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有一文士打扮的男子先出了声。
和多数有感于古代翩翩贵公子的穿越女相比,明洛着实体会不到她们花痴的心情,十来岁便蓄胡留须的美少年……嗯,她纵然迫使自己的眼睛看惯了,也无法从内心欣赏胡须浓密的美感。
而不留须发的郎君,往往会被认为是内侍,东汉末年何进与十常侍之争,到最后便是阉人皆得诛。
纷乱间,多少没长出胡须或者不够茂盛的倒霉蛋被错杀呢。
明洛头也没抬,只沉沉盯着自个儿摊位上的东西。
议论声越发响亮了,兰亭啊王大家啊,她都听到了。
“敢问这位娘子,这是何物?”郎君里自有人按捺不住地发问。
“可作拜帖,可作信笺。”明洛言辞简单。
郎君有拿起类似明信片的纸笺前后反复看的,也有只盯着那几行字出神的,到底有人问出了口:“这字是哪位大家的手笔?”
“算不上大家,小辈而已。”明洛平淡道。
真正的书法是讲究风骨,讲究气质的,如她这般从始至终的功利和模仿,即便惟妙惟肖,也失了本真之源。
“可否得一见?”这人忙俯首拱手,一派谦卑求教的姿态。
明洛不敢托大,立刻起身回礼:“便是小人。不知郎君有何见教?”
此言一出,一众郎君皆面面相觑,心思浅些的立刻显出几分鄙薄之色,反倒是最先开口之人怔怔出了神。
她顾虑自己女子身份,说完见他们不应,便自顾自地坐下,抿唇不语。
“不是不信娘子,只是……”那人有些贪恋地看着信笺上的字,好半天才道,“某生平无其他爱好,唯好王大家的兰亭集序,未曾想今日能得见如此逼真的……”
他大约不善言辞,每每说到为难之处,便支吾着失了声,听着还怪有礼貌的,起码没口出恶言。
明洛明白他的意思,慢吞吞地介绍了信笺的价格。
同行的郎君见那人痴痴看着,抚掌笑道:“娘子既称是自己书写,边上也有笔墨备下,不知我等能否有幸一睹风采?”
明洛备着纸笔便是想必要时候自证下所谓清白,不过眼下……
她无所谓地扫了遍这群一毛不拔的光鲜郎君们,又不买,她有啥好热情的。
沉默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蔓延开了。
她只不错眼地盯着自己桌案上的东西,缩在上元节的冰天雪地里一动不动,真冷啊,脚已经有点麻了,怪不得阿耶要穿厚底的靴子,真有先见之明……
郎君们到底见多识广,方才抚掌建议之人还是轻轻松松看穿了她的心思,温言道:“咱们一共五人,一人买一张如何?”
明洛十分给脸地抬起了眼,看着他们十分随意地拣选了五张,紧接着给了钱,其中一人则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看。
“几位稍等片刻。”
温圆努力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僵硬而生疏地开始研墨。
到最后还是明洛看不过去,把手炉递给了她,胡乱磨了几下,便提笔写字。天寒地冻地,她只写了永和九年四个字。
他们买了五份呢……
斤斤计较的明洛心里过意不去,又加了几个字。
“某来磨墨吧。”最巴望着的人看她停了笔,以为是要去研墨,当即跳了出来主动说。
“用不着劳驾公子。”明洛低哑着声音道。
那人傻眼了,呆滞道:“娘子不继续写吗?”
“我不是来卖弄书法的。”明洛四平八稳地启齿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