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都答应人小娘子了。
宋平心地本善,见明洛并不在意,而那少女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晶莹,隐隐像是哭过的泪痕,远远地站着笔直两眼炯炯地盯着自己。他不免生出了几分惭愧之意。
行医多年,这会儿家里陡然宽裕了些便失了本心,忘了初心。
“阿泉,你跟娘子去吧。”宋平没再多纠结,连问一句病患的具体情况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明洛飞快换了身半旧的短袄外裳,披上那件形容难看的狗皮袄,招呼了声便匆匆走了。
明洛带着少女坐在牛车上,阵阵冷风扑面,冰凉而干燥,她一如既往戴着加厚的面罩,一言不发地拱着双手,只微眯着眼打量沿街的景象。
这会儿的长安城路况通畅,几无多余人烟。
往西热闹繁华的沿街铺面此刻纷纷闭门打烊,好些还贴着一张闭门几日的告示,呈现出与后世无异的年节现象。
“西市要何时开门?”明洛冷不丁问。
少女眨了眨眼,先于温圆答道:“过完上元节就陆续开了。”纯看店家挣钱的心火不火热。
“那岂不是很不方便?”本来古代生活就十分不便捷了,她还生在物流物资最为丰裕的长安,真是要命了。
少女被她这唉声叹气弄得莫名其妙,好不容易平复的面上挤出点破碎的笑意:“不都年前备齐了?实在不行,和相熟的邻里街坊们置换下,或者坊中多半有几家商铺,几天功夫而已,还怕捱不过去么。”
“你都用上这个捱字了……可见也受过罪吧。”明洛不咸不淡道。
牛车速度自然比不上骑马,但因着明洛改良过的缘故,坐起来不仅感受不到颠簸,且十分稳当。
“你这车轱辘挺好的啊——”少女显然是个识货的,一边说一边探出身子往车下看。
“你小心!”明洛眼疾手快,大力扯起她几乎扑出半个身子的人,又怒目瞪向从小路间拐出来的一人一马。
可惜眼神从来不具备实质性的效果,待得少女脱口而出几句骂人的俚语时,马驮着人跑得无影无踪了。
“真是不长眼。”明洛翻了个白眼。
少女掸了掸衣裙上的尘土,微叹道:“多了去了,撞死人的都不少。”
“有结果吗?”尽管对古代的司法公平不报希望,明洛还是出于难言的敬畏心理问了一嘴。
少女唇角发冷,轻笑道:“左不过强权当道。若是骑马的权重,顶多赔点钱财打发人,好心点的几十贯钱,黑心黑肺的还要反咬一口,说自家马受了惊,两相抵消便是。要是被撞的得势,骑马之人肯定得去府衙走一遭,轻则流刑,重则死。”
“一般来说,骑马的多少家中有些浮财,不会是无根的浮萍之人。反而是被撞的倒霉家伙,很有可能连伤药都买不起,或者是家里的顶梁柱,唯一的劳动力。”
明洛默默在心里想了想后世的车撞人。
依稀有个城市为了规范行人过人行道的合规情况,出台过凡是行人闯红灯,如果被车撞,车主无责的条例。
结果呢?
就是交通死亡率,事故率大大提升。
最后不了了之,恢复了曾经的制度。
没办法的,行人和车比,就是血肉之躯对上钢筋水泥,必输的局面。
一旦往‘公平’的角度推进,势必出现车主对踩刹车的倦怠和路况的不上心,左右自己不用负责,是你自个儿没长眼闯红灯,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驾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