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毕华胜有些迷茫,黄俊青也不多言,径直道:“昨天我已经和尚书记沟通过了,我打算辞去宋州市委副书记和市长的职务,请省里另外给我安排一个清闲一些的工作,最好能够调离宋州到省里工作。”
“啊?!”大吃一惊的毕华胜险些把刚端起来的茶杯给摔了,张大嘴巴,“为什么,市长?”
“还需要问为什么吗?非要等到我们都成了绊脚石眼中钉被人家强行搬开才醒悟么?”黄俊青微微一笑,“我这不是说气话,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自我反省,觉得我的确已经不适合再担任当前的职务了,无论是在心态上、精神上还是实际工作,包括身体,都不适合了,所以我考虑了很久,才做出的这个决定,但考虑到目前宋州的情况,我先和尚书记沟通了一下,中午我去省里,向汪书记、董部长汇报一下这个情况。”
黄俊青的语气很平和,但越是这种平和,就越说明他的决心。
毕华胜还是比较了解这位市长的脾性的,从财政局长到副市长,毕华胜与这位市长的关系一直保持着一种比一般上下级关系密切,但是又不是那种特别紧密的关系,黄俊青的性格就属于那种喜欢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味道,鲜有和他关系特别密切的角色,毕华胜觉得相比之下自己都算是与黄俊青较为亲密的了。
“市长,您真的决定了?那我们怎么办?”毕华胜知道自己是无力改变黄俊青的决定的,何况黄俊青已经和尚权智交换了意见,也就意味着这个事情基本上已经定板,直等到黄俊青向省里报告之后,取得省里意见下来。
“你们?”黄俊青哑然失笑,“华胜,各人都要走各人的路,要说我是无意对你和老杨下一步置喙的,但是丢开其他,作为朋友,我个人建议,如果可以,不妨换一个环境,哪怕差一点的地方,也没关系,在宋州留下太深的印记,实际上已经是一个瓶颈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意见。”
见毕华胜目光流动,似乎在思索自己的建议,黄俊青笑了笑,“老杨那边可能因为年龄原因,未必能想得开,但我觉得恐怕由不得他,至于你,我觉得你还可以有其他路可走,不一定非要在宋州憋屈自己。”
黄俊青的言外之意很清晰,宋州没有你们的位置了,再在宋州呆下去只会自误误人,毕华胜能理解黄俊青的好意,但问题是他不是黄俊青,能说走人就走人的么?
毕华胜脸上的犹疑表情收入黄俊青的眼中,他心中也是一叹,毕华胜是个很精明的人,但是精明者却未必能控制自己的欲望,所以说欲壑难填,不能控制自己欲望的人,往往就会栽在自以为的机关算尽上。
还好,自己在这方面还算谨慎,黄俊青并不惧怕随之而来的审计甚至是调查,否则他也不敢这么大方的和尚权智交底。
见毕华胜犹豫不决,他也不再多言,又和毕华胜谈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等到时间差不多,便和毕华胜道别,径直赶赴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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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俊青的造访给尚权智带来的震动也不小,他没想到黄俊青居然有这般魄力,居然主动提出辞去市长,请省里安排到闲职上工作,甚至还提出最好到省里比如人大政协这些清闲部门工作,多一些时间学习和锻炼身体。
黄俊青也明确告诉了尚权智,他会在最快时间内向省委报告这个情况,也请尚权智尽早和省委组织部那边联系,等到省委确定下来市政府这边的主要领导人选后,以便于他向市人大提出辞呈。
这个变化打乱了尚权智的一些安排,但是不容否认的是也给尚权智带来更多的选择,如果说黄俊青不再担任市长,童云松担任代市长的可能性就相当大了,而童云松一旦接任代市长,那么市委副书记这个位置可以安排给陈昌俊,而沈子烈可以接任陈昌俊的组织部长职位,这样一来,如果陆为民要担任常务副市长,市里边原来最让他头疼的关系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这样一个构想让尚权智忍不住有些兴奋,但他也很快意识到要实现这个构想恐怕难度相当大,他只是市委书记,不是省委书记,宋州市委班子构成,他只有很孱弱的建议权,当然,如果能够尽最大努力的发挥各方力量,这种可能也不能说非常渺茫。
在黄俊青前往昌州的路途上,尚权智早已经把黄俊青和他的谈话向汪正熹和董昭阳汇报了,然后他又给楚耀澜打了电话汇报了这一情况,请楚耀澜把这一情况转达给邵泾川,因为这只是黄俊青与他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具体情况如何还未正式确定,尚权智出于稳妥考虑,并未立即向邵泾川汇报,而是采取了通过楚耀澜来转达这一情况。
邵泾川在获知这一消息之后也有些吃惊,不过楚耀澜也说道尚权智专门在电话中提到这一消息还需要进一步确认,黄俊青只是本人有了这个意愿,但是还需要等到第二天黄俊青本人到省里向省委相关领导汇报之后才能正式确认。
但黄俊青分别到汪正熹和董昭阳处的汇报,并正式以书面形式提出了自己的意愿很快得到了确认,黄俊青年龄上距离到正厅级干部退二线的年龄还有好几年,这种情形下主动要求离开下来的情况还不多见,不过也并非没有先例,只不过以往都是一些因为身体原因主动提前退下来的,像黄俊青这样的,的确还是第一次。
“老汪,你觉得黄俊青的情绪怎么样?他是怎么想的?”宽大的会议室里只有几个人,除了邵泾川外,只有汪正熹和董昭阳,以及楚耀澜,省委副书记、代省长荣道声以及省委副书记高晋还没有到,而另外一位省委副书记见昌州市委书记莫计成请了假。
“我和谈了有半个小时,基本上还是能了解他的心态。主要因素可能也是受到前期宋州班子连续出现问题,尤其是徐忠志的问题给他打击不小,他认为他自己负有很大责任,另外可能也是因为近年来宋州的经济发展乏力,尤其是国企困境日益突出,维护社会大局稳定的担子很重,也让他感觉压力巨大,拿他自己的话来说,有点儿精疲力竭的感觉,从精神到心理以及精力上都有些困倦疲顿,身体有些吃不消。”
汪正熹谈得很原则,邵泾川却不太满意,微微摇摇头,“老汪,你觉得这只是他的托词借口呢,还是真心话?”
汪正熹古板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似乎是略微思考了一下,才道:“差不多两者都有一些吧。他感到压力大,吃不消,我估计也是实话,毕竟宋州这几年的情况,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徐忠志出的问题,现在纪委正在查,虽然没有发现和他什么直接关系,但是毕竟徐忠志是他的副手,他要说一点也不知道,也说不走,所以这几方面都给了他很大压力。另外我觉得还有一个因素可能他没有说出口,但是也能从他的一些话里听出来,他认为省里一直对原来宋州的干部有些成见和偏见,对宋州班子和干部缺乏足够的信任和支持,这一点上对宋州干部心态影响很大,也打击了宋州干部的工作积极性。”
“哦?”邵泾川眉毛一扬,正欲发问,会议室门开了,荣道声和高晋前脚接后脚进来了。
“邵书记,什么事情这么急?”荣道声面容白皙富态,一头略有些卷曲的黑发梳理得相当整齐,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生活细节上很讲究的人,声音却是洪亮,略带一些北方口音。
“嗯,是有点儿急,昭阳,介绍一下情况吧。”邵泾川点点头。
董昭阳把情况作了一个简单介绍,荣道声和高晋都有些吃惊,黄俊青居然提出了辞职?
汪正熹也把刚才他说的话在说了一遍,谈了谈他对黄俊青心态的分析,荣道声和高晋一时间都没有吭声。
他们俩来昌江的时间都不长,虽然对宋州的情况都有了一些了解,也知道宋州班子问题很多,从现在暴露出来的问题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马德明已经移交给了司法机关,刘敏知正在进一步审查,徐忠志在机场被挡获,近期宋州被双规和在逃的处级干部也不少,这都可以说明宋州前一任班子的问题相当多,要称之为糜烂也不为过,现在这位要辞职的黄俊青,居然认为省委对宋州班子和干部有偏见和成见,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黄俊青他说省委对宋州干部有成见和偏见,是指对原籍宋州的干部还是省里派过去工作的干部?”荣道声点点头,沉声问道。
汪正熹思索了一下,“我觉得他指的是涵盖了两者,也就是说两种情况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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