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桥放下手机,在乱糟糟的房间里打了一套青年长拳。
这套青年长拳是有来历的,当年随着《少林寺》在国内热播,全国都扬起了一股武术热,这股武术热持续时间很长,甚至到当下都没有完全退却,只是换了外装以另外方式存在。
王桥少年时代是一个武术迷,偶尔在家中翻到了一本早年的青少年教材,教材中有一套青少年长拳,他拿到这本书以后,如获至宝,天天练习。到了现在,他仍然没有将这套拳丢下,时时习练。对于他来说这套拳不在于技击,更接近于内家的练心拳。
打完两遍青年长拳,七天时间被锈掉的身体似乎又活了过来,心情平静了下来。
王桥又到卫生间冲洗一遍,将积累在身体里的浊气洗掉。换上新衣后,他觉得神情气爽。身体舒服,带动着心情也好转起来。他这才来到客厅,重新拿起了电话。
这一次,他首先拨通的是家里电话。
接电话的是母亲杜宗芬,听到儿子声音,高兴地道:“二娃,你出来了,到底是啥事?把你爸急坏了。”
王桥有点惊讶地道:“你怎么会用‘出来了’这个词。”
杜宗芬道:“你们单位打来电话,给我说了那事,到底是什么事?”
王桥道:“没事,是组织上的例行调查,县里领导出了点事,倒底是什么事我也不清楚,我在县府办主持工作,受了无妄之灾。被组织上叫去询问。我现在出来了,说明你儿子很清白。没事。”
杜宗芬道:“没事就好,你爸要跟你说两句。”
话筒里传来父亲王永德的声音:“你给我说老实话。你本人到底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没有?”王桥道:“没有。”王永德声音很严肃,道:“到底有没有?”王桥肯定地道:“没有。”王永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道:“你能出来,说明经受住了考验。小时候你读过论语,里面有一句话应该还能记住——清正在德,廉洁在志。身有正气,不言自威。有公德乃大,无私品自高。”
王桥对这句话很熟悉,道:“我记得。从小就读熟了。”
王永德道:“记得就好,永远不要忘记这话,老祖宗的智慧不是一点点。”
放下电话后,王桥默念了一遍刚才父亲顺口就背诵出来的名句。小时候读这些书时,完全没有感觉,只是鹦鹉学舌而己。他原本以为小时所记的知识都已经成为死知识,谁知这些知识并没有死亡,而是深深地潜入头脑,关键时刻就跳将出来。指导着自己行为。
这也就是所谓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三观并不是抽象的,而是实实在在决定着我们的选择。
与父母通完电话,王桥这才拨通了李宁咏电话。“我出来了。”李宁咏压低着声音道:“你在哪里,我马上请假过来。”王桥道:“我在家,才洗了澡。你开车别太快了。慢点。”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李宁咏已经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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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在招待所吃了一碗稀饭和一个馒头。肚子里早就没有什么油水,开始抗议起来。王桥参加工作以来。长期都是处于忙碌状态。从今天开始,忙碌的日子恐怕便结束了,至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将处于休闲状态。
家里电视在客厅发着清冷的光,里面的故事只是对着墙壁在演,完全没有进入王桥的视线,更准确地说,电视节目进入了视线,但是完全没有进入脑里,用“视若无睹”这个成语来形容就非常准确。
王桥在家里坐了一会,来到久违的菜市场。各式蔬菜汇集在一起,形成一种类似大自然的气味。王桥买了一把香菜,又买了一根白萝卜,再买了一些土豆,又来到活禽区,站在活禽区,他没有想好要吃什么,又来到满是腥味的活鱼区,寻了半天,没有找到黑鱼,便选了一条花鲢。
买了花鲢后,王桥再去买了豆腐、姜、蒜和葱。
走出菜市场,他返回,选了一包昌东酸菜。
提着菜,王桥步行回家,经过电影院时,见广告上正在宣传《卧虎藏龙》。他看过这部小说原著,觉得不错。几个主演也是喜欢的,特别是男演员更是曾经的最爱,出演过许多有名人物,一句“小马哥”的称呼脍炙人口,一句“我不当大哥很久了”也曾经风靡大江南北。
王桥决定晚上来看一场电影。
回到家里,他在厨房里慢条斯理地开始做菜。
李宁咏十二点半来到了家属院,进门之时,与预想的悲惨画风完全不一样。屋里飘着诱人香味,一盆雪白的豆腐鱼头汤在桌上冒着热气。王桥站在厨房门口,笑道:“你来了,我开始弄酸菜鱼了,一会就好。”李宁咏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王桥,道:“你还有心情吃东西?”王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难道我哭哭啼啼就能挽回。还是那句老话,生活就如强·奸,反抗不了就尽情享受。”
王桥说话时,手没有停下,麻利地将准备好的佐料下锅,菜油被锅加热,遇到佐料,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变化,将隐藏在食材里的食物精华引诱了出来。
“香不香?”王桥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李宁咏。
李宁咏道:“不香,没有心情闻这个。”
王桥道:“天还没有塌下来,真不用急。”
李宁咏脸上满是焦急,道:“听到你被省纪委带走,我就觉得天已经塌下来了,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王桥道:“我被带走了七天,应该不是静州。由于是封闭式谈话,我对外面的情况完全不知道。今天出来以后就被彭家振找去谈了话,免去府办副主任职务,调到档案局,任副主任科员。省市纪委的同志给我打了招呼,还要随时接受他们的调查。”
李宁咏眼泪哗就下来了,道:“组织部乱搞,你又没有收钱,为什么免职?”
王桥道:“神仙打架,凡人糟殃。”
李宁咏抹着眼泪,埋怨道:“过春节的时候,让你去给牛清德拜年,你犟着不去。当时我爸已经给牛清德打过电话,说是我们两人要去,结果你没有去,他肯定为了此事记恨了你。”
王桥利索地将酸菜鱼起锅,道:“人这一辈子肯定要遇到事,我以前遇到的事比这个凶险得多,我心底无私,不用怕这样怕那样,等待组织把问题搞清楚。现在在档案馆的职位只是暂时的,肯定会重新安排的。”
李宁咏道:“你到底有什么把柄没有?”
王桥道:“我和彭克一直走得不近,这点你知道,也万幸当时我警惕,否则也会是猫抓糍粑——脱不了手。先吃饭,边吃边聊。”
李宁咏一点胃口都没有,王桥作为当事人反而食欲甚好,吃得津津有味。
“来,喝点豆腐汤。花鲢鱼头豆腐汤,美容哟。”
李宁咏喝了一口,仍然觉得没有味道,将碗放下,道:“你不能在昌东久留了,我们马上回去。我想要给爸说,把你调到江州去,留在昌东档案局,这简直是羞辱我们家。”
王桥道:“这事没有这么简单。虽然我不了解整个案子,从省纪委对此案的重视程度,后面应该还有大鱼。所以,我肯定还会被挂着,不会这么快就有结论。”
李宁咏道:“那你快点,我们马上就回江州,你把情况给我爸说一说,听听他的意见。”
邱大海是昌东老县委书记,对昌东甚至江州情况都极为熟悉,王桥确实也想听一听他的意,道:“好,我们吃完饭就去。”
李宁咏心里如揣着一团火,道:“我是吃不下,你赶紧吃。”
王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越是遇到这种事情,我们越要冷静。”吃了饭,他又将饭碗洗掉,这才与李宁咏一起下楼。
王桥见李宁咏心浮气躁,伸出手,道:“车钥匙给我,今天我由来开车。”
李宁咏将车钥匙递了过去,气愤地道:“牛清德是落井下石,既然你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要免职,没有这个道理。以前我爸在昌东时,他每次到家里来,态度好得很,总是笑呵呵的,现在发现是一只笑面虎。”
王桥心里还想着另一件事情,“彭克与邱大海关系很不错,邱大海是曾经的县委书记,彭克倒台,会不会涉及到邱大海。”这种事情比较敏感,李宁咏心情又比较糟糕,便没有提起此事。
开车以后,李宁咏给父亲打电话:“王桥出来了,没有事。牛清德使了黑拳,将王桥弄到档案局,连职务都没有了。我和他正在回江州。”
邱大海道:“人出来就好,下一步的事情再商量。”他没有多说,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回到邱家,王桥明显感到一阵很压抑的氛围。以前到邱家,李珍英总是很热情地打招呼,还要主动削水果,这一次回家,李珍英愁容满面地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
邱大海倒是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指着椅子道:“你坐,喝水。到底怎么回事,彭克和吴永志一起出事,你天天和他们在一起,都没有发觉。”
“我倒是有预感,否则也不会全身而退。”王桥有意提醒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省纪委突然而来,县里确实没有任何消息,估计盯着昌东不止一天两天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