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离子宽袖一拂,携着白矖腾云飘然来至云上宫。
仙尊果然是仙尊,手一摆,结界轻松就化解了。
距上次离开云梦泽,已是半年有余。
虚离子带着她绕过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她虽是第一次来神宫,却无心看这眼前美轮美奂的风景,心中一直惴惴难安,到底,她还是不够自信。
“别愁眉苦脸的了,让人见了垂怜!这不都到了跟前了嘛”虚离子安慰道。
“我……我紧张!”
走了好久,终于来至正殿。大殿廊下云集一应小仙婢。有洒扫的、摆弄花草的,也有垂手候着的;不时有一行行排列整齐、端着器皿的仙婢飘飘然而过,个个都是云簪飘带、风姿绰约、样貌非凡。白矖不禁感叹:原来,这就是他生活的地方,比我们的万妖殿气派多了!
廊下飘来三两清弦拨弄声,似乎在试探什么,他们一前一后迈了进去。
云中神君摆弄着案前的古琴,在他身侧,坐着一蓝衣女仙,手持箜篌。那双白皙的纤纤素手拨弄着琴弦,远观超脱之姿,近看容颜清丽绝代,眉眼下却藏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忧郁,白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看到来客,她起身施礼道:“上仙。”虚离子摆摆手:“阿瑶啊!”
没见他时,日日思他念他。
见了他,他却头也不抬。
“你来做甚?”也不知对着谁说,语气中带着责备、冷漠。
虚离子见状,忙上前一步,缓和气氛道:“这不多日未见,甚是想念,就来看看你嘛!”
“见我便见我,带不相干的旁人来做什么?”他依旧顾着拨弄琴弦试音,头也不抬。
什么时候自己成了不相干的旁人?白矖瞬间感觉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心像掉入了冰窖,拔凉拔凉的。方才那话可是对自己说的?不久前,他们初次相遇,那是何等美好的光景!他是那么温柔体贴、多情似水,可这眼前人,除了长着一模一样的躯壳,却是谁?
“此前你寻我不得,如今我送上门来,却为何摆出这幅冷冰冰的样子不理人?”白矖忍不住开始质问,虚离子用扇子指指门,对着阿瑶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出去。
大殿厅内只剩下二人孤零零地对峙。
“我们很熟吗?为何非要理你?”云中君起身绕过案前,并未正眼看白矖。
“你!……你”白矖被气的说不出话。空气似乎凝固了,平复下情绪思忖再三,她又开口道:
“你既来波动我心弦,搅乱我内心的平静,如今又弃我而去,这是哪般道理?”
他不语。
“你既然为了我去往巴蜀见我师尊,说明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
“既然明明喜欢,为何还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之前对我说过的话又当怎么算?”白矖一口气一股脑儿地往下说。
“……”
“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心里爱慕着圣人女娲娘娘对不对?可我不介意……”
还未说完,她被粗暴地打断:“放肆!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我便是不懂才来问你!你既然心有爱慕之人,为何又来招惹我?都说你云中君时而温婉,时而暴躁,我原来不敢苟同,如今自是见识到了!”
“那么,你可以走了。”
“我来,是想求个答案。”
“如今你已然知晓。”
“……”这次换做伶俐的白矖,说不出话来。此番前来,她设想过各种相见的场面,她想着看到自己他该如何欣喜如狂,自己又如何安慰他,告诉他她并不介意他心有所爱,那只不过是他未曾得到故而念念不忘的执念罢了,凡此种种设想;独独未曾想到的是,他的绝情。
殿内一番血雨腥风,殿外廊下虚离子、瑶姬二人却相谈甚欢。
“阿瑶,你近来可好?”
“能随侍在他身旁,我已心满意足。”
“我看你并不快乐。”
“还好,我习惯了。”
虚离子叹了口气:“你的痴情,他的挥霍……”
“世间痴情女子太多太多,大约不差我一个,不提也罢;上仙此来可是另有要紧之事相告?”
“是了!都说你善解人意,却也聪慧的很!”他顺手将扇一收,“东皇钟镇压在幽冥血海已有千年,如今频频发出异动之声,只怕……”
“东皇钟一旦被破,幽冥界妖魔鬼怪怨灵盾出,三界恐遭大难啊!”
“可不是嘛,东皇托我带来口信,妖界九尾狐族涂山氏似有叛逆之心,涂山紧邻云梦泽,请你们家云中君早做打算才好!”
“如此重要之事,东皇为何不亲自召见言明?”
“还不是你家神君天天在下界欢腾!这不你瞧瞧里面……”虚离子扭头用扇一指,“我带来的小丫头,你可别介意,就让她碰个鼻子死了心也好,也算我帮了她师尊一个忙,全了我们的友情。”
“敢问她师尊是……?”
“也是你的老朋友了,妖皇玄矶。”
瑶姬瞪大了眼睛:“她是紫姬的徒儿?”
正说着,殿内冲出了一个魂不守舍的身影,白矖哭着跑出来。虚离子倒也不惊讶,转身绕进殿内。
“也不至于这么绝情吧你?”他调侃道。
“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我怎么了?她跑来求我说要见你,我能说拒绝吗?好歹她也是玄矶的徒儿!”
“以后再莫提巴蜀!”
“怎么?看来之前受气不轻啊……”虚离子继续挑衅,“你也是,巴巴地跑去巴蜀做什么?这万年都过来了,眼下为了这小丫头再和她去起争执,你这不是自找的吗?”
“我也不想碰到她啊!”云中君嘴巴撅起,委屈的有些可爱。
“我说,是不是你先去招惹她的啊?”一颗八卦的心。
“我是喜欢她,可那又怎样?”
“按我说,你这颗心是石头做的!”虚离子使了个颜色,“看看屋外那位……”
“阿瑶?你别说笑了。”
“怎么?你不仅心是硬的,连眼睛也是瞎的不成?”
“她不过想要报恩罢了……”
“别,莫说你云中君——这风月场上的高手,连我这外人都看出来了!”二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