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的一间包厢里。
宁则慕倚着棕色木条,似笑非笑道:“这小姑娘瞧着也是个美人胚子。”
温淳之没说话,抽着烟。
宁则慕似想起了什么,又道:“唉,我说你跟那个程苑分了?那程苑可给我打几通电话,瞧那意思,还不愿意跟你分呢?”
温淳之哼笑一声,将烟头弹进垃圾桶里,眼神懒懒的:“怎么着,要当和事佬?”
“我闲的慌?”宁则珩摆摆手,“去不去玩儿?”
温淳之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不去。”
宁则慕也清楚,他刚结束了个会议,也不勉强。
温淳之也没回去,到了楼上的休息室。
他向来没个定处,狡兔三窝,哪哪都有一窝。
温淳之刷了卡,将门关上。
质地考究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机柜上。
走至冰箱前,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大半。
温淳之这一觉,睡得不太长。
醒来的时候,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这人有起床气,一开口语气有点不耐烦。
那端是他二伯母何慧欣,何慧欣听他这声音,不由问:“怎么,休息下了?”
心里却稀罕这小爷能这么早就睡下?
温淳之坐起身,抬手抹了把脸:“什么事?”
何慧欣这才徐徐道来:“温蝉这丫头给她打电话也没接。她说今儿是在你那儿过得生日,你去看一下,点差不多了,就让她回来,别闹腾太晚。”
温淳之应下,看了眼手机屏幕,晚间十一点多。
温淳之乘坐电梯下楼,给经理去了个电话,问清包厢的房间。
门扉虚虚掩着,并没有关严实。
温淳之的手搭上铜制的门把,往里头轻推。
轻柔缠绵的女声传出来了。
一首王菲的暧昧。
莹白的电视机屏幕前,一道纤柔的身影。
温淳之倒是没料到这姑娘一开口,能把这首歌唱的这样婉转富有情绪。他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从兜里摸出了烟盒,拿了根烟,叼在嘴上。
郁喜是那种做什么事儿,都全幅心思放在手头事上的人。
包厢里,倒有几个姑娘发现门口站的男人,纷纷侧头看去,低声交谈。
一首歌完毕,郁喜放下麦克风,回头时,便看到门口的人。
门外的光线透进来,男人倚着门框,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指尖一点红芒若隐若现。
夜里十二点,空旷的车库,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男一女。
男人将女人压在车门上,旁若无人地接吻,气息浓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郁喜的目光落在那对男女身上,温淳之察觉,抬手给了她脑门一下:“瞎看什么?非礼勿视,不懂?”
郁喜撇撇嘴,抬眸看他一眼:“懂。”
温淳之从裤兜里摸出车钥匙,一声嘀响,双跳灯一闪。温淳之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
郁喜站在原地,在后车座和副驾驶之间犹豫,然而只是几秒,她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见她系好安全带,温淳之这才把车开了出去
车子驶出车库,拐上街道。
两旁路灯似长龙,消失在尽头。
温淳之手掌着方向盘,闲闲开口:“歌唱的不错。”
他话音落下,搁在中央扶手上的手机却嗡鸣震动起来。
郁喜下意识去看,屏幕上亮着一串号码。
温淳之摸过手机,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关了机,又扔回到驾驶台上。
一路上都很安静,恰逢红灯。
温淳之的手指敲着方向盘,似想起了什么,歪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温蝉是不是早恋了?”
郁喜脑子里还想着他锁骨上的那抹红痕,冷不丁听他这么一问,懵懵地扭头看他。
温淳之挑了眉梢:“嗯?”
郁喜遮掩:“我不清楚。”
温淳之哪里看不出来她眼神的躲避,他话锋一转,故意逗她:“你呢?”
“什么?”
“早恋。”
郁喜抿抿唇,底气不足:“没有。”
温淳之嘴角浮现浅浅的笑意,有些散漫,似随口一问,也不在乎她的答案。郁喜琢磨不透的他的心思,又慎重其事强调一遍:“我没有。”
温淳之见她这幅认真的小模样,笑了,继续逗她:“就没有喜欢的人?”
郁喜乌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心里有个念头蠢蠢欲动,理智告诉她还不是时候,她心跳如擂,嘴唇翕动。
后方车子发出悠长的鸣笛声,温淳之收回视线,抬眼一看。
绿灯了。
郁喜似被扎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
说不出此刻的心情,七分失落,三分庆幸。
她靠着车窗,手指抠着安全带。
郁喜忽地就想起第一次见他那回。
那天,郁喜去拜访林韵。
林韵是郁喜初中三年的班主任,郁喜初三那年,因为郁父生了场大病,险些交不起学费,面临辍学的选择。
林韵那时候,见郁喜学习刻苦,不忍她辍学,便资助了那一年学杂费。
后来,每年临过年前,柳香冬都会让郁喜去拜访林韵,送些海产。
高一那年,郁喜是第一次去拜访林韵。
那是个初夏,落了一场雨,窗外雨声淅淅沥沥。
客厅里,郁喜端坐在沙发上,挺着脊背,分外局促拘谨。
即便这诺大的客厅只有她一人。
楼上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郁喜一个激灵,凝神去听,片刻后,是脚步落在木板上的声音,她扭头望去。
楼梯口下来一人,先是瞧见浅灰色的西裤布料,继而,那人每落下一层阶梯,便多看清一分。
郁喜就那样盯着他,神情平静。
温淳之下了楼梯,压根就没去注意客厅的小姑娘。
郁喜最后的记忆里,是他走向玄关的身影。
欣长挺拔,洁白挺括的衬衫,肩头一角湿了寸许。
临近巷子口,郁喜接到了柳香冬的电话。
温淳之摇下车窗,低眸点了根烟。
小姑娘微侧着身子,睫毛低敛,声音软糯。
温淳之借着窗外的路灯,不由认真打量起这姑娘。
她生的极白,眉眼似远山黛水,似乎因晚上喝了酒,又或许是车里暖气的缘故,两颊酡红。
温淳之想起,过去交往的那些姑娘,即便化妆技术如何的出神入化,那腮红搁在脸上,还是略显突兀。
他这厢胡思乱想,小姑娘不知何时挂了电话,正看着他:“我下车了。”
温淳之略一点头,算是应了。
郁喜临下车之际,还一板一眼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温淳之弹了弹烟灰,唇畔溢出一点笑意。
郁喜一下车,温淳之就把车开走了。
郁喜轻手轻脚推开门,原以为这个点,柳香冬已经睡着了,倒没想到客厅里灯光大亮,柳香冬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
看样子是一直等她回来。
郁喜开口,莫名心虚:“妈,你怎么还没睡?”
柳香冬关了电视,问:“喝酒了没?”
郁喜摇摇头:“没有。”
柳香冬从沙发上起身,也没近身来闻:“快洗洗睡了,下回别再这么晚了,姑娘家,不安全。”
“知道了。”
回到房间,拿了睡衣,又到浴室换洗。
洗了脸,抹上爽肤水。
柳香冬虽然对她学业非常重视,但对她皮肤护理方面,偶尔也会给她买些价格合理的护肤品。
郁喜长得白,底子也好,这点随柳香冬。
浴室里。
热气氤氲,镜子雾蒙蒙。
郁喜指尖轻点镜面,落下最后一捺。
郁喜盯着看了会儿,抬手抹掉那三个字。
温淳之送完郁喜回来,就把温蝉给揪出包厢。
温蝉扒拉着沙发上,撇着嘴道:“堂哥,你可真没劲儿。”
温淳之卷着袖子,轻哼一声:“行了啊,还想闹个通宵?”
温蝉蹬掉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又似想起什么,开口:“堂哥,你把小喜子送到家了嘛。”
“怎么着,还得把人给亲自送上她家门口?”
温蝉抽了张纸巾,在手里搓着玩:“当然咯,那巷子黑不溜秋的,你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呀?”
温淳之没搭理她的疯言疯语,只落下一句:“早点睡,明早送你回去。”
温蝉不以为然,目光落在纸巾上,忽地抬眸:“堂哥,你和程苑是不是掰了呀?”
温淳之闲闲地瞥她一眼:“哪那么多事要你操心?”
温蝉皱着眉咕哝:“堂哥,你真是不识好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