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他之所以来天机阁,只是为了验证这个答案而已。而我并不肯定他,也不否定他,只是让他自己去猜。如此一来就算他猜对了也好,猜不对也好,后面发生了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阁主摆了摆手,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姬幽愣住了,感情阁主不愿意帮助无念的原因只是害怕无念会将天机阁牵连在内。
确实,倘若天机阁当真告诉无念和尚,子午大师是被法叶所杀。无念回去拿此事质问法叶,他未必会承认。反而有可能倒打一耙,说他天机阁诬陷栽赃,至少姬幽是这么理解的。
如此一来,阁主当真是机关算尽,先人一步。
“阁主高明,弟子没用想到这一点。”姬幽心底的怨气消了些,她原本还在心底埋怨阁主,直到此刻才发现他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巧妙。
“高明倒是谈不上,主要是我懒。这无念和尚,也是我棋盘里的一颗棋子而已,我才不会做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呢。”天机阁阁主伸出手来,慵懒地托着自己的下巴。“他要是真因为子午的事捅出了什么篓子,还不是得我来处理。”
他一脸幽怨的样子,像是为了他口中的那一盘棋忙的心力憔悴。
可是跟着他十年了,姬幽都不知道他这盘棋是在和谁下。
听到天机阁阁主的抱怨,姬幽原本敬佩的心思完全被打消了,她万万没有想到,阁主只是因为懒,不想处理这些杂事。
换句话说,这就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听到这话,姬幽心里的怨气又深了一些,但她只敢在心底抱怨。
姬幽彻底沉默了。
“无念的事暂且不提了,倒是你,人家就帮你那么小一个忙,十年过去了,你还记得清清楚楚,还不忘向他道谢,我的恩情你怎么就记不住呢!”阁主的声音像是在揶揄调侃她。
姬幽闻言慌忙拜倒在地上,恭敬地匍匐着。
“阁主的大恩大德,姬幽一直铭记在心底不敢忘记,如此大恩大德,此生怕是无以为报,怕是……”
“你怎么就知道无以为报呢?我也老大不小了,要不你……”阁主没等姬幽把这些客套的说辞念完,就打断了她,眼神色眯眯的。
一句话如同五雷轰顶,震得姬幽的心止不住地乱颤。
“阁主,请恕姬幽恕难从命,如果当真要姬幽成为您的小妾,那还请阁主收回姬幽的性命吧!”她说的义正言辞,大义凛然,像是宁死不从的良家妇女。
“什么,什么啊!”阁主笑了。
“我的意思是,我都这么老了,膝下也无儿女,要不干脆你认我做义父吧!”他收去了脸上的笑容,神情看起来很是认真。
姬幽抬起头来看着他的面色,几乎都要当真了。
“开玩笑的哈哈,你不愿意就算”阁主哈哈一笑,像是真的在开玩笑。
“义父。”可是没等他说完,姬幽就慌忙重重地磕头,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
这下轮到阁主发愣了,也不知道他原本是否真的想收姬幽和义女
,现在看来都不好反悔了。
“哈哈哈,你倒是挺精明啊,如此一来,这李宗盛岂不是就成了我的女婿,让我不得不好好照顾他啊!”阁主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很快便又发出爽朗的笑声。
“那就多谢义父了。”姬幽也是笑了,脸上露出了一抹小心机被发觉的感觉。
就算不是为了李宗盛,阁主对她的恩情早已相当于她的再生父母,叫他一句义父又有何不可?
“好了,好了,你个小丫头,先退下去吧!”阁主看上去自然也很是欣喜。
他百年来都没有成婚,自然也没有孩子,如今他早已知晓自己半只脚都跨进棺材里了,还能找到一个这么聪颖勤勉的女儿,他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
“那义父多注意休息,莫要因为操劳伤了身体。”姬幽起身倒退着出门了,还不忘嘱咐一下阁主注意保重身体。
望着姬幽推门而去的倩影,阁主轻轻点点头,嘴角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
他伸了一个懒腰,一口气喝尽杯中的茶,再次回到了书海之中,拾起了那卷厚厚的荒古遗卷。
他没有将书阖上,以至于暗黄色的书卷上画着的图案暴露无疑。
那是一条张牙舞爪,通体赤红的蛟龙正要呼之欲出!
皇城,紫禁宫。
燕玉山正在自己的寝房内批阅奏章,近些日子来,劝他罢废燕谨瑜另立燕瑾琪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了,这一点让他倍感欣慰。
但是无穷无尽的奏章依旧感到疲倦,他轻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毛笔,望着厚厚的奏折想要休息一阵,正巧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微臣有事禀告。”屋外的人轻轻叩了叩门,声音谦卑有礼。
燕玉山早已听出他的声音,“羽公公,进来吧!”
朱漆门刷地开了,身穿深蓝色宦官衣袍的中年男子一扭一扭地走了进来。
几日不见,羽臣安的皮肤愈发白净了。
“羽公公有何事这么着急,不能等到明日早朝汇报吗?”
羽臣安并不是燕玉山的贴身太监,因此,此刻他算得上是特意过来寻燕玉山的,究竟是什么大事,能够使得羽臣安如此着急,难道是倾城出了什么事?
顾倾城是他对顾家的最后一点补偿,倘若她真的出了什么事,百年过后,他有何颜面去见顾将军和他的家人。
他还记得当年和顾凯凌将军的约定,一定会照顾好顾清凌和顾倾城。羽臣安并没有告诉他顾清凌还活着的事,所以他只有将所有的愧疚全部传递到顾倾城的身上。
“太子殿下回来了。”羽臣安没有下跪,他是修仙者,不管和燕玉山是不是臣子关系,他都不需要下跪。
“瑾瑜回来了?”燕玉山愣住了,燕瑾瑜能够在天山派修行自然是好事,可是这才过去了几天,他就回来了,难道是天山派的人排挤他,把他逼回来了吗?
“对,燕瑾琪出城时遇见了太子,他的护卫飞鸽传书回来,信中说和他随行的还有几名天山派弟子,应该是下山历练的
。”羽臣安缓缓地说道。
“燕瑾琪出城了?什么时候的事?这个燕瑾琪真是愈来愈大胆了,现在出宫竟然都不向朕禀告了!”燕玉山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下山历练的燕瑾瑜,而是出城的燕瑾琪。
他皱起眉头,目中有着些许暴怒的意味,他在气愤燕瑾琪的不辞而别。
“今天早上的事,听说他想去碧空谷祭拜他的母亲。”羽臣安款款答道。
他向来不偏不倚,不管是燕瑾瑜也好,燕瑾琪也好,他是修仙者,倘若不是因为先皇的恩情,他大可不必留在宫中,所以未来无论是哪位皇子登基,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祭拜华妃吗?”提起燕瑾琪的母亲,燕玉山冲动的声音突然平息了下来。
华妃是燕瑾琪的母亲,也是自己的小妾,华妃活着的时候燕玉山并没有给他什么名分,直到她死后才封他为妃子。
华妃死的时候燕瑾琪才六岁,或许这也是养成燕瑾琪性格顽劣乖张的原因。
他觉得自己是庶出,所以永远低燕瑾瑜一头,才一直想着要将他踩下去。
想起了华妃,燕玉山的心情突然低沉了下来,他突然觉得燕瑾琪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处处排挤燕瑾瑜,甚至绞尽脑汁想将他挤下太子之位,都是因为自己的漠不关心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你觉得瑾瑜和瑾琪,谁更加适合成为帝王?”燕玉山合上了手里的奏章,将它们推到一边。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平易近人,更擅长招揽人心,更擅长让臣子们为他趋之若鹜,肝脑涂地。而二皇子自小聪颖,胸怀大志,只是太过投机取巧,但若说二者谁更加适合继承皇位,我觉得乱世之中太子殿下必定是一个很好的首领,但如果是盛世,二皇子更能够使得百姓安居乐业,四海之内昌盛太平。”羽臣安知道燕玉山的言外之意是他们二人谁更加适合继承皇位,便将他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但是二皇子自小便独处,导致性格颇为顽劣,如果引导不正,极有可能会走上歧路。”羽臣安不忘补充了一句。
“唉,你和朕想的一样啊!”
或许等他回来,自己也该好好和燕瑾琪谈一谈了。燕玉山长叹了一口气,在心中想到。
如果能够说服燕瑾琪,让他好好辅佐他的哥哥,他们二人相辅相成,互相协调,
这大夏王朝必定能够经久不衰。
但是要破开他们两兄弟之间的隔阂,谈何容易。
羽臣安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燕玉山的安排。
他已经说的太多了,身为宦官,他本就不该参与朝政,更何况这是皇位继承的大事。
“羽公公。”燕玉山沉吟片刻,抬起头来。
“臣在。”羽臣安低下头。
“朕有一事托付于你,瑾瑜此次回城不需告诉侍卫了,就由你暗中贴身保护他如何?”燕玉山沉声说道。
“诺,臣定当竭尽全力。”羽臣安点了点头,转身关上了门。
寝宫内,燕玉山长舒了一口气,再度看起了那山般堆叠的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