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墙,白砖,白大褂,还有那熟悉的消毒水味。曾经我是如此的讨厌和医院有关的一切,现如今我却不得不每个月来一次做身体检查。不过这个月的体检比以往提早了些,因为过两天就是春节了。
徐医生认真的看着我的体检单,随后又把两张x光片子夹在灯箱上,虽然看不懂,但我还是煞有介事的看着那两张片子。
徐医生回过头看着我,笑了笑,说:“你看上去似乎很轻松,很坦然。”
“要用乐观的心态去面对,这不是医生你说的吗?”
“呵呵,的确,只是没想到你执行的那么好。”
其实坦然的真正原因是如今的我孤身一人,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徐医生接着说:“从体检报告来看你各方面都不错,没什么问题,可以这么说,除了脑子里有个肿瘤,你比一般的年轻人都要健康的多,继续保持。”
“那我还有别的需要注意的吗?”
“不用特意去做什么,你目前这样的状态很好。”
“好的,我知道了。”
接着我又和徐医生简单聊了会儿,然后就离开了医院。
刚坐进车,就看见躺在车门置物格里的手机,这才想起刚刚下车的匆忙,连手机都忘在了车上。打开手机,见有几个未接电话,遂回拨了过去。
“刚才怎么都不接电话啊,在外面胡混吗?”
“刚刚把手机忘在车里了。”
“哦,那你车没事吧?上回看新闻说有个车主忘了个mp3在车里都被别人打碎车窗偷走了。唉,现在的小偷太没质素了,为了个mp3就动手了,好歹也挑个值钱的下手嘛。”
“托你的福,我的车窗好好的。”
“那你现在人在哪儿呢?”
显然我不能对孙静珂说我在医院门口。
“我……在外面啊。”我含糊的回答道。
“废话,难不成你车停家里的啊。”
“刚去超市买了些东西,现在准备回家。”这算是个好借口。
“晚上有事吗?没事的话来店里吃年夜饭吧。”
为了避开年夜饭高峰,他们夫妇俩总会提前两天在店里吃年夜饭。或许是怕一个人过年孤单吧,他们每回都会叫上我。
“好啊,需要我带什么东西吗?”
“这个自己看着办呗,说的好像第一次来一样,装啥懂礼貌啊。”
“好,那晚上见。”
“嗯哼,拜拜。”
挂掉电话后我把体检单等东西塞进手套箱,然后驱车前往静诺小筑。
今天参加这场提前年夜饭的人有孙爷爷、沈叔叔、我还有沈诺他们夫妻俩。照理来说应该还有凌依依,不过我并没有看见她。
算了下日子,孙静珂怀孕已有七个月,肚子一天比一天鼓起来,估摸着再过两个多月就要生产了。想想她自己本身有时候就像个孩子一样,现在却即将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真有意思。
可能是不见沈诺,孙爷爷问说:“沈诺人呢?”
“他在厨房,说再炒几个菜就来。”沈叔叔回答道。
“叫他来吃吧,这些菜够了,别忙活了。”
“好,我去叫他。”
沈叔叔刚起身门就被推开了,沈诺端了盘菜走了进来。
“我正要去找你呢。”
“怎么了?”
“沈诺啊,”孙爷爷唤道,“别忙了,坐下吃吧。”
“哦,好。”
“诶?你妹妹呢,怎么没来啊?”沈诺刚坐下孙爷爷就问出了我心中的疑问。
“依依她……”
“她陪男朋友回老家了,”孙静珂抢话道,“那个魏泽宇好不容易追到依依那还不赶紧……”一见气氛不对,她立马不说话,低头吃菜。
孙爷爷瞪着他,略气呼呼地说:“你还好意思说,不是说好介绍给浩廷的嘛,怎么又被别人捷足先登了,瞧你办的那点事。”
“我……这也能怪到我头上啊。”
“不怪你怪谁啊,哦对,还要怪沈诺。”
“我?连我也有份啊?”
孙爷爷这左怪右怪的惹得沈叔叔一阵窃笑。
“孙爷爷,你就别怪他们小两口了,”我圆场道,“是我的问题,是我对依依没感觉,不怪别人。”
“这样啊,那不怕,孙爷爷这儿有的是货,”说着他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个本子,翻开,“这里啊有大把单身姑娘,随你挑。”
“哟,外公你还把这‘群芳谱’揣身上啊。”
“那是,今天知道浩廷要来我特意带着的。来,浩廷,你看看。”他边说边把那“群芳谱”推向我。
我边阻挡边说:“不不不,我对这个……没兴趣。”
“没兴趣?”孙爷爷一愣,“浩廷,你……你……你老实跟孙爷爷说,你是不是……那个啊?”
“啊?哪个啊?”
“就是……就是……喜欢……男人。”
“噗……咳……咳咳……”
孙爷爷这八字一出,让孙静珂一时没忍住,被一口汤呛着喷在碗里,咳嗽不止。沈诺见状急忙拍背,她缓下来后又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这是我才意识到我刚刚的那句“我对这个没兴趣”让孙爷爷想歪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合情合理的理由来。
“噢,我知道了,你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不好意思是吧。”
“呵呵。”我笑了笑,默认了这个“理由”。
“没事,那你把这本带回去,晚上慢慢看,看上谁跟孙爷爷说,孙爷爷帮你做主。”
“这……”我略显为难。
“你就收下吧,这也是孙爷爷一番心意。你要是不好意思要就给我,我帮你参谋参谋。”说完,沈诺伸手过去准备拿。
孙静珂一把拍开他的手,说:“瞎掺和什么啊你,想死啊,这‘群芳谱’对你这种已婚男士来说是□□,还参谋,参你个头。”
“好吧,那我就先收着。”说是这么说,但我并没有收起来,而是将它放在桌上,希望走的时候能“不小心”的忘记带走。
因为晚上店里要忙,所以6点半多我们就结束了晚饭。沈诺、孙静珂还有沈叔叔都留在店里,孙爷爷因为有早睡的习惯所以准备回家。本来孙爷爷劝孙静珂回家休息,但她不肯,说一个人在家无聊。孙爷爷无奈拗不过她,只好让其留在店里,并嘱咐沈诺别让她累着。
我扶孙爷爷坐上车,当我坐到驾驶位的时候我看见孙爷爷又拿出了我最不想看到的那个“群芳谱”。
“刚看你忘在桌上,就帮你拿上了。放哪儿啊?”
“放手套箱里吧。”
“哦。”
“等等!”我忽然想起手套箱里还有我的体检单,于是急忙制止。
“怎么了?”
“就放外面吧,放里面免得我又忘了。”
“哦。”
“浩廷。”
“嗯?”
“你相信命运吗?”
孙爷爷突然的这句话让我心头一怔。命运,我信吗?或许信,不然我也不会被这个噩梦折磨了近三十年,可是我又一次又一次的对生活怀揣着希望。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我并没有正面回答。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年纪大了,所以才会想这些吧。”
“这个……不好说,我也不知道。”
“我觉得人从一出生开始,他的父母、家庭、以及所处的环境都会影响这个人的命运,不过我始终都认为命运是可以被改变的。不管怎样,我们能来这个世界走一遭有时候既是无奈,但也是一种缘分,只有好好的活着才不枉费上天赐予我们的这个生命,你说是吧。”
今天是大年三十,我很难得的让自己睡到了自然醒,所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由于早饭午饭都没吃的关系,肚子一阵饿感,洗漱完后打开冰箱才发现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吃的,一时也不想做东西吃,只好出门去解决迟来的午餐。呵,一过年,人都懒了。
“汪……汪汪!”
一阵狗叫让我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小生命,不对,它并不小,是一只大金毛,它的主人是我的同事,因为要回老家过年所以就暂时寄养在我家。它的名字叫阿黄,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它主人很偷懒,取了个这么随意的名字。因为阿黄的到来,我把原本放在客厅的肉球挪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免得被阿黄骚扰吓到。想起自己一觉睡到大下午,连狗粮都没给它吃,心里不禁一阵愧疚,急忙给它喂食,喂饱它后才出门。
今天懒归懒,可过年还是要有过年的样子,所以填饱肚子后我去了超市买菜,虽然是一个人的年夜饭,但还是要弄得比平常稍微丰盛一些。街上因为过年的关系很多外来打工的人都回家了,所以显得要比平时冷清。超市里则恰恰相反,人山人海,虽然大多数人在过年之前都已经采购好春节期间的食物,但还是有很多人购物,而且大多都是拖家带口的来,像我这样形单影只的算是比较特别的。
“丰盛”的年夜饭结束后我又变得有些无所事事了,打开电视大多都是各种晚会,看着没意思。最后我觉得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多想想明年的工作计划,于是我开着电视,去房里开始研究这几年的报表以及做春节后的计划书。
本以为今晚我应该会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家,但没想到到了8点左右却迎来了一个客人。她说她刚在家吃完年夜饭,饭后长辈们都打麻将了,就剩下一个讨厌麻将的她,于是就来我家串门了。虽然她的到访实属突然,但我却并没有觉得多意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陈若瑶成了我家的常客,在其休息的时候总时不时的来我家做客,让原本冷清的家因为她的存在而热闹不少。
她刚来的那时候因为我在忙,不习惯中途停下来,就让她在家中自娱自乐,为了表示对来客的尊重,我把笔记本搬去客厅工作。她在家中兜来转去,东摸摸西看看,实在无聊就去拿零食逗肉球玩,玩玩阿黄,最后实在没东西玩儿了索性就停下来坐我对面。
“曾经啊我在网上上看到一个新闻,说有一个人工作很努力。有一天他加班工作了好久好久好久。”
“嗯哼,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他就猝死了,很恐怖对不对。”
“呵,”我一笑,没抬头,眼睛依旧盯着电脑,“所以呢?”
“所以啊我觉得人呢应该劳逸结合,不能总忙着工作。就像你现在这样,我觉得你应该停下来休息一下,看一些美好的事物。”
“比如呢?”
“比如……看看我。”
这时我抬眼朝她看去,她看着我,笑得非常灿烂。
“呵,你脸抽筋啊?”我打趣道。
她顿时脸一沉,说:“你才抽筋了呢。我爸说我的笑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我一直都坚信这一点。”
“我说你闲着没事也不找同学出去逛街什么的,找我这个大叔做什么?”
“现在大多数人都忙着过年,我觉得就你最闲啊。”这个答案让我略显凄凉。“再说了,什么大叔啊,你又不老。”
“我可比你大十岁诶。”
“大十岁怎么了,我表哥比你还大几岁呢,我还不是照样叫他哥。不过小的时候一开始我确实叫他叔叔来着,后来才改口的。”
“你不会觉得有代沟?”
“不会啊,我们以前在网上……”
“我们?”
她顿了一下,然后说:“我……我是说……我以前在网上还看见新闻说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的嫁给一个比她大几十岁的人呢,他们都不觉得有代沟,我们差十岁算个毛啊。”
说的也是,有时候年龄上的差距不一定会让人有代沟,就比如以前我和瞳瑶。
见我不说话她又说:“诶,话说你这待客之道也太……那个啥了吧,你还要忙多久啊?”
我看看时间,说:“再给我三十分钟,你先自己看会儿电视吧。”
“有吃的吗?”
“有,冰箱厨房自己随意吧。”
“ok,”她单闭着眼睛打了个ok的手势,“我会很随意的。”
我收起笔记本回到了自己房里,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了她去厨房找吃的的声音,然后她就在客厅看春晚,也是,今天也没别的什么好看的。一开始电视里放的都是些歌舞节目,她看的也算老实,后来就不对了,笑声此起彼伏,应该是开始上小品节目了。
“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听的我都忍不住笑了,算了,想想还是别忙活了。我关掉电脑朝客厅走去,不过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停了下来。我倚在门框处看着客厅的场景,一个女孩坐在客厅,看着电视,时不时因为电视内容而大笑,这个画面让我觉得熟悉。
或许是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她,她转过头看向我,说:“吵到你了?”
“没有。”
“忙完了?”
“没有,不过算了,以后再做好了。”。
“那快来看这个,”她冲我招招手,“这小品太逗了。”
“等一会儿。喝柠檬茶吗?”我边说边往厨房走去。
“要,我正好渴了。”
“好。”
当我煮好茶端过去时她依旧时不时的笑着。我把杯子递给她,她眼睛看着电视伸手过来接,随后想都不想的就往嘴边送。
“小心烫!”
“啊!”
我的阻拦还是迟了一步。我接过她的杯子放在茶几上,问说:“还好吧?”
“没事。哈哈哈哈哈……”她始终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小品上,哪怕是被烫到,她依旧看的高兴。
与她认识也快两年了,不知怎么的,在她身上我总有一种称之为似曾相识的感觉,有时候我总觉得我们似乎认识了很久一样,但我又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我总能从她身上想起一个人,一个已经很久没有联系的故友。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遂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看完这个小品就走。”
送她回去的时候我又路过了那条小路,想起当年的那件事,不知道那个小女孩现在怎么样了,希望那件不美好的事情不会影响到她。
送完她后,在她家楼下我的手机又响了好几回,都是春节祝福短信,不过重复的居多,因为大多都是转发的。我想了想自己也应该有所表示,应应景发个短信,遂编辑了一条,虽然简短,但终究比转发的有诚意的多。当我勾选群发对象的时候我看见了卓昕然的名字,我犹豫了,不知道是否要发,听说她已经离开南京,也不知道是否还保留着原来南京的手机号。犹豫再三,我还是跳过了她。
一回到家就看见阿黄趴在客厅,前爪正不知按着个什么东西,咬的很开心。
“阿黄!咬什么呢?”
我走近一看,被咬的是一个钱包,但明显不是我的钱包。再一看,心想,该死,那是陈若瑶的钱包,估计是不小心忘在沙发上,然后就被阿黄瞄上了。我好不容易从阿黄口中夺过钱包,一看,已经被咬的面目全非了。
我拿着钱包在它眼前晃了晃,说:“看你干的好事,明天不给你吃狗粮了,你就光喝水吧。”
它似乎听懂似的很委屈的低着头,看着让人既好气又好笑。
后来她打电话给我问我钱包是不是忘在我家了,得知在我家后还说要过来取,但我想这毕竟是在我家被弄坏的,所以我说还是我送过去吧。
车快开到她家楼下的时候我远远的就看见她站在楼下等。
我把钱包递给她,她接过,一脸的惊讶。
“这……怎么回事啊?”
“不好意思,回去的时候发现被阿黄咬坏了,没来得及制止。”
她一听,急忙翻开钱包查看,愣了愣,然后盯着我说:“你……有打开看过吗?”
“没有,里面被咬的很糟糕吗?”
“呵呵,”她笑了笑,“没有,没事。”
“实在抱歉,过两天我买一个新的给你,算是赔罪。”
“不用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用那么麻烦了。”
“你就别推了,这样做我心里会好过些。”
“先生你好,请问需要什么?”
春节期间商场的人不多,连导购似乎也更热情了。
“我随便看看。”说着我拿起一个钱包端详起来。
“这个是今年的新款,很配你女朋友。”
小马从身后走来,拿过我手中的钱包,说:“确实挺好看的,只不过我可没这福分当他的女朋友,我们只是同事。”
“哦,不好意思。”导购抱歉道。
“没事,这个包我要了,麻烦帮我包起来。”
“好的。”导购喜滋滋的拿着包去包装开票了。
我继续找寻别的目标。
“我说老梁,你够雅兴的啊,大过年的一大早就拉我来买东西,还是买女式钱包,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不小心弄坏了别人的钱包,所以就买一个给她。这个怎么样?”我又拿起一个咖啡色的钱包向她问道。
她拿过来看了看,说:“她多大啊?”
“二十岁。”
“哇塞,这么小啊,你胃口不错嘛。”
“说重点好吗?”
“嗯……不太适合,这看上去太成熟了,二十岁……应该选稍微‘放荡不羁’一点的,比如……这个,怎么样?是不是很炫很骚包啊?”
“这个?”那钱包上满是抽象的图案花纹。
“对啊,现在小姑娘最喜欢这样子的了,多‘放荡不羁’啊。”
“听你的,我信得过你的眼光。”
“请你吃午饭吧,算是谢谢你一大早的帮忙。”
“算了吧,我中午要和男朋友去他家吃饭,先欠着。诶,那个人是谁啊?你女朋友?”
“你说谁啊?”
“钱包的未来主人啊?”
“不是,就一朋友”。
“这朋友怕是关系匪浅吧。印象中除了送昕然的那件夏之幻,你还没送过其他女孩东西呢。”
“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
“她这么节约的人怎么会买那么贵的衣服啊,再说那身材那尺寸,还有你们当时那关系,用脚后跟想都知道是你送的啊。”
“呵,你不去做侦探真是可惜了。”
“话说你和她现在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
“唉,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