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近日沉迷练字看书,昨夜几乎没合眼,一趴下竟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胳膊都压得麻了。
抬头看窗外,天色渐暗,风急雪密,段嵘和段云鹤祖孙进了院子。
元秋起身,揉了揉酸麻的胳膊,整了整衣裳,段云鹤已进门了,看向元秋的眼神却与先前不同,带着些许探究。
元秋想,许是段嵘跟段云鹤讲了她把柳清荷肚子剖开接生的事吧。
段云鹤命带来的属下把两个颇大的食盒打开,不多时,元秋面前摆满一桌冒着热气的山珍海味。
“是给你准备的年夜饭。”段云鹤话落,看向段嵘,一脸得意,“爷爷,这排面,够意思吧?”
段嵘高冷如斯,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递给元秋。
元秋不明所以,接过去打开,眸光一亮!竟是医书!
段云鹤原本打算来个报菜名儿,让元秋这个小村姑开开眼,却看到她如获至宝般在翻阅那两本残缺的破书。
段云鹤无语,正要坐下,被段嵘揪住后领往外走。
“哎爷爷我们不陪你请来的贵客一起过节吗?”
“哎爷爷能不能让我去跟我朋友打声招呼?就一声!”
“哎别揪耳朵!要掉了!”
……
爷孙俩的声音远去,元秋把书放下,净了手,先吃饭。
海鲜不能沾,除此之外,她每样菜略尝了些就饱了。
元秋喜欢独处。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自在轻松。
至于什么除夕团圆,她也只是在看到海米时想起林安顺小娃,其他的,无所谓。她在这个世界,本就孑然一身。
段嵘送来的医书是古籍,文字晦涩难懂,元秋看得很慢。
古籍纸张已发黄变脆,不宜多次翻阅。看完两页,元秋取来文房四宝,打算一边看一边抄录。
在寒香岛的另外一边,阿福背着包袱,抱着小雪貂,跟随苏默上了船。
“主子,为何还是要走?”阿福不解发问。
苏默站立船头,墨色大氅随风轻扬。他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下黑魆魆的寒香岛,声音清清淡淡的,“加了屏风,便不美了。”
阿福嘴角一抽,“段公子也是为了主子。主子为何不跟他直言?”
“小段好意,只是审美太差。原也不熟,且是他的地方,我离开最好。”苏默盘膝坐下。
“主子,那个村姑……”阿福又忍不住提起元秋。
“你想留下跟她玩耍?也可以。”苏默笑言。
阿福:……
林家村。
一千两银子被林厚在床底挖坑埋好,还没动用。
小冯氏用赵贵送来的肉和菜做了一桌,在这个家,已是一年到头最丰盛的一顿。她还学着元秋的做法,做了一锅疙瘩汤,加了海米进去。
林安顺这些天都闷闷的,坐下便说了一句,“阿姐过年有肉吃吗?”
林厚沉默,小冯氏红了眼圈儿。
林安顺没吃多少,喝了一口小冯氏做的海米疙瘩汤,说不如阿姐做的好吃,放下碗,就又跑到林安然的房间睡觉去了,留下夫妻俩相顾无言。
镇上的赵家,倒有些鸡飞狗跳。
冯氏的男人赵富跟一个俏寡妇打得火热,回来跟冯氏说要纳妾。
冯氏哭天抹泪,细数她为这个家付出多少,骂赵富良心被狗吃了。
赵富平日最怕冯氏,这回倒是硬气,死活就要那小寡妇。
夫妻俩打了一架,赵富脸上被冯氏挠得血淋淋的。
出去鬼混几日才回家的赵贵蔫蔫儿的,没敢告诉冯氏,他在赌坊玩嗨了,输光身上的钱之后,又在狐朋狗友撺掇下,按手印儿抵押上家里的两个铺子,和如今住的大宅,最后,全输掉了,赌坊的人年后就来收……
东明皇都万安城。
镇国公府的家宴才结束,邹氏手中捧着一柄莹白温润的玉如意,满脸都是笑。
“老太君,这可是前朝古物,价值连城的!世子爷知道老太君喜欢古董,不管到哪儿啊,都会带了宝贝回来孝敬,真是孝顺!”魏嬷嬷微微弓身,陪着笑说。
邹氏轻轻颔首,眉眼间俱是满意之色,“诚儿那孩子,是真有心。”
“大小姐才貌双绝,世子爷文武双全,这万安城里,谁不羡慕老太君好福气呢?早些年还有背地里说道公府子嗣不丰的,如今可不是都打脸了?某些人家里儿孙倒是多呢,一个出息的也没有,哪像世子爷那样争气?那些个夫人如今都巴巴地送了年礼来,多是存着想跟公府结亲的意思。”魏嬷嬷说着,去拆桌上堆满的礼盒给邹氏看。
邹氏小心把玉如意放回盒子里,抿了一下花白的鬓发,“诚儿是沐家三代单传,他的亲事不能马虎,我定是要好好挑挑的。”
魏嬷嬷每拆一个礼盒,都捧着去让邹氏过目。
“这也不知哪家送来的,像是一幅画。”魏嬷嬷解开卷轴的丝带,在邹氏面前展开。
邹氏原有些困乏,不经意看了一眼,面色一下子就变了!
魏嬷嬷没看着,仍在不住嘴地夸世子沐元诚多么优秀。
邹氏拽了那画像过去,看到侧边的小字,眉头狠狠地拧起来。
“老太君……”魏嬷嬷察觉不对。
“我记得,当年容岚生子,是在一个叫松林镇的地方?”邹氏脸色阴沉得可怕。
“好像是叫这个名儿。”魏嬷嬷心中发怵。
邹氏死死地盯着画像中的少女,眸光倏然冷厉:“去把当年伺候容岚的桂嬷嬷带过来!”
“老太君许是忘了,桂嬷嬷半年前被夫人放出府去养老,如今不在……”魏嬷嬷小心翼翼地说。
“不管她在哪里!立刻去找来!”邹氏话落,原本放在手边的锦盒落地,那柄玉如意,应声断裂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