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他人是指那个小鬼头吧,风觅烟想了想,又觉得实在有些滑稽,便指了指殿外准备黯淡的天,道了一声为时不早,先做休息,明日再谈也不迟。
不过是知道自己脑袋犯涨,有些捋不清现在的情况,担心就这样不留神将自己卖了所以找出的托辞。
夜半,月影撒在窗前,她看了看缀于床前的白纱帘,影影绰绰,晃得有些眼花,又深觉实在是没有什么睡意,就从床上爬了起来,顺手点了支蜡烛,坐于房内的原木桌凳上,盯着风过挥动的不停颤动的微弱火苗。
才盯了没两秒,就听到门被轻声敲响,之后传来一声弱弱的童音:“风姐姐,开门。”
“疯”姐姐,风觅烟是真真不大喜欢这种叫法的,若放在从前,她定会先教训一顿这个小鬼头,此番她却是没这个心情。
至于小鬼头这个称呼的由来,那可是风觅烟的真切感受。
孰能想到,之前救下的安安静静,沉默又漂亮的小稚,会是这般的磨人且淘气。
记得刚救下他时,风觅烟倒是问过他名字,只不过许是还未从那时的危险中缓过神来,小稚怎么都不愿开口同她讲话,她也没多问,想着既救下了,便不计较自己是否有违仙人的原则。
但究竟要如何安置这小稚却是个问题,不过当时雨蒙蒙一片,天却还亮堂着,他周身俨然被雨浇得成了落汤鸡,再看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想必不会随便被他人拐跑。
她蹲下来,好心把随身携的油纸伞撑起来递给他,这次那小稚倒听话地接了过去,却仍旧没开口说一个字。
她指了指来时的那条路:“朝这条路走,有一个村落,届时找个人帮你回家。”站起身便准备走。
走了没两步,又有些不放心的走回去把自己的玉佩递给他,开口道:“如果实在无人能助你,便拿好这玉佩,自然会有来助你的人。”顺手摸了摸他圆鼓鼓的小脑袋,转身离开。
没办法,只好打发自己的师弟师妹来帮助他了,想想又要欠人情,就有些心烦。
雨仍是很大,相较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她走在路上没有闭了自己的听觉,只因她喜欢雨声,那能让她的心安静下来。
故而彼时的她是不知道有一个小人在紧紧跟着她的脚步。
酉时,看到前方有一小客栈,想着停下来歇歇脚,喝点茶水稍作调整,才终于在进入客栈之际发现了他。
起初只感到有些许的震惊,待回过神来反而受到了惊吓。
震惊的是本以为这小孩已然在村落中落了户,此番却又见到了他。惊吓的是他竟跟了自己一路,且不说自己一副成人身子,他一只短腿小稚,究竟是如何跟上自己的步伐的。
想必是用跑的,但跑步的声音如此明显,风觅烟的听觉未隐,委实有些佩服自己想事情的专注力。
想开后,便没将自己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只走到客栈中最近的一处桌椅旁,招呼小二递来一壶上好的茶,偏头看到门口那颓颓的样子,又叫了碗面。
在这荒郊野岭之地,能有客人已实属不易,小二态度极佳。
待茶和面都稳妥的摆到桌面上后,门口的小稚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没有好气的朝他颔了颔首:“还不过来”?
小稚却听话的走到她对面,畏畏缩缩的抓着自己的衣袖,声音糯糯的:“谢谢姐姐。”接着转身,准备走。
还未走两步,就被风觅烟一把拖拽到椅子上。她的脾气没那么好,哪怕是对一个小孩,虽还未从这小稚新奇的脑回路中绕出来,但也下意识到这小孩约摸着还是需要她,不然不可能紧紧跟着自己,但实在看不惯他扭扭捏捏想求助却不直说的态度。
她将自己面前的面并筷子递给他,道:“吃。”
他算是终于摸清她有些生气,小心问了一句:“你不吃吗。”
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吓到他,终是于心不忍对一个孩子生气,放缓了语调说:“不。”
她是不需要吃饭的,但偶尔会贪恋人间美味,时不时下个山觅些美食。由于都是偷摸着吃,生怕被师父抓到,因此吃相都豪放不羁。本以为这小孩饿了一天,又尾随了自己一路,会毫无吃相,没想到这么有礼仪感,这让她有些自愧不如,忍不住想要赞赏。
他虽没主动求助,但照他跟了自己一路的做法,要想将其托与谁是不可能了,只好硬着头皮先照顾,明日当能到京都,届时再想个法子将他安顿好,也不碍事。越想越觉着有道理,便是又叫了小二备了两间厢房。
这小二委实不大会做人:“客官,这不是您儿子吗,干嘛还分房睡,您若是不分房还能省一间厢房的银两,您这样不划算的”。
风觅烟呛了一下,轻笑了两声:“你老板知道你这般为顾客考虑吗?...”
刚要再补充一句就要两间,对面慢吞吞吃完面的小稚开口:“就一间房。”
这小二听到自己的意见被采纳,顿时兴高采烈起来,去收拾那间房了。
风觅烟不想多说话,有些心累的看着面前的小稚儿,揉了揉眉心,问道:“小孩,看你一路跟来毫不费力,话也不多,想来不那般娇弱,没必要同我挤一屋的吧!姐姐我有钱的。”为了证明,还不忘将身上装有的银两掏出来让他瞧瞧。
没想到小孩竟像转了个性子:“姐姐,我方才是看您只点了一碗面,想着为您省点钱嘛。”说罢,还不忘高兴的吧唧吧唧嘴,又开口:“既只要了一间,您权当省了钱好,我看那店小二不大像什么好人,万一我不在您身侧,他许会觉着您好欺负。”还认同般的点了点头。
一连串话说的她有些脑袋发胀,待回过神来已经同那小稚坐到了厢房的床上,仔细一看,这床也不小,算不得挤,便也没再多说。
自那晚之后,他得知了风觅烟的姓,便开始了“疯”姐姐这个称呼,也让她意识到这小稚完全就是一个小鬼头,哪如他初见时那般我见犹怜的模样。
想到这,她不禁笑出了声,看着对面一脸正色的小鬼头,心也不知为何竟软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