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不到一点半,在妇产科门诊人又多起来之前,一位30岁左右,穿着干练得体,长着张非常具有亲和力的圆脸的大姐,接着小悠走。
下午2点,医院各门诊科室准时上班,妇产科的医生也按时回来,路过门口时,她突然想起,上午一直沉默不语坐着的那位准备做手术的病人不见了。她当时没有多想,只是无奈的摇摇头,那丫头她有印象,今年才十六岁,估计过不了几天她就会回来,着急处理肚子里那块与日俱增的肉吧。唉,身为女人,享受快乐并不是错,但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然到时候受苦受累的,永远都是女人。
让我们将时间倒退一个小时。从最初因为心烦意乱,伤心绝望之时,碰到个愿意拉她一把的大妈,便急不可待地抓住唯一的一根浮木时的急切相比,等人来接她的过程中,小悠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她今年已经16岁,作为一个妈妈也许年纪太小,但是做为一个正常人,该懂的也都懂了。自己会不会遇上骗子?或者更糟糕一点,遇到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团伙?不然哪里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这边愁眉不展,无计可施的时候,就这么刚刚好,瞌睡碰到了送枕头的,立刻就有人上前,热心地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小优略微疑惑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看着慈眉善目的大妈。扔在人堆里都没人认识,平淡无奇,不显山不漏水的一个人,真的有这么大的能量吗?小悠越想越不安,她开始渐渐后悔,怎么能如此轻易得相信了一个陌生人的花言巧语呢?如果这个人心存歹意,自己岂不是羊入虎口?
现在是医院最安静的时候,哪怕自己哭喊吵闹,等引来医院保安的注意,怕是连黄花菜都凉了吧?大妈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得跟她闲聊,小悠心烦意乱之下,随意敷衍几句,掏出手机。给她的班主任打过电话去,无论如何,得让班主任知道自己的下落,以策安全。
刚响了一声,对方立刻就接通了:“小悠。你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当初小悠请假的理由就是自己生病需要去医院做检查,所以班主任老师在接到小悠的电话时才会有这样一问。
“老师,我......”小悠我字刚刚出口,手里的电话就被人抽走了。是一直陪着她寸步不离的清洁大妈!小悠原本凉了半截的心现在是彻底凉透了。
完了!她一定会被对方关起来,然后再卖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充当别人的生育工具。怎么办怎么办?不能就这样被他们带走的,哪怕她现在的生活再不如意,至少也能够吃饱穿暖,爷爷奶奶更是真心疼爱她。老师们对她也尽心尽力,她的学习不算很差,努力能考上个二本学校,她还有无限美好的将来,怎么能就此断送?
小优正在胡思乱想行之有效的逃走方法,只听那大妈自然而然地跟班主任聊起了天:“周老师啊,你好。”她怎么知道我的班主任姓周?难道她和班主任是一伙的?他们串通起来谋害她了!小悠再也按捺不住,以一个孕妇少有的灵敏度,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就想飞奔下楼。
只不过。她的行动还没有实施,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拦住了她:“哎哟我的姑娘哎,你可得小心点啊!快快坐下。”大妈一把拉着小优,强行将她按在椅子上。用眼神警告她,还不忘了继续跟她的班主任说话:“我是小优的姑妈,现在陪她在医院做检查,对,她生病了,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对,对,大概呆一个学期,年后差不多能回去上课。还得主要看她的恢复情况,不、不、不,病得不严重,药物控制得好的话,一个学期就应该能断根,没有大碍了。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我把她的诊断证明书拿过去,帮她办理一下休学手续?没关系的,周老师,课业方面的事情,我可以请家教在家里教她,不会耽误什么的,她明年回去上学能跟上进度的。高中三年,是一个孩子最关键的时期,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当然不愿意耽误孩子,只盼着他们好好的。周老师麻烦您给我们小悠费费心,辅导材料考试卷什么的如果有了,到时候您给我打电话我去学校取可以吗?哎,对对对,怎么着也得让孩子把进度跟上,当然当然,不会耽误养病的,肯定是得在她身体情况允许的时候,才督促她学习。好的,好的,我明白。等我先把小悠安顿好了,立刻去办手续。我得先送她回老家,老家在山村里,环境好,空气清新,吃的东西都是农家自己种出来的,没有农药的,有利于她的恢复。到时候可能就联系不是很方便了,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哎,好的好的,周老师那先再见。”
大妈一口气说了十分钟,那神情那语气,分明就是小悠的亲姑姑。等她终于挂断了电话,小悠却是肠子都悔青了。刚刚为什么被她按在椅子上后什么表现都没有,哪怕跑不掉,高喊两声总是可以引起老师的警觉的,她就应该会及时来救自己了吧?刚刚她只顾着紧张害怕,就什么都忘了,平白错过了这么好自救的机会,可怎么办呀?
小悠努力想让自己的身子往左边倾斜,离坐在自己身边的大妈远一些,没想到她在这边怕得要死,大妈却是笑了:“你个傻姑娘,又胡思乱想些什么呢?看这小脸白的,大妈不是坏人,不会把你卖了的,你就放心好啦。这么明跟你说吧,大妈联系的这个人,是专门做牵线搭桥的买卖,负责给这些不愿意要孩子的人一趣÷阁生活费和感激费,然后把她们生下来的孩子,转手卖给有需要的夫妇,从中挣些中介费。”小悠神情有些恍惚,并没有听到大妈一开始说什么,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见一句:卖给有需要的,果然是落入虎口了吗?小悠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求求你,饶了我吧!我才只有十六岁,还是个孩子,我不想被卖到穷山沟里当童养媳。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大妈哭笑不得,慈爱地搂住她,不理会她的哭闹。继续解释:“我说孩子你想错了,我们才不会卖你呢。我们不是人贩子,不干违法乱纪的事,顶多打个法律的擦边球。你愿意送,他们愿意养,两方都心甘情愿,才能走正规的领养手续,把事情过到明路上。不过是私底下,领养人出些钱,孩子生母得一些。中介的人得一些,皆大欢喜的事情,只要面子上做得漂亮,合理合法,谁在乎你私底下收人家点钱?国法还不外乎人情呢,对吧?我们是帮助人的,怎么会去做坏事,放心吧孩子,我们要拐卖,也不能拐卖你这样身怀六甲的呀。满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妇有的是,就是穷山沟里的老汉,也不愿意当便宜爹替人养孩子,你呀就把心放肚里。好好将养身体,把孩子白白胖胖地生下来,然后你忘了这事,好好回去上学,考大学找工作成家立业,你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别怕别怕。大妈真不是坏人。”
小悠现在觉得自己的脑袋胀胀得疼,无法分辨到底是自己的感觉正确还是大妈的解释正确,好像哪种都说得通,牵扯到自己未来的命运,小悠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他只是本能地感到对陌生事物无法掌控的恐惧。
好在这种恐惧并没有持续太久,楼梯上转出个女人,径直朝他们走来。小悠在看到这个女人后,突然就觉得心安定了下来,不再恐惧了。虽然小悠不承认自己是个以貌取人的,不过眼前长着这样一张和蔼可亲的脸的人,实在无法让人把她和坏人联系在一起。也许这一次自己真的遇到贵人了,她安安静静地跟着这个自称蔡姐的女人走了,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却没有注意到,原来慈眉善目得大妈,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诡异的冷笑。
大妈看了看表,很好,小蔡干这行越来越熟练,时间抓的真准,趁着还有半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她拎着拖把,将不久前被他捅歪的摄像头轻轻正回来,再把手里的清洁工具扔回储藏室,脱掉陈旧的外衫,在医院里兜兜转转,低头避开所有的摄像头,最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下午2点,妇产科门诊再度热闹起来,前几天无聊的人们依然继续八卦着他们的人生,上午那个年轻的女孩子,也是他们的八卦内容之一,但是很快的他们的兴趣就转到了其它事身上。每天都上演着不同悲欢离合故事的妇产科门诊前,所有人的出现和离去都是那么的迅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是那个在心里边认定,小悠几天之后一定会回来的医生,都在繁重的工作中,将她抛之脑后,就仿佛,小悠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小悠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接到电话,得知小优病得挺重需要休学一个学期去养病的周老师,在耐心等待小悠亲属来学校办理休学手续一周后却仍然没有看到人影时,终于忍不住再次拨打了校友的电话,但是电话已经关机,无法接通了,他又设法联系上了小优的父亲,结果他正带着新的妻子和儿子在外面旅游,对家里的事情自然一无所知,打电话回家,年迈的父母也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小悠,因为她平时是住校的,他们以为孙女这段时间一直在学校,虽然周六周日也没有回家,大概是课业太过繁重在努力学习呢,根本没有往失踪这方面联想。
三方一对应,周老师立刻敏感地意识到小悠绝对是出事了,拨打了报警电话。警方最终也只能查出小悠曾经去过市妇幼医院妇产科做检查,检查的结果就是她怀孕五个多月。
医院楼梯上的监控摄像头,拍到小优一直在妇产科门口的长椅上就坐,大约到中午12点半多一点的时候,摄像头的镜头出现了偏移,照不到走廊上的情况,一个小时后再被调回来的时候,小悠就已经不见了,这段时间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通通不知道。那个跟周老师通过电话,自称为小悠姑姑的女人到底是谁一直没见查清。
警方在医院其他地方的监控摄像上,看到了一个与小优的背影极相似的女生,被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带走的。但是因为那个女人似乎对医院的监控摄像设备的位置都非常清楚,没有一台设备,清晰得捕捉到她的正面。
出了医院,她们两人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至此线索全都断了,没有人知道小悠去了那里,哪怕警方通过技术手段和小悠以前的通话记录,找到了她的男朋友,那个三十多岁,已经结婚,天天在QQ上勾引其他女人的猥琐男,也无法提供小友的下落,在得知小悠怀孕并失踪后,他不但不觉得担忧,眼里还透出几分喜色来,让去问口供的警察都忍不住皱眉头。
而我们被寻找的小悠同学,此时正舒舒服服地住在一所偏僻的农家院里。中规中矩的标准间,就她一个人住,家用电器一应俱全,还有一张大大的床任她折腾,每天丰富的三餐送到床头,她只需要放松心情,跟其他的准妈妈们一起,在院子里边溜达溜达,做做瑜伽,在蔡姐提供的一大堆申请领养孩子的家庭中,为自己的宝宝,寻找一个最合适的养父母,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
当然,她需要忍受一点点小小的生活不便利,那就是这个地方没有手机信号,更没有网络。小悠初来的时候十分不习惯,像她这个年龄阶段的人,基本上没有网无法生活下去,她费了好大劲才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除了腹诽两句,到底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主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建个农家乐酒店,不知道他有没有赔得吐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