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仙魔两界欣欣向荣一派大好,人间向来独善其身自我休整,若说大战再起,便有些不大可能。
斐珧在仙界千百年,天帝的性子也有个了解,天帝虽然方方面面实属一般,但有一点,就是从不会轻视民生大计众生性命,纵然为人虚伪了些小气了些,倒还不至于挑起战争再闹的不得安宁。
若是依斐珧对魔界以前的理解,便会觉得赢昭衍血脉里一定有着好战的天性,但接触了解之后,斐珧认为赢昭衍也大不可能,因为他年少时在最贫寒的地方吃过苦,在战争中颠沛流离,便一定知晓安宁的可贵,她能感受的出来,赢昭衍想让魔界恢复繁荣,魔族人得以安康,他会是一个好魔君,而不会是个无故挑起战争的人。
那么腥风血雨,该由哪处而来呢?
斐珧觉得,或许,是仙魔人以外的某种因素。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后,衍生出了各族生灵,除了人仙魔三界,便还有诸如昆仑山和北海这样的灵族较多,除却这几种,那剩下的,便是妖和凶兽了。
凶兽不必多言,虽然凶悍强大,但灵识未生,心智与一般野兽无二,全靠野蛮杀戮,倒不足为虑。
而这世间万物生出灵识,各大奇山秀水中的灵族,若是沾染杀戮入了歧途,便会堕落成妖,一旦成了妖,永世不能成仙。
除却灵族,这世上还有一种,便是混杂在人间,以食五谷为生,经百年修炼有了灵识的,因自身红尘杂念太重,也属于妖类。
妖是被世人看不起的,若被冠上一个“妖”字,那么要面临的,便是唾弃,鄙夷,屠杀,还有死亡。
斐珧觉得,若爻兽的兆珠和诸位先祖预测的灾祸不是仙魔两界挑起的,那便有可能,是某些灵族心怀不轨,或者这世上出了什么祸害苍生的大妖。
不过最近,除了昆仑山上跑出去的几只,并未见过什么大妖的影子。
可斐珧再回想,似乎近来所遭遇的种种,大多和妖有关,莫非隐隐之中,这世间正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两位祖先指出了一条明路,若是有大妖,必然隐匿在混杂的人间,想要查清情况,且不打草惊蛇,便是真正化作人身,去到人间查找。
桑荼自告奋勇,愿意去到人间捉妖,两位老祖摇摇头,认为桑荼修为不好,此去危险重重,需得有个修为高,且善于侦查的。
两位老祖默默将目光放到了斐珧身上,斐珧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几个来回,挺着胸膛道:“我不去。”
森伯君板着脸问道:“为什么?”
斐珧自然而然,“我征战多年,已然放下屠刀,只想安以一隅活过余生,这世间杀戮与我无关,我又不是救世的菩萨滥心肠的好人,看我做什么?”
赢昭衍也同意,“珧儿身上的毒还未曾全解,我随后派合适的人去便好。”
桑荼适时站出来,跪在两位老祖面前道:“纵然桑荼修为底下,但也愿意出一份力,哪怕就此死去,也想为魔界,为昭衍哥哥尽一份力。”
脾气和悦的余甘君缓缓一托手,隔着虚空将桑荼扶了起来,笑呵呵道:“有些事情,未必是牺牲性命就能做到的,人各司其职,姑娘你温和贤惠,长处不再沙场。”
面对斐珧的拒绝,森伯君脸上仍旧无甚表情,看着斐珧道:“你很合适。”
虽然对两位德高望重的先祖心有敬重,但斐珧向来不喜欢有人在她头上强加责任,于是静默着,没有说话。
和气的余甘君出来打圆场道:“炤儿媳妇,我们几个隐匿山林几千年,从不参与世间事,如今贸然横插一脚,也便是看透了些事情,不想让悲剧重现世间。实话说来,我们几个老东西参得了天数,动了杂念,怕是不久便要魂归虚空,时日不多了。”
斐珧心头震惊,抬眼看去,见两位老祖面上依旧神情淡淡,不悲不喜。
“我知你心有夙愿,若你愿意,我们几个余下时间,还可以帮你。”森伯语气平平,开了口。
斐珧惊喜道:“你们能将剔去仙骨的人恢复?”
森伯端详了斐珧片刻,“丫头,你体内的朝花之毒未祛。”
斐珧笑了笑,摇摇头。
余甘君上前道:“森伯,你难道不曾发觉,炤儿媳妇体内,已经丛生魔气了吗?朝花毒,可解了。”
朝花之毒可解?
斐珧听罢这话,也觉得十分意外,朝花果,难道不是只能延缓毒性么?
正疑惑着,斐珧听得耳畔森伯君道:“这代价,果真也是大了些。”
斐珧不解,抬眸看去,见森伯君的眼神正望着赢昭衍。
赢昭衍将手背在身后,立的依旧端正,帮着斐珧问道:“仙骨被剔除,先祖可有办法?”
“有。”
一个字的肯定,斐珧霎时间欣喜若狂,当即点头道:“我愿意去。”
事情定下,两位先祖并未多留,稍稍寒暄几句,便随着一阵风去,消失了无影无踪。
领了任务,斐珧此次去到人间,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找了临消,想将这件好消息讲给他听,可去到临消破烂的家里,才发现门前已经落了锁,锁上锈迹斑斑,这所房子的主人已经离开已久,不知去向。
同邻居们打听了一番,斐珧才知道,原来临消听了她的劝告,已经不再卖粘牙的糖葫芦了,而是背着包袱前去边关参了军,据说还有了军功。
斐珧知晓,临消是个领兵的好苗子,一朝功成,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由于人海茫茫,斐珧没有再去找寻临消,毕竟眼下,她也有事在身。
此次要到人间,须得去到黄泉,过奈何桥投了凡身下来,周身气息如同凡人无二,纵使大罗神仙站在对面,也难能看的出来。
投生之前,阴司黄泉里的判官找来了一些横死的让她挑选,斐珧来回翻了几页,什么淹死泡烂了的,上吊断了脖子的,被劫匪先辱后杀的,还有被野兽咬了半个脑袋的,总之死状之惨,应有尽有。
斐珧合上册子之后,问道:“有没有个死的稍微好看点儿的,最起码留个全尸的?”
阴司判官想了想,“这要加钱。”
斐珧扔出去几片金叶子,那判官笑呵呵的收起来,在桌子下面找了片刻,抽出一张来道:“斐大人果真贵人多福,还真有个适合您的好看死法。”
这话听着有几分怪异,斐珧接过来看了看,京都城里的一个官家小姐名叫程媛娘,这程媛娘因亲生母亲死的早,被继母苛待,被迫订婚嫁给了一个整日流连烟花之地的泼皮无赖,大婚之时被绑上花轿,强行拜了天地。
可这程媛娘不甘受辱,洞房之前央求侍女小翠找来砒霜服下,一死了之保了清白,侍女小翠忠心耿耿随主而去,这一对烈性主仆就此一命呜呼,了结了这世。
这种壮烈的桥段斐珧在人间戏本上见过不少,每次都唏嘘不已,当即便拍板道:“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