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关烈被“请”出去后。
气氛骤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面色一正,看向窗边的郭敬业,审计组的带头大哥。
郭敬业拉着一张比锅底还黒的大马脸,面无表情道:
“各位同志,按照市委领导的指示,查封账簿、清点资产,询问相关人员,必须在三天之内,理清头绪!”
“各就各位,都给我动起来!”
“是!”
一帮人挺胸齐吼,气势如虹。
很快,各人分工明确,几十号人陆续穿梭在各个部门……
投行部
研究所
经济部
资产管理部
到处都是他们忙碌的身影。
一个个保险柜被打开。
一份份文件被抱走。
一个个柜子被贴上封条。
万家证券的职员,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瑟瑟发抖,如丧考妣。
持续到晚上八点
职员们都陆续下班了。
可审计组的成员,依然在各部门忙碌。
会议室更是灯火通明。
一位戴着金边眼镜的年轻秘书推开会议室门,忍不住咳咳两声。
烟味太重了!
审计组七八位领导,都是市各部门的头头,见惯了大风大浪,可此刻……
一个个眉头紧锁。
抽着烟,吞云吐雾。
似乎想将心头的愁云,全都吐出去。
“郭局,这是粗略的审计结果,请过目。”秘书将一份清单轻轻放在郭敬业面前,恭敬道。
郭敬业将烟蒂狠狠按在玻璃烟灰缸中,拿起清单,皱着眉头看了起来。
“老郭,怎么样啊?”
见郭敬业半天不说话,眉头越皱越紧,坐左边首位招商局的陆局长,忍不住问道。
这陆局长,正是张骁蛟舍友陆明的老爸。
啪!
郭敬业将报告往桌上一甩,怒气冲冲道:“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啊!”
陆局拿起清单一看,也脸色沉了下来。
“都看看吧!心里也有个底。”
郭敬业心情烦躁,又从口袋摸出一根红河烟,点上,狠狠抽了一口,闷声道。
那份清单,依次从左至右,轮了一圈。
所有人看到那份清单后,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初步估计,至少亏了6个亿!”
郭敬业伸出手指,屈指往桌上重重一敲,痛心疾首的道:
“同志们,6个亿啊!”
“原本价值20亿的香米粥,就因为一粒老鼠屎,给煮废了!现在还倒欠6个亿,这锅粥,现在就是白送人,都没人喝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静!
一片死寂!
气氛异常沉重、压抑。
所有人都仰起头,吞云吐雾。
陆局往后一靠,颇为遗憾道:“这里面,中海信托公司占了12%,招商局那边也占了10个点,加起来,市里总共占了22个点。”
郭敬业重重一叹:“关烈这一瞎弄,国有资产至少流失了4个亿。”
陆局沉默下来,没有接话。
但,有人却站了出来,帮关烈说好话:“老郭,你也别全怪关烈,投资嘛,肯定有赚有赔!万家证券能壮大到今天这个局面,关烈还是有苦劳的。”
郭敬业一翻白眼:“可他这个跟头,栽的太重了!6个亿的烂账,谁来接手?”
那人讪讪一笑,不敢再帮腔了。
一瞬间,气氛又沉寂下来。
众人或抽烟,或低头看文件,没有人开口说话。
半晌后,郭敬业开口打破了沉寂,敲了敲桌子,闷声道:
“各位,你们都是各部位的精英。”
“来,大家都说说吧!”
“集思广益,看看接下来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开口。
郭敬业恼火,指着陆局道:“都火烧屁股了,还想踢皮球啊!从左到右,谁也别想跑,老陆,你先说!”
陆局苦笑一声,摁掉烟蒂,道:
“那,我先抛砖引玉。”
众人一静,齐齐看向他。
陆局咳咳两声:“证券公司倒闭,好像咱国内还没先例,万家证券这是开了一个先河。”
众人微微颔首。
正是因为第一家倒闭先例,大家都没经验,畏手畏脚,才不敢畅所欲言。
“我先说说我的看法。”
陆局有些紧张,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才低沉道:
“参考国外同行经验,一般有四条路。”
“破产清算,直接退出市场。”
“银行托管,逐步退出。”
“非破产的清算方法。”
“选一家券商,吸收合并来退出。”
这话一出,如同指路明灯。
瞬间驱散众人心头的迷雾。
大家的思维都被激发起来,气氛也活跃起来。
有人笑着道:“老陆,你们招商局经常出国考察,就不要藏拙了,先说说你的看法嘛?”
“对对对,老陆先说。”
“4个方案,有什么利弊,都说说。”
“郭局都说了,要畅所欲言嘛!”
众人纷纷起哄。
陆局无奈的苦笑一声:“行,那我就说说我个人不成熟的看法,欢迎大家指正。”
“这4个方案,我先不提。”
“我觉得,解决问题的关键,是那6个亿的亏空。”
陆局敲了敲桌子,意味深长道:“大家好好想想,这6个亿亏空的保证金,是谁的?”
啪嗒!
有人手一抖,红火的烟蒂掉到桌上,颤声道:“不会,是那些小股民的吧?”
陆局默默的点了点头。
嘶一一
众人目瞪口呆,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在90年代初,那时下单很不方便,都是电话报单,因此股民的钱,基本在券商那。
这也给了券商一个钻空子的机会。
在千禧年前,券商屡屡挪用保证金,屡见不鲜。
万家证券不是第一个。
万家证券倒闭后,赫赫有名的龙头券商,南方证券就违规挪用了80亿,最后被央行接管,重新贷款80亿,才让股民的保证金得到保障。
而两年后,新崛起的龙头券商,君安证券,同样栽了跟头,华夏证券盲目扩张欠债66亿,大鹏证券挪用保证金18亿……
一桩桩,触目惊心。
最后,上层痛定思痛,修改制度,让股民的钱,全都让第三方银行托管,这才跳出了这个泥潭。
陆局这话,一针见血。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
政治嗅觉十分灵敏。
如果说,是某国有银行亏了6个亿,大家还能面不改色;但若是股民的钱?那会有什么后果?
绝对是群体事件!
会出大事的!
众人脸色大变,头发根根倒竖。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