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77章(1 / 1)

那些让人措手不及的变故,往往都有预兆。

诚礼科创是江与城和程礼扬携手创立,一个负责经营,一个专注研发。程礼扬去世之时,正是诚礼的上升期,他作为研发团队的核心,总有些不得不出差的时候。

有一天也不知怎么,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突然提了一句“最近总是跟飞机打交道,万一碰上个什么事故,就只剩恩恩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了。”

然后对江与城说,“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兄弟的份上,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要是哪天我真不在了,你千万得帮我照看着,我就这么点牵挂了。”

江与城嫌他话多“你要是累了就休息几天,少说这些没用的。”

程礼扬笑着拿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我说真的。我这一辈子活到现在,没什么放不下的,就一个妹妹,一想到她我这心里头就舍不得。——不行,我明天得去立个遗嘱,要是哪天我死了,我的这点积蓄可不能被我那两个没心没肺的爸妈拿去,我得给恩恩留着。她又娇气又笨,以后要是没钱花可怎么办。”

江与城只当他喝多了,不想程礼扬隔天真的去立了遗嘱,做了公证,而这一番酒后“胡言”,最终一语成谶。

收到飞机失事的消息时,江与城人在江家,刚刚从老爷子的书房出来。站在楼梯上,接到通知的电话。

他一向沉稳,从没有过急躁慌乱的时刻,那一刻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年头是那丫头怎么办?

他当即折返书房,破例向老爷子开口寻求帮助。当天隔壁的沈司令碰巧在家休息,有这两人出面,当年那一场空难的搜救行动效率空前。

派去接程恩恩的车刚走到半路,一通电话打进来,彼端奄奄一息的声音,正是程礼扬本人。

“我马上来,你给我撑住。”江与城握着电话的右手很用力,声线也发紧。

程礼扬正在意识消失的边缘徘徊,也不知是否听清了他的话,只是艰难地重复着“别带恩恩……别让恩恩来……”

江与城太了解他对这个妹妹的感情,该是什么样的境况,才会在生死边缘拒绝与她相见的机会。

同一时间,方麦冬快跑到江与城跟前,将他的手机递过来,语速快而凝重“恩恩的电话,找不到你,打到我这儿了。她好像很着急。”

手中的通话还未挂断,江与城沉默地接过那支手机,放到耳边,便听程恩恩在那端絮絮叨叨,声音有点慌“麦冬哥,你找到他了吗?”

“是我。”江与城说。

程恩恩念叨的声音立刻停住,下一秒便带上了浓浓的委屈“江与城……”

“怎么了?”江与城尽力压着声音,不显出异样。

“我好像有点不舒服,心好慌啊,有点喘不上气。”她吸了吸鼻子,慌乱很容易听得出来,“你来接我好不好呀,我想回家。我哥哥什么时候到啊,我想给他打电话……”

彼时向隔壁沈司令借来的直升机已经在待命,螺旋桨工作时快速旋动空气,嗒嗒嗒的声响如重锤一下下敲在人的耳膜上。

“我今天很多事要忙。”兄妹之间的感应太灵敏,让江与城很难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好好上课,我让司机去接你,不要乱跑,在家里等我。”

最慌乱的时刻,两个信赖的人都见不到,程恩恩的焦虑一点都没有得到缓解。江与城说了忙,她便不敢再撒娇硬要他抽时间,忍着委屈乖顺地答应“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之前,又小声说“那你忙完早点回来,我有点怕。”

程礼扬在d市的医院抢救了四个小时,江与城在手术室外守了四个小时。

最后的结果,是数小时不曾休息过的医生摇头叹息道“救不了了,家属赶快进去,见最后一面吧。”

几次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江与城见到程礼扬的时候,几乎认不出病床上的人。满身的血和伤,让人不忍心去看一眼,一根根管子连接着仪器,吊着他最后一点生命。

那时候程礼扬已经连话都快说不出了,靠呼吸机维持着一口气。他艰难地抬起手,从身上摸出一封沾满血污、被水浸湿的信封,颤抖地递到江与城面前。

薄薄的信封似有千斤重,江与城伸手去接,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掌心。

他将信捏在指间,说“我让人去接恩恩过来,礼扬,你再等等,见一见她。”

程礼扬自己摘掉呼吸罩,缓缓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他说了一段完整的话,那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不等了,我等不到了。别让她看到我的样子,我怕她以后想起我,都是这副血淋淋的样子,会做噩梦。那个傻丫头,胆子小,会吓到的。”

江与城坐在他的床畔,抬手遮住了眼睛。几秒钟后他放下手,眼底发红“你就这样撒手不管,让我怎么跟她交代?”

程礼扬只是笑,唇色苍白,再次向他手中的信封示意。

江与城撕开信封的动作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程礼扬练过硬趣÷阁书法,字迹很是漂亮,落在一块块被血水浸泡过的信纸上。右下角航空公司的lo,显得极为刺目。

字迹已经被水晕开,勉强认得出,江与城坐在程礼扬眼前,在他的注视下,一字一字读完那封信。

程礼扬撑到他看完信的那一刻,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当他抬起眼睛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他伸出手。

江与城紧紧握住。

程礼扬体型清瘦,但也是勤于锻炼的人,当年也曾拿着棒球棍将一帮给高致造势告白的高中男生追得满街跑。但那一刻,已经虚弱到毫无力量,唯独目光灼灼,在等他的答案。

“我答应你。”江与城艰涩道。

程礼扬的力气一下子松了,最后一点生机,从江与城手中消失。

那天,江与城回到南汇公寓,已经凌晨。

他直接过去程礼扬那儿,拿钥匙开了门,动作已经放到最轻,但刚走进来,程恩恩卧室的房门便打开了。

她穿着睡裙站在那儿,安安静静地。

江与城站在原地,与她对视片刻,放下钥匙问“还没睡?”

“睡了,又醒了。”程恩恩趿拉着拖鞋走过来,看了他一会儿,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我哥的电话打不通。”

整整十个小时,江与城都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对她开口。真到了这一刻,比想象中更难。

他沉默了很久。

过了会儿,程恩恩往前蹭了蹭,脑袋冲着他胸口,两只手抓住他腰侧的衣服。

是示好,也是不安。

“你哥出事了。”江与城终究还是说。

程恩恩愣了一下,仰起脸看着他。半晌,茫然的眼珠才动了动,问“他、他是不是受伤了?怪不得我今天总是心惶惶的……他伤到哪里了?严重吗?我可不可以请假去看看他?”

起了头,后续的话便没有那么难了。

“飞机失事,坠海爆炸。”

程恩恩张了张嘴“他……”

“已经遇难了。”江与城道。

程恩恩看着他,好半天没说话,接着忽然转身快步往房间走。

江与城在她背后叫了一声“恩恩。”

程恩恩脚步顿了顿,没回头,慌乱地说“我好像没睡醒,在做梦,我现在就回去睡觉,等明天醒来就好了。”

江与城走上前,从后背抱住她,哑声道“对不起。”

程恩恩的眼泪啪地砸在他手背上。她扒开他的手,边跑边说“不会的,不会的。我好好睡觉,我不闹了,我睡醒就没事了。”

她跑进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江与城站在门外,寂静下来的房子里,她压抑的哭声渐渐清晰。

“哥哥还在的,哥哥没有丢下我……”

……

“哥哥,你别丢下我……哥哥……哥哥!”

程恩恩霍然一下坐起身,胸口急促起伏。视线恐慌地扫过房间里多少年未曾改变过的摆设,很久才缓过神来。

是梦。

哥哥已经离开她十年了。

房门慢慢打开,江小粲试探地伸进来一颗脑袋,见她一头冷汗,显然是刚从噩梦里醒来,马上跑过来,跪到床上帮她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边熟练地哄着“乖,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程恩恩缓过劲来,嗓子有点哑,大约是昨晚大哭过的后遗症。

“我没事。”她松开被子,手心里也全是冷汗,胡乱蹭了蹭。“几点了?”

“刚七点,还早呢。”江小粲的脸凑在她跟前,眨巴着眼睛瞅了她一会儿,“你再睡会儿吧,一会儿我自己去学校。”

程恩恩记挂着昨晚江与城答应给她看的信,立刻掀开被子下床。

然而客厅里已无他的身影。

她正懊恼这人是不是又骗他,江小粲指着餐厅的桌子说,“爸爸给你留了东西。”

程恩恩立刻走过去,已经泛黄发皱的信封摆在餐桌上。

那信封已经拆封,上面大块大块的深色,是血迹干透多年留下的印记。

程恩恩心里一阵一阵地疼,手指微微发抖。

那些都是哥哥的血。

旁边还有一条湿毛巾,江小粲把毛巾拿开,说“上面好像有血,我怕你害怕,想擦掉来着,但是擦不掉。”

眼眶的湿润退了些,程恩恩摸摸他的脑袋“没事,我不怕的。”

程恩恩先将信封放回房间,做好早餐陪江小粲吃完,然后送他去上学。

江小粲背着书包,站在学校门口不放心地问“真的不用我陪你吗?”

“不用。”程恩恩笑着说,“不要小看我。”

“那好吧。”江小粲显然是小看她的,说得十分勉为其难,“爸爸说今天他来接我回去,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哦。”

“知道了。”程恩恩弯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然后低下头,让他在自己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才直起身,挥手,“再见。”

江小粲朝校门走去,给她抛了一个飞吻。

程恩恩回到公寓,坐在房间里,那个信封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里面折叠的信。

那是哥哥的字,她一眼就认得出来,只是被水晕过,又经历了漫长的年月,已经有些模糊。

她在窗前席地而坐,对着阳光,一个字一个字地去辨认。

“与城,第一次提趣÷阁给你写信,没想到是在飞机上。今天右眼狂跳,我总觉不安,有些话务必要和你交代。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奸诈的男人,背着我偷偷地诱拐了我的恩恩;也不用怀疑,我想拿棒球棍揍你一顿的心情。只是因为我的傻妹妹喜欢你,与你在一起开心,我才暂时隐忍,本想等你来向我坦白,再狠狠教训你。若能平安落地,那我定要立刻去教训你,不能一味隐忍了;倘若预感成真,这封信便是我的遗书。

我知你懂你,正如你知我懂我,我的朋友不多不少,能托付的却只你一个。那天我说的话并非酒后胡言,望你放在心上,我若遭不幸,请替我照看恩恩。

我知你不会欺她负她,但爱情本是朝夕万变,若不是出于纯粹的爱情,不必强求。我不求你守她一世,只盼若我不在,你能将她当做半个妹妹,别让她孤零零一个人。

她自幼胆怯,对我依赖过深,又被我养在温室,不知世道艰难人心险恶,我实在放心不下,只能厚颜请你多加教导,教她勇敢、自立,好好生活。

诚礼是你我二人的心血,当初本是你义气,请我技术入股,我既不在,那些股份便全数交还与你,给恩恩留些零花钱即可。

飞机遇到乱流,看来我的预感应验,许多话来不及说完,与城,万望珍重。

程礼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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