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搭上了肩膀,手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来,温厚的声音响起,“是与不是总要面对,莫慌。”
似是有力量透过那只手传来,左弗稳了稳心神,道:“看住他们。”
说罢便朝外走去。
小叔这个时候来,总不可能是来旅游的?
想想屋里那个自称自己弟弟的人,左弗脸色阴郁。
难道自己爹真在外面弄了个私生子?
娘现在怎么样了?
杂七杂八的念头在脑海里闪着,当她来到衙门外,见果真是叔叔来了,这心便沉到了谷底。
“大侄女!”
左大仁上前,焦急地道:“刚刚可是有人来冒认咱家亲戚?你别听那小子胡诌……”
“叔叔。”
左弗沉声道:“你怎么来琼州了?怎么不提前派人送个口信来?”
“我……”
左大仁蠕着唇,说不出话来了。
尹翠莲挤上来,道:“弗姐儿,我们就是来看看你。”
“婶儿!”
左弗道:“您是个实诚人,怎么现在也说起谎来了?!屋里那个人,真是我爹的儿子?!”
“这……”
尹翠莲被左弗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讪讪道:“弗姐儿,你莫急啊,听我们跟你解释。”
“是啊,是啊。”
左大仁忙道:“咱们进去说话,你听叔叔给你慢慢说。”
这大侄女手握重兵,杀过人,见过血,当了八九年官下来,那等威仪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旦动怒,莫说旁人,就是他这个当叔叔的都感觉到有压力。
“来,我来帮你们拿行李。”
张景瑄见气氛有些僵硬,忙招呼着人将几人的行李搬下车。左大仁一边道谢,一边道:“多谢大兄弟了。”
“这位是英国公。”
李想小声道:“叔老爷,可不敢称大兄弟。”
“啊!”
左大仁没想到英国公这么随后,连连拱手作揖,“失敬失敬,国公爷有礼了。”
“左叔不必客气,就叫我表字沐年好了。”
“好,好,果是几百年的勋贵之家,这家教就是不一样。哎哟,你掐我做什么?!”
尹翠莲朝着左弗努了努嘴,低声道:“你个没眼力见的东西!现在是客套的时候吗?!快,进去,不然这小姑奶奶就要炸了!”
左大仁看了一眼左弗,见她脸色阴沉,再想想她跟刘茹娘的感情以及自己大哥做的那档子糊涂事……
他脸色都有点发白了。不敢多言,忙招呼着几个婢女奴仆将行礼搬进去。而张景瑄则借口帮左大仁一家安顿离开了。
左弗将人带到自己知府宅的花厅里,将其余人都遣散,屋里就剩下了所谓的弟弟,还有左大仁夫妇。
“叔,这人你认识吗?”
左大仁喝了一口冰镇的酸梅汤,这肚里的暑气还未被这酸梅汤带走呢,听侄女这样一问,只觉肚里又烧起火来了。
他眼睛左右瞄着,支支吾吾道:“许,许是认识……”
“叔,什么叫许是认识?”
“弗姐儿,你叔他不会说话。”
尹翠莲一看自家男人这样子便觉要坏事,忙道:“这小子与一个女子跑咱们府里来认亲戚,这事还没查清楚呢,你别听这小杂种胡说。”
“是啊,我是小杂种,左家的小杂种,我还有个名叫左伯,是我娘给我起的!”
“你要做谁家的老大?!”
尹翠莲骂道:“来路不清不楚,也不知是谁的野种!拿了封信就想进我们靖国公府?!美得你!弗姐儿,你别听他胡说,你爹……”
“婶娘,我爹认他了,有这回事吗?”
“这……”
尹翠莲语塞了,垂下头,小声道:“你爹许是糊涂了……”
“对,对,弗姐儿,你爹是糊涂了!就这事,他自己说了几回都有出入,或,或许真是喝酒误事,做下了糊涂事。”
“好啊。”
左弗冷笑,“我这冷不丁的多了一个弟弟不说,感情还要多个小娘?!”
她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咱们左家要将我娘置于何地?!当初没有我娘,没有外祖,我爹能建功立业?!现在好了,发达了,是要弄个人回来膈应我娘吗?!”
“不,不,没这回事,没这回事。”
不得不说,左弗这一拍桌子间的气势还是很吓人的。左大仁虽然这几年贵为国公弟弟,养尊处优的,甚至还请了个先生教自己认字。可到底以前只是个农民,左弗这么一拍,身为长辈的他竟是心里打起鼓来,也暗暗叫苦。
这等事怎叫他来做啊?应该让左莲来啊!但想想自家小妹那脾气,他又觉还是自己来的好。
不然这两个炮仗碰头了,指不定明天就杀回南京,把国公府都拆了。
“那,那女人没,没你娘点头,进不了家门。”
尹翠莲忙道:“公公婆婆都在,不会让你娘委屈的。”
“说的我娘好像不委屈似的。”
左伯冷笑,“若不是我娘,这等忘恩负义之辈我也不想认!”
“那你干脆滚好了!”
尹翠莲没好气地道:“我们一大家子本来和和睦睦的,就你跟你娘来了,把我们家搞得乌烟瘴气的!你还在这说风凉话,当真是个小杂种!”
“若是爹没做糊涂事,哪里来今日的事?!当年种的因,今日得的果,我跟我娘受尽白眼,委屈,含着这颗苦果整整二十年,难道我们就是该死的吗?!”
一声声质问如狂风过境,刮过花厅,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左弗抓着椅子的扶手,抿着唇,久久未语。过了许久,她才起身,朝外面走去。
左大仁急道:“大侄女,你要去哪?”
“回南京!”
“啊!”
左大仁急了,追上去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他急得又是拉左弗又是跺脚,道:“地方官任期内无诏命不得无故回京,若有违反等同谋反啊!弗姐儿,你不要冲动啊!!”
“来人,来人,快来人啊!”
尹翠莲也是尖叫着,“快来拉住你们大人!要命,要命哟!”
她跺着脚,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见那左伯也跟出来了,忍不住指着左伯的鼻子大骂道:“你跟你娘都是丧门星!不知安的什么心?!大哥不是已经认了你了吗?!你还跑来琼州做什么?!你找弗姐儿到底要干什么?!你到底安的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