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身西装笔挺坐在椅子上,发丝却稍显凌乱,眼角有小块淤青,手背上有道伤口像是被利器割破还在流着血,他却仿佛不觉得疼,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上的打火机。
周围有好几个在办公的警务人员时不时抬头朝他看一眼,一脸的疑惑诧异。
蹬蹬脚步声传来,警察局长和一个男人过来了。
丁远看见坐在那儿的男人不由浓眉一皱,胸膛微微起伏,他转头说:“张局长,麻烦你了。”
“哪里哪里,丁少客气了。”局长为难地开口:“只是丁少还是劝劝季少得好,这么继续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一个月来,这已经是季少来警局的第四次了,手下的人接到消息去现场一看是季少,这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都不知道该把这太子爷怎么办了。
他眸色一凝,“我知道了,张局您先忙吧。”
“那好,我就失陪了。”
“嗯。”
等到张局身影远去,丁远踱步过去踢了踢男人的腿,“还准备待下去?”
“别管我。”季铭律低吼了一声,转了个身背对他。
见状,丁远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装颓废装上瘾了是吧?是不是觉得S&G最近正常了,你就忘了你姓什么了?”
A市第一豪门季家,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姓肩负着什么样的责任!
季铭律握紧了双拳,手指骨掐得发白,依旧是重复的三个字:“别管我。”
丁远咬牙切齿的盯着,真恨不得把他撂翻在地往死里揍,不过他这也只是想想,万一季铭律还手,他自己不也得受伤吗,这亏本生意傻子才干。
心思翻转,他说:“你确定不走?那洛潇的消息你也不想知道?”
话音一落,季铭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眸中闪过一丝猩红,“她在哪儿?”
“呵。”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丁远冷哼一声。
“要想知道先离开这儿。”说完,丁远转身就走,管身后的人跟没跟上。
季铭律犹疑了几秒还是跟了上去,他心中对丁远的话是怀疑的,但也存有一丝侥幸,可出了警局看到外面的人后,他就知道了。
阿远在骗他。
见到他们出来,傅晚忙下了车走过来,可就是走得太心急临到还歪了一脚,季铭律大跨一步上前抓住她手臂,“妈。”
傅晚眼眶微红,目光落在他脸上的淤青,一巴掌打了过去,“你别叫我妈,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对不起。”
“我傅晚真是作孽,才养出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家不回了公司不去了……”她痛心的吼道:“还变本加厉到跟人打架进警局,好,你倒是好得很呐!”要不是阿远看劝不了他,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以为他真的心平气静的接受了洛潇和别的男人私奔的事实。
“是你自己当初没去订婚宴给了洛潇难堪,现在她跟人走了,你能怪谁?自暴自弃她就能回来吗?要是你还认我这个妈,就给我振作起来扩大自己的势力,要是之后你还爱她,那就去给我找,找不回你就去抢,季家的继承人不会窝囊得当个弱者!”
丁远在一旁听了这话像打了鸡血似的,看着傅晚的眼神亮晶晶的,找不回就去抢?晚姨这话说得……嗯,有魄力。
季铭律只觉胸腔一暖,他把头埋在傅晚肩膀上,微风的吹不散他喉头的颤音。
“妈,我知道了。”
*
宁骁火化的这一天,就算时隔多年洛潇也还是不会忘记。
那天巴黎天气很不好,天黑压压的,偶尔划过闪电,却没有一点零星小雨落下。
她穿了条纯黑裙子就站在棺木旁,透过水晶玻璃棺朝里看,宁骁闭着双眼像是在很安详的在睡觉,她细细的打量着,脑海中突然有很荒诞的念头闪过,也许他会睁开眼抱怨的跟她说。
【洛潇,这里这么闷,你在虐待我。】
亦或者,他还是一贯的张狂肆意,杏眸里轻佻和深情并存。
【洛潇,我睡不着,你过来让我抱着睡。】
想着想着,眼眶又红了,她缓慢地把手放在棺木上,一寸一寸以极轻的力度摩挲。
哐当——伴着一串凌乱的脚步声,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齐刷刷的进来四个人,是宁安城宁风锦易西彤以及欧阳。
见到那棺木的第一瞬间,易西彤就跑过去了,等她看清棺木内的人后两行清泪就这么溢出眼眶。
嗓音带着一股撕心裂肺:“宁哥哥!”
宁安城脸色惨白的朝后踉跄几步,是欧阳把他扶住了:“老爷。”
“战儿……还是走了吗?”那张沧桑里难掩英俊的五官上布满了痛苦,眼睛里盛满了雾气。
蓝衣,是我没用,没能好好保护儿子。
“老爷……”欧阳觉得身体的每一根骨头都浸透了悲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来。
宁风锦将宁安城备受打击的模样收进眼里,觉得分外讽刺,他永远都只会是宁骁的慈父!
“宁哥哥,你别跟彤彤开玩笑了好不好,彤彤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被你骗的……”她哭着趴在棺木上,脸紧紧贴着冰棺,双手狠狠地扣在上面,右手指甲都刮翻了也没察觉到疼痛。
“你不是说只当我是妹妹吗,我同意了,我以后会乖乖当妹妹……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宁哥哥……我真的什么都听你的……你别再丢下我……”
洛潇咬着下唇,艰难地走过去,步伐犹如千斤重。
“对不起……”她低头弯腰,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
起身的一瞬间一巴掌就招呼了过来,宁安城沉声怒道:“滚出去!”
一个中年男人的力度本就大,再加上宁安城曾经是军人,这力度就更可想而知了。
半晌,洛潇都还有点站立不稳,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右脸很快的就肿了起来。她晃了晃头想甩去这晕眩感,哪成想脑袋沉重地往后仰,连带着身子都要往后倒。
本以为要狠狠摔在地上,却跌入一个温热的胸膛。
她睁开朦胧的视线,只看见男人削立的下巴,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合,“宁骁……”
宁骁,是你吗,你回来了。
男人胸腔一震,淡漠地抬眼,“父亲莫不是忘了这女人对弟弟的意义,你这一巴掌打下去是想气得宁骁从棺木里跳出来?”
“孽子!”宁安城气得手都在发抖,“欧阳,把她给我赶出去,我不想她在这儿污了战儿的灵堂!”
“是,老爷。”欧阳的目光划过一丝阴狠,要不是因为洛潇,少爷怎么可能会死?
没等他有所动作,龙桀就进来了,深邃如潭水的眸子落在女人脸上的掌印时浓眉一皱。
“宁总,死者为大。”虽然他跟宁骁私交甚好,但是宁安城之前并不知道,是这次宁骁出事他派人去通知才知道的。
“你什么意思?”
龙桀理了理衣袖,双眸晦涩不明,“如果不想宁骁死不瞑目,您最好……别对洛潇动手。”
死不瞑目……多么沉重的四个字啊,宁安城慢慢走了过去,他颤巍巍地摸上棺木,战儿,你不想爸做的,爸都不会去做。
之后的时间,每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一角默默地宣泄自己的悲伤,宁风锦脚尖抵在墙边,眼角的余光却没绕开棺木,明明就在咫尺之间,他却不敢靠那儿太近,他闭上眼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痛意。
宁骁,来世我们便不要再做兄弟了,有我这样的大哥,是你今生的不幸。
很快火化的时间就到了,出来了几个人要把棺木推走,易西彤死命的推搡他们不准他们靠过来一步。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宁哥哥走……”刚才才缓过来的情绪一下子又爆发,她红着双眼,只管尖锐地抵抗。
宁安城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只是几个小时他的模样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彤彤,让战儿去吧……”
易西彤像个被抛弃的小兽,“宁叔,我不想宁哥哥走……”
“傻孩子,别哭了,战儿最舍不得你哭。”
她把牙齿狠狠咬住自己的虎口,压抑住满腔的泪意,强迫自己别过眼。
眼看着棺木马上就要推进去了,洛潇整个人抖得厉害,还是没忍不住想要追上去,是龙桀把她拉住了。
他说,“别去,他想在你心里永远最美好的模样。”
闻言,她的胸口微微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