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愿意?
杨立青觉得自己的大脑不太够用了,合着自己观察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决定的招揽,对方竟然会不愿意?笑容僵在嘴边,过了足足一秒才勉强地又牵动了一下嘴角,不死心地问,“是……想要继续你的学业?不想走职业篮球这条路?”
听到杨立青这么问,大家的目光这才稍微正常了一点。
毕竟是东林四中啊……能考进这种学校,混个一本肯定是没问题,要说不想打职业,倒是能理解了。而且,能进省队的多了,能进国家队的就少了,瞿南不想赌这把,也可以说是个明智的决定。
瞿南倒是想拒绝地委婉一点,他重生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那么几年,这种最基本的谈话技巧肯定会有,可是之所以拒绝地这么干脆,完全是因为瞿南的心情不是很美丽。
至于瞿南为什么心情不好?这不明摆着吗——这场比赛输了。
“杨叔叔。”瞿南整理了一下心情,“这件事我会找时间和你解释,但是你看,我们刚打完比赛……”
杨立青立即明白了瞿南的意思,想了想,又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是我鲁莽了,那……我还有事,先走了?电话联系。”
“好的。”
等杨立青一走,整个队伍的人都涌上来了。
纪东阳:“草草草草,真的假的?瞿南你居然拒绝了!!那是国家队教练!国家队啊!”
陆元纠正他:“是‘副’教练。”
纪东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瞿南你真不打算往职业那块发展?”
许杰:“是啊,机会难得,现在省队的人可都直接去体校招的。”
瞿南觉得有点头痛,不知道该从哪说起,程方梓见到这一幕后,把本来想说的话通通咽了回去,在纪东阳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行了行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输球了还这么有兴致?”
“……为什么只打我?”纪东阳怒目而视。
“哦?”程方梓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然后心安理得地回答他,“顺手。”
纪东阳:“。。。。”
本来输掉这么可惜的比赛,或多或少都对大家的心情有所影响,但比赛结束玩了这么一出,大家的注意力全被分散了,到了车上一个劲地追问瞿南,一个个自发地充当起杨立青的说客起来。
瞿南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往其他方面扯开,最后被他扯到了即将进行的期末考试上面,众人立即消停,纷纷开始思考人生。
唯一没有被瞿南三言两语打发掉初衷的,大概只剩下秦默一个人。
小巴车开回学校,正是万里晴空的好天气,一个疲累的上午过后没有人还想出去玩了,纷纷表示要回家休息,瞿南收拾完,刚刚迈出校门,就看到秦默踌躇地站在那里,看到他来了,立马走了上来,吞吞吐吐地问。
“南哥,这机会……你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秦默不能够理解,在他看来,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简直和天上掉馅饼没两样了,那可是省队!省队!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进的地方!
“秦默、”瞿南稍稍思索了一下措词,不答反问:“你觉得我国的篮球怎么样?”
“我国的……篮球?”秦默不明白瞿南为什么这么问。
“在省队发展,或许的确很吸引人。”
“但是、我并不想让自己的未来止步于那里,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在后方温暖的太阳余晖之下,瞿南幽深漆黑的、让人看不透的瞳孔此刻稍稍明亮了一点,秦默能够看见那双眼里此时透露出的炙热和刺眼的光亮。
就像一柄细细的青光剑在阳光下明晃晃地颤动着刀身,锋锐夺目到让人移不开视线。
“我有一个目标,它不是梦想,不是理想,是赌上一切都想去实现和经历的目标。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训练,那时候我没有回答你。”
“秦默。”瞿南清楚而有力的说:“我想去打n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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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问题,瞿南对程教练的回答一般无二,最后程方梓也只能苦笑两声,有省队这样的捷径不去,非要按着自己的性子去打什么nba,nba是那么好进的吗?近几年也才出了一个姚明,瞿南这小子看起来是中毒不轻啊。
瞿南当然也能猜到程方梓的想法,他没有去反驳,近年来的确才出现一个姚明,可是重生的他更清楚,不用几年,nba舞台上黄皮肤的人将不断增多,易建联、孙悦,再到后来的林书豪,虽然这些人里最终也没有诞生没有能成为巨星级别的球员,但这依然说明时代已然不同。
输了球的感觉很不好,瞿南回到家,破天荒地没有去训练,而是准备给自己放半天假。要说杨立青的提议他没有任何的心动肯定是假的,但是重生的理智,让他清醒而果断地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8点多。
方静没叫瞿南出来吃饭,她知道儿子今天有场比赛,也从瞿鹏飞的嘴里得知球队输球了,所以,她对瞿南一回家就窝在床上睡觉的行为有了底,到了饭点更是没敢去喊他,这会儿看见瞿南睡意朦胧地走出来,才立刻迎了上去。
“小南?饿了没,我给你留了饭菜,稍微等一下我给你热热。”
“不用了妈,我自己来就好。”瞿南洗了把脸,冷水让头脑瞬间清醒了一下,他急忙把饭菜放到微波炉里,回头对方静说:“你早点洗澡睡吧,我吃完自己能收拾。”
瞿鹏飞在一边看着这对母子的互动头上一个巨大的问号,忍不住就问瞿南:“我早就想问了,你和你妈……一直就这么相处的?”
“嗯……”瞿南专心地嚼着饭菜,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妈都不会骂你打篮球,然后要你去写作业什么的?”
瞿南想了想:“没有。”
“真好命……”瞿鹏飞嘟囔了一句,“我妈就不会这样,整天就知道让我去做功课,每次一回家就问我要考卷,天啊……”
瞿南觉得这堂弟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亲近化的趋势啊。
他眯了眯眼:“所以,你是在羡慕我妈对我的态度?”
瞿鹏飞一愣:“有、有点吧。”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这么对我,又没有想过,大娘为什么那么对你。”
“……你想教育我?”
瞿鹏飞反应过来了,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戒备的状态,对瞿南的眼神又回复到了初见时的不屑和骄傲,似乎是为了让自己更有底气,说话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你算什么啊,看得起你叫你一声哥,不就是你爸死了你妈才这么对你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想教育我?搞笑!”
瞿南没有动怒,而是继续把一根青菜夹到自己碗里:“大娘要我帮你提升水平去考东林四中。她觉得……我能认识程教练,就能把你也开后门带进去。你也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你想说什么。”瞿鹏飞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冷着脸问。
“你对我的印象几乎趋于没有,但是很显然,你一开始就对我和我妈都显得不够友好。”瞿南慢慢地说,语气也平和地像一汪清泉,但是瞿鹏飞抬起头,却发现此时瞿南的眼里锐利得如同一把削尖的小刀,直直地刺向他——
“这只能说明,是大伯和大娘给了你某些关于我们的不好印象。”瞿南缓缓地说,尽量地放平声音,不让里屋的母亲方静听到,“这些印象可能是因为我们没什么钱,也可能是因为我爸死了,甚至是,因为我被人打断了腿。”
瞿鹏飞无声地听着,想要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死死地把指甲抠进木质的餐桌上,紧紧地抿着嘴唇,心中的惊愕却翻江倒海地涌现着,瞿南的几句话,一字一句都戳在了他的想法上面,让他哑口无言。
“有些事我希望你知道。”瞿南看了一眼方静的房门,确定了没有什么动静后才说:“我爸死后赔的10万块,有8万是被大娘拿走的。半年年,我妈出了车祸,那时候如果不是撞人的肯赔钱,而我们又有一点积蓄的话,可能现在会过的很辛苦。”
“……和、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瞿鹏飞有些底气不足,他心里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爹妈居然拿了人家父亲的赔命钱。
“后来我无意中听医生说,其实一开始他们打电话通知的,是大娘,也就是你妈。”
把嘴里的青菜咽了下去,瞿南轻轻地说:“鹏飞,我说这些,并不是对大娘和大伯有多深的怨恨,也不是针对你,而是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
“——我们从来,都不欠你们什么。”
“我……”瞿鹏飞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脸色不停地变换着,显然瞿南忽然丢下来的信息量太大他还没能消化,对一个才初中都没有毕业的16岁的少年而言,他的良知让他对父母做的这一切都感到抱歉和茫然。
瞿南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并不想把这些话说出来,给这个“堂弟”的人生里加上这么一笔,但是他的初衷却是希望这个少年能更快地成长起来,能够准确地认识到某些东西。
于是,瞿南将谈话的重点绕了回来:“但是,这样的大娘和大伯,一直都看不起我们,想要尽量和我们断绝了关系了他们,却会为了你,放下身段来这里求我为你磨练球技。”
“那么……你自己想想,你对大娘的态度应该怎么样。”
“……”这一瞬间,瞿鹏飞的心里复杂到说不出话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没有从里面反锁的门被人突兀地打开了。
瞿南的大娘拿着一袋买给瞿鹏飞的水果,一脸冰霜地走了进来,只听到了最后一句的她劈头盖脸地就质问瞿南:“你刚刚对了小飞说了些什么?”
“嗬,不就篮球打得还行吗,怎么的,尾巴翘天上去了?我告诉你瞿南,让小飞住这里是给你面子,你要再说些有的没的,可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