵简子短期茶缸，抿了一口茶，缓缓问道：“你们家那位智定天下的老祖，还健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