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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宸比在约定的时间内早到了十五分钟,他坐立难安,惴惴不安。在见到陆妈妈进来后,他礼貌地起身。可江宸正准备打招呼时却见她快速地摆了摆手:“坐吧,我们长话短说。”
江宸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便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他听到陆妈妈说:“我希望你和宁宁分手。我要带她移居美国。”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可以。”陆妈妈愕然地看了他一眼,神情里夹杂着对他痴心妄想的嘲笑。
江宸索性快言快语:“陆阿姨,我们是真心在一起的。请你把宁宁交给我,我会像忠于国家一样只对她一个人忠诚。”
陆妈妈笑了:“这点我相信。但请你也理解我做为母亲的心情,我和宁宁的爸爸已经离了婚。那个男人正忙着照顾他的新生儿子呢,他反正是不会管宁宁的。我不是一个无私的母亲,我也希望等我老了以后可以享天伦之乐。我已经有要定居国外的打算了,宁宁必须跟我走。所以,你们分手吧。”
江宸并不打算让步:“陆阿姨,对不起。我不会答应您的,我很爱她。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更不能让她伤心。”
陆妈妈开始不耐烦了,她不停地搅拌着咖啡试图缓解内心的焦急,“江宸,你是军人,本来就做不到只属于宁宁一个人的。她还年轻,不应该现在就花那么多的时间守着你。”语毕,陆妈妈从包包里掏出了一本美国医科大学的宣传册子。
“江宸,我看得出来宁宁很喜欢你。但我觉得她有点过于喜欢你了,这样反而妨碍了她自己的前途。她是系里的优等生,她的教授不止一次地让她参加出国交流的留学项目。但是宁宁都拒绝了,因为她说她不想和你在两个国家。”
江宸默默地握紧了双拳,陆婧宁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这件事。陆妈妈继续说道:“如果你真的爱她,那你就不应该阻断她发展的前路。”
他依然不退让:“陆阿姨,我会说服宁宁去留学的。但我不会和她分手,我就在这里等她。”
陆妈妈无奈的叹了口气:“江宸,你为什么要选择军人作为你终身的职业?”
江宸愣了,她突然的转换话题让他有点始料未及,“因为热爱,因为信仰。”
陆妈妈认可的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你眼里的清澈和骨子里的正直就是最好的证明。可宁宁的问题是,她热爱你,你是她的信仰。我不允许她这样,我希望她换个环境成长。我需要她没有牵绊,这样她才能重新取得新的自我认知。”
江宸没有接话,他的腮帮子紧了紧,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回答。陆妈妈注意到他鼓起的太阳穴,只一眼便知道他正努力的压抑着情绪。她离开前扔下了一句话:“如果你想好了,就和她分手吧。”
江宸有自己的坚持,他从来都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而真的去和陆婧宁分手。因为他足够爱她,所以他丝毫不会动摇。真正导致他分手的真实原因,其实是因为那时江宸所在的部队马上就要远赴西北区去参加□□任务。任务时常至少半年,危险系数也是极高。
他从小就在军人家庭里长大,亲历过妈妈经常替爸爸心惊胆颤的日夜,所以他不想自私的也让陆婧宁体会这种经历。——“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应该阻断她发展的前路。”江宸想起了陆妈妈的话,内心不由得泛起一阵抽搐地疼痛。
——我是真的爱她,所以不想毁了她的世界。江宸选择了分手,用一种自导自演的方式去让陆婧宁彻底死心。他特意去商场的香水柜台,随便找了一瓶女士试用装喷在了自己的身上。江宸无视了服务员奇怪的打量目光,扭头便走了。
他还特意找战友让他们把之前去看文艺表演的合照发给自己,然后他把集体照剪辑成了他和那个女军人的合影。后台的视频也被他精心的处理过,只保留了他们二人互动时的镜头。江宸以为自己准备的很充分了,可当陆婧宁从背后抱着他时,他还是忍不住地哭了。
江宸的哭泣是沉默且隐忍的,他觉得自己做得最聪明的事,便是在说分手后,快速的转身背对着陆婧宁。因为他不能在她面前哭,不然戏就白演了。为了把戏眼的逼真,他狠心的说服了自己在分手后删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江宸想——既然决定了不耽误她,那他就要断得彻底。
那一次的□□任务实则有惊无险,但那时身在险情里的江宸却未能预料到他能死里逃生。他在与□□近身肉搏时,身中两刀。负伤的他却依然选择殊死一搏,最终制服了□□。精疲力尽下的他倒在地上,身体觉得很冷且开始颤栗。而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了,听力开始变得混杂不清,好像连呼吸也慢了许多。身上的伤口仍在肆意作痛,可江宸却好像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江宸曾听人说过,人在弥留时会看到最爱的人的脸。在昏迷之际时,他看到了陆婧宁在对他笑。也是在那一刻起,他觉得狠心分手是他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他的宁宁那么开朗,那么阳光,那么爱笑。分手只会剥夺了她短暂的快乐,但时间终会治愈她。可如果他们还在一起,而他死了,那宁宁的世界便被他毁了。
好在那一次他被战友及时发现,紧急送医,经过将近十个小时的抢救后,医生才把江宸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事后,江宸被授予了个人一等功勋章。他毫无波澜的平静被旁人宣传为英雄的品格。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劫后余生的喜悦早就被他的后悔分手而取代了。他默默地承受着内心所有的复杂情绪。
若把世界化繁为简,那分手的原因无非有二。一是因为,不够爱;二则是因为,太爱了。江宸无疑是后者,他很爱陆婧宁,所以先入为主,且自以为是地替她做了自认为对她好的决定。可他不知道的是,他高估了时间能治愈一切的能力,也低估了这份感情在陆婧宁心里的分量。
江宸抬手看了看手表,然后起身往厨房走去。他把米粉盛好放在碗里后,才转身开火去炒牛肉。正准备就着锅里剩余的酱汁把青菜也一同炒了,可他忽然想起陆婧宁喜欢白灼蔬菜。停顿在半空的手恢复了行动,青菜随即被倒进了滚烫的白开水里。
陆婧宁昨天一整夜都在照顾周愿,没怎么休息好。此刻的她依旧睡意正浓,但她能听到厨房的动静,也听到他从厨房里出来,正朝她走来。
江宸坐在小板凳上没有叫醒她,他看着手表等了十五分钟。然后轻轻拍了一下陆婧宁,语气十分轻柔:“宁宁,起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