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赵小白这一剑劈下,青山半开,河水断流,天地变色。
这一剑实有圣人改天换地之威!
世间八方强者,顿生感应。
东胜神州,一处神秘的所在,仙云缭绕。
巍峨高山之下一条清溪畔。
一个中年的书生淡薄春衫,赤足濯水,手里捧着一本发黄的古卷,缓缓翻看。
当天际蓦然飘过一缕若有若无的云彩,他抬头看天,似乎有些迷惘,而后微微一笑。
伸出手指朝空中轻轻弹了两弹,便有两道弱不可见的流云飞起,在半空中化作两个小小书僮。
书僮在天际飞逝,小嘴一开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顿时,天下间,文庙一脉的半圣、亚圣等超一流强者,包括文庙的天下行走,耳中都听到一道强音:
“文圣晓谕天下!道家圣人虽大限已到,一朝陨落。然道家气数未尽,凡我文庙所属,不可迫之过甚。”
南部澹州,圣山于云霞中隐现,引来万千佛民顶礼膜拜。
一座金光闪耀的大殿中,面沉如水的白眉僧人猛然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天边。
良久良久,僧人眯眼收回视线,对身边一只乌鸦说道:“阿弥陀佛!这道家,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罢了,自你随侍在我左右,如今已近千年,从今日始,你便也入红尘历劫去吧。”
“须记取,自古佛道难两立,他道家圣人既殁,就凭他一个小小少年,难不成还能翻天?”
乌鸦“呀呀”叫了两声,翅膀一展,顿时化作一个红衣僧人,伏在白眉僧人案前,默默拜了几拜,缓缓向殿外走去。
片刻之后,如同雨后的彩虹飘散那样,圣山消失在迷蒙的云间。
北俱芦州,漆黑的大殿,不知在世间何处。
一位满身盔甲的壮汉,睁开赤红的双眼,眉头微微一皱,狐疑地举起右掌。
他的右手心猛地放出光亮,现出一方迷蒙的大世界:
白茫茫的天地间,赫然现出一个唇红齿白的小道僮,独自在冰雪覆盖的山河间踯躅而行。
似乎要抵砺人间万苦,尝尽天下艰辛,访遍名山大川……
盔甲大汉脸色奇异地看了半晌,咧嘴一笑道:“倒也有些意思。”
“可终是未成气候。”
“天地如此高远,鸿蒙奥妙无穷,大道艰难,你能走到何处,那可还难说得很。”
“何足道哉。”
一言既罢,他突然哼了一声,大殿中无声出现几道诡秘的身影,跪在他的身前,齐齐问道:“魔尊有何吩咐?”
黑甲人冷声道:“传令,攻!”
……
中山酼秀。
远古诗云:西牛多仙山,中山邈难匹。云拥半岭雪,花吐一溪烟。
这里正是数千年来西牛贺州最负盛名的仙家大派——中山派的宗门所在。
中山侧峰畔,云海雾松之下。
一个秀眉明眸的少女,圆圆的脸蛋如星月一样璀璨。
身上穿着玄色长裙,衣袖飘飘,怡然半躺在紫色的格桑花海中仰望蓝天,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
格桑花茎杆细长,四方有棱,叶呈长弧形,耷拉着像兔子的耳朵,深绿色。
细细的花拥作一团,单独看并不出彩。
但此花总是一生就是一大片,聚而成海,实在是紫色无边。
虽然道家圣人陨落,山下已经是一片缟素以示悲痛与怀念。
可这山上,却实在是春意盎然。
一阵微风起,山边猛地转出一个锦衣玉带、身形挺拔、面目俊秀之极的青年。
冷着脸儿喊道:“方师妹!还不下来?”
少女吃了一惊,嘴里急急地答道:“啊!萧师兄,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身体突然如一片格桑花叶被风吹起,斜着身子在半空飘飘荡荡,向那青年发声之处飘了过去。
那青年男子嘴儿撇了撇,心里冷笑一声:不就是御风么?有必要飘荡成这个死样?
“你就装吧!最好跌在我面前,跌成个狗啃屎的衰样,那就更像一些……”
少女大惊,道:“师兄,我…我…”
那青年哼了一声,眼睛白多黑少地说道:“你入门都快十年了吧?就算还晋不了精英弟子,难不成御个风还要这样歪歪斜斜?哼哼!”
“蟠桃宴已过半,比试就要开始了,跟我下山。”
…比武广场上,鸣锣吹笙,群妖起舞,人声如潮。
高高矗立的数座擂台边,旗帜飘荡。
一面旗鸡学舞,一面旗狗生双翅,一面旗蛇缠葫芦.....
因为道圣陨落,蟠桃宴之前已举行了十分复杂的仪式,悼念这位仙界巨擘。
广场上挂满了白色布幔,还有许多白色和浅紫色的花朵迎风轻抖。
西牛贺大陆的几大修仙门派,几个世俗王国大楚、大虞、沧月国的王公豪族,皇子公主。
还有各色达官贵人、新晋富商,仕子名流,以及高门大阀的清冷美妇们,也来了。
似乎多半个西牛贺州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广场边上,停了好几艘飞舟,古气沉沉的,看得让人眼馋。
还有几只仙鹤,也不知道是哪些高明仙人的私家坐骑,在那里昂首阔步,睥睨天下。
这一次,最最令人吃惊的,刚才的蟠桃宴上,已经说了,也见到了:修仙天下四大巅峰存在,文庙、道庭、圣山、魔宗,均有代表到场。
虽然听说,除了道庭祖山,其他各宗的来客都不是重量级的,可那也不同凡响了。
依照旧例,东胜神州的人族,北俱芦州的魔族,也都派了些不怀好意的代表来“观摩”。
西牛贺州,当然就是妖族。
南部澹州,瘴气丛生,戈壁无边,草原广袤。
那块神秘的大陆,虽然现下已有佛道两家在那里传教渗透,但自古都是万族的地盘。
…紫月手里,拿着半个啃得坑坑洼洼的蟠桃,抹着嘴儿,嚼嚼啃啃地跟在师兄赵小白身后,在广场上东看西瞧。
各派各族的大佬们,已经坐在了高台,在那里互相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哈哈,各逞心机。
冲天道人坐在那里,腰板挺直,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偷着乐似的。
其他门派的主使之人边上,都是花团锦簇,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地拱手作揖,互相吹捧,大声谈笑。
只有冲天道人身前,没有人停留。
来了些招呼的,也只是匆匆一揖就走了。
甚至有些不够人精的,在对冲天道人打招呼的时候,嘴里说着“久仰久仰”,眼珠子滴溜溜的,早已望向他处。
留给老道人的,往往是一个侧脸。
这其实很无礼,可连半分久仰的意思都没有。
冲天道人却丝毫也不以为忤,依然笑眯眯的。
真心实意地说着鼓励或者感激的话,并不怠慢任何客人。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精神也不错。
这让中山东山西山诸派,还有西牛贺大陆几个王国的人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个心里想道:北山派如今人才凋敝,门前冷落。
这次来的那什么青鸾峰五弟子,籍籍无名,听说很有些不学无术。
那名初级弟子也才堪堪凝脉境,实在上不得台面。
可这老儿,稳如磐石似的,穷高兴个什么劲?
或者,也许,他这是在掩饰如今的尴尬吧。
那倒也是。
若我门中也沦落到北山派那样的境地,又无可奈何地必须出现在这广众人前,除了一味傻笑,难道还能哭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