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珧走了几步,停在火盆前,望着一簇簇跳动的火焰,耳边痛苦的嘶吼声,绝望的哭泣声,呼呼的风声,燃烧的火焰,一切嘈杂的声响,纷至沓来。
大火仿佛烧在了她的身上,她疼的瑟瑟发抖,在火焰中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可她又顾不得自己的疼痛,因为她听到了身边亲人的惨叫,听到了大哥和爹爹唤她一声阿珧,要她快跑。
一滴泪水落下了,坠在面前的火盆中,极其细微的,发出了一声响动。
斐珧的一颗心逐渐冷却下来,目光从火盆,落在了司南栩身上,面上带起一丝嘲弄的冷笑。
“你,闹够了吗?”
拉着她的手一僵,司南栩的笑容停在唇边,望着斐珧道:“阿珧,你说什么?”
“我想问,被唤鱼刀切断筋脉的感觉,是不是难以忘怀?”
说着话,刀锋凌厉的声音响起,司南栩的胸前逐渐血红一片,将新郎的喜服,沾染的更加妖艳。
司南栩面上没有震惊之色,只望着斐珧,笑的悲伤,“阿珧,我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周围欢笑嬉闹的人群,忽然之间消失了,整个世界变得寂静空旷,只剩下了她和司南栩。
一双手伸过来,似乎想要掀起她的盖头,可还未曾触及,司南栩的身体逐渐虚化,消失不见了。
斐珧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站在那棵琵琶树下,一切还是之前的模样,她手中的唤鱼刀,正抵着司南栩的胸膛。
面前场景让斐珧心里一时间杂乱无章,若方才一场荒唐是幻境,那么眼前的司南栩,莫不是真实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当年分明,将他杀的魂飞魄散了啊。
忽然间,面前的司南栩向前了一步,锋利的唤鱼刀,刺进了他的胸膛。
司南栩唤一声“阿珧”,眸中包含了千丝万缕的愧疚和爱意,却未曾说出一句话来。
随着身形消散,司南栩伸手,递向了斐珧一样东西,斐珧看过之后,心跟着身体颤抖起来,缓缓伸出手去。
一支小巧的白玉短笛,还留有大火烧过的痕迹,当年在山坡上杀了司南栩之后,她回头再去寻找大哥留下来的这唯一的东西,却再也未曾找到,如今,竟出现在这有梦峡谷。
司南栩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坐在树下的白发女子叹息一声,朝着斐珧道:“这是许多年前,一个人送过来的,这白玉笛上有那个人费尽心机,拼凑起来的一丝神识,这一丝神识留在这里,希望有朝一日若能等到他等的那个人,便求我将这丝神识,织入一场幻境里面。”
斐珧握着短笛,从悲伤里挣扎出来,朝那白发女子问道:“这短笛里的神识是司南栩,那送短笛来的人,是不是老司南?”
白发女子摇摇头,仍旧抬眸望着枇杷树,“仙界的小辈们,我自是记不清了。”
“那从业火中救走老司南的,和你有些关系,对不对?”
女子沉默不语,仿佛未曾听到斐珧的话,眼神里微弱的一点光亮也逐渐淡了下去,变成了枯死的一片空洞。
之前引路的妖娆女子上前,劝告斐珧道:“颜姑姑能见你们,便只因为那一丝神识,你们要的答案,还是去别处找寻的好,请回吧。”
斐珧朝着女子,忽然一步步逼近,“要我们离开,你可要将风神先交出来。”
女子神色变化一瞬,随即又笑了起来,“你什么意思?风神大人,不是站在你身后吗?”
唤鱼刀刀影劈出,原本在她身背后沉默不言的风神飞寥,忽的化作了一团云烟。
妖娆女子的面色变了,脸上不再带有笑意,警惕的朝着斐珧道:“你是怎么识破的?”
“他这人最是花心,身上尽是沾染了女子的脂粉味道,有段时间他独爱昙花,身边的那些女子,便个个争抢着往身上熏上昙花的香气,至使到如今几百年里,风神身上都自有一股胭脂和昙花混合的气息,而眼下,他身上没有,你身上却有,所以你必然和风神,有过亲密的交集。而你或是不了解,他这人有了风流事情,最喜欢向人说道,你这样的美人他只字未提,便是有问题。”
妖娆女人看着斐珧,忽的咯咯笑了,“我喜欢那般风流的男人,想独独将他留在这里,却被你发现了,看来,果真是有缘无分了。”
斐珧望着女子,“你们与那救走老司南的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颜姑姑不愿多说,我也不便告诉你。”
“好。”斐珧收起了刀,“是我杀了你破开幻境,还是你自行收手?”
女子不再言语,大袖一挥,忽的刮起了狂风,四周围草木小屋都被风吹动,散乱成了一片苍白。
再睁开眼睛,斐珧已经站在悬崖下的山洞之外,洞口的禁制依旧还在,梦魔正凝神化出结界,用幻术抵抗一些小妖的袭击,风神飞寥果然不见了踪影,该是在素手藤出现的时候,就被人用幻觉替换了真人。
赢昭衍正凝神,在禁制前绘出一笔笔繁复的纹路,斐珧过去问道:“怎么样了?”
“并不是上古禁制,可解,需要些时间。”
斐珧点点头,在周围加持了一道结界。“你安心破解,我守着。”
赢昭衍手中动作不停,神思却留在斐珧身上些许,“珧儿,你还好吧?”
“嗯。”
“那短笛上的神识,我感受到了。”
斐珧张开手,见白玉的短笛还在手中,念想起了大哥当年少年君子的风采,忆起了司南栩那满是愧疚的眼神。
“我已经放下了,便能挣脱出来。”
“我信你。”
“嗯。”斐珧点点头,觉得他的理解,比任何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语,都要贴心温暖。
边说着话,洞口的禁制被解开了一层又一层,里面阴凉的风吹出来,迎面而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枇杷的味道。
“阿珧。”
踏进洞口之时,忽的有人唤她,声音熟悉亲切。
斐珧回过头,看到来人,心头惊讶,“招慈?”
有些怀疑自己生了幻觉,斐珧将目光看向赢昭衍,见他点点头,斐珧才放下心来,过去朝着招慈问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