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家出个人把她背去公社吧,这么大岁数了,我也不好拿绳子捆着她。∮八∮一∮中∮文,前些天柳滩大队有个地主崽子不服劳动改造,我去抓人他还敢躺地上耍赖不走,我就牵了队里的骡子,把他绑在骡子屁股后面,再带上高帽子,脖子上挂他几块砖头,一路批斗一路拖到公社大院。对付这种顽固分子,人民政府有的是招儿治他!”
杨志高的话说得一点都不隐晦,明明白白地告诉周家人,要是没人背,就把周老太太捆上,放牲口屁股后面拖去公社。
“三乐、四乐,你俩赶紧把奶背公社去。奶平时白疼你俩了!”周娟赶紧对周阳兄弟俩说道。
“奶是为了给我和我哥换亲被抓走的?奶是替我顶罪去的?”周晨问周娟,狠瞪了她一眼,又看向闷头抠手指头的周富,“奶疼谁谁能不知道?要娶媳妇的时候知道傻乐,到这时候就装傻了!”
周娟被周晨一句意有所指的顶罪给堵住了嘴,不敢再说什么了。周富也被周晨说得满脸通红,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走到周老太太面前,一把把她背了起来。
周老太太的屁股一离开炕上,一股骚臭就散了出来,再看周老太太湿透了的裤裆,原来是吓尿了。
周富闻到味道时已经把周老太太背了起来,等手摸到她湿了大半的裤子,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手一松,周老太太哐当一下就被摔在了地上。
因为离炕沿近,周老太太的头先磕在木头炕沿上,又摔在地上,两声闷响听得众人直皱眉。
周老太太反倒被摔清醒了,趴在地上就开嚎:“我不活了!我没脸见人了啊!”
平时骂儿孙、拿捏儿媳妇一套一套的周老太太今天只能不断重复着这两句,可能她真的觉得没脸见人了吧。
“嚎啥嚎!还不嫌丢人呐!”一直缩在炕沿下的周老头一烟袋锅子刨过去,在周老太太脑门上刨出一个大包,也成功地让她收声。
“大乐!赶紧把你奶背走,别耽误人家杨同志,人家可是替公家办事情!”周老头对不知道拿周老太太怎么办的周富吩咐。
“对对!”周春也赶紧接茬,“二乐也去!跟你哥替换着背,路上别耽误事儿!”
周富和周军把周老太太背走了,杨高志也走了,大队民兵连长乔四喜也跟了出去。¢£八¢£一¢£中¢£文,
所有人都装着没看见周老太太湿了大半的裤子,也不提在这样的三九天她穿着这样的棉裤会不会冻坏。甚至周红英和钱家四个孩子都没想起来大冬天的周老太太出门连个围巾都没有,亏得平时周老太太当眼珠子一样疼着他们。
郑满仓和老队长也准备走,李桂芝凄厉地一声喊叫让他们停住了脚步,“我六丫还在他们手里呐!我六丫被他们害死了呀!”
“大姐你别着急,你好好说是咋回事。”李得胜赶紧安抚李桂芝,又叫住了郑满仓和老队长,“二位先不着急走,看来这里面还有事儿,这周家卖了我大外甥女,现在又抢了我小外甥女,还得请二位给评评理。”
郑满仓和老队长对视一眼,只能重新坐回周家的炕沿上。
周平这才现周兰竟然不在炕上,见李桂芝拿手颤巍巍地指着东里间,赶紧跑过去,片刻功夫就抱着烧得脸色紫的周兰出来。
周兰现在还不会走,被周娟扔到东里间的地上,哭累了就趴在地上睡着了,醒了接着哭,哭迷糊了再睡。一整天就这样又惊又吓又着凉,现在已经烧糊涂了。
“我六丫呀!我可怜的六丫呀!”李贵芝哆哆嗦嗦地接过脸上一层死色的周兰,绝望地干嚎着。
“你这个畜生!你们都是畜生!毒蝎子!你们不得好死!”一直一言不的周平一看周兰的样子,也是吓得直哆嗦,口不择言地冲着王凤英母女歇斯底里地怒吼,“老天爷早晚得报应你们!让你们都不得好死!”
“大丫!你疯了!你还有点小辈的样子没有?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王凤英目光闪烁地对周平说道,一看就是心虚了,只能端长辈的架子压制周平。
看着被周平骂得一句话都不说的周娟,王凤英又来劲儿了,“二丫就要出门子了,你当姐姐的咋能这么骂她?你还有个当姐的样儿没有?你是不是看二丫找了个好婆家眼气,就想找她的茬?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拿啥跟她比?就你这样的,就是一辈子土坷垃里刨食的命,你再眼气也没用!”
王凤英觉得自己这番话训得精彩极了,有理有据又抓住了周平找不着好婆家的七寸,很是解气。『≤八『≤一『≤中『≤文,因为有大队干部在,她顾着自己干部家属的身份,没拿出她泼妇骂街的架势,可这几句话说出来,她又觉得自己简直太有干部家属的气派了。
“好婆家?她也配!?”周平从一开始歇斯底里的状态平复了过来,嘴角带着冷冷的笑,讽刺地看着周娟。
有几个舅舅撑腰,又有大队干部做见证,被王凤英这样一骂,周平反而平静了,说话也平添了几分底气。“别以为谁都不知道!家里的坏事都有她的份儿!坏主意都是她出的!她从心儿里就烂透了!都是黑的臭的!徐家要是知道她是这么个毒蝎子,看人家还娶不娶她!”
“大丫姐!”王凤英刚要反击周平的话,被周娟急促地打断,“大丫姐,我对不起你,你别生我的气。”
周娟急急走到周平身边,冰凉汗湿的手紧紧地抓着周平的手,急切地说道:“大丫姐,换亲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咋地也不能让奶把你往火坑里推!
大丫姐!咱们是亲姐妹呀!以后都得互相帮衬着过日子,可不能互相拆台让外人看笑话!
等我出了门子,我就让卫国帮你找个好婆家,他认识人多,咱找个吃供应粮的公家人!咱是一家子姐妹,你也盼着我好是不是?”
“二丫!你跟她说这些干啥?还给她找个吃供应粮的公家人?她配吗?真有那样的你也得帮你亲妹子找啊!就她们这样的绝户头,闺女以后也是个生不出儿子的绝户头!到哪辈儿都是生赔钱货!谁敢娶?”王凤英气得直跳脚,要不是顾忌着大队干部和李家三个膀大腰圆的舅舅在,她早就过来挠死李贵芝母女了!
周平甩开周娟的手,嘴角的笑越来越冷,“我再不好,我娘再没生儿子,我们也比你闺女强!我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遭报应!我们走夜路不怕遇着鬼!你以为你闺女就干了一件缺德事?”
周平使劲甩开又扑过来的周娟,指着她的鼻子厉声质问:“你自个说,你还干啥缺德事了?!你敢不敢说?!”
“大丫姐,我把我的呢子大衣给你!你还要啥,要啥我都给你!我没有的我让卫国去给你淘腾!你说,你要啥都行!”周娟疯了一样抓住周平,手指痉挛般紧扣着她的胳膊,语无伦次地说着。
王凤英还想说什么,却被周娟这幅极不正常的样子给吓着了,把吐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大丫!你瞎说啥!给我老实坐下!”一直抱着周兰痛哭的李贵芝忽然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异常凄厉,几乎是比周娟还慌张地呵斥着周平。
被母亲这样一吼,周平忽然就激动了起来,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血管几乎爆出来,豁出去般大喊起来:“我为啥不能说?!我忍够了!我被他们糟蹋够了!我都没活路了!我还怕啥!这个毒蝎子自个要嫁个好人家,要过好日子,把我往火坑里推!我就是要说出来!我看她还能不能嫁过去过好日子!”
周娟扑上去一把拽住周平的头,啪啪就是两耳光。接着就紧紧掐住她的脖子,一副要把她掐死的样子。
周娟的手太快了,等李家几个舅舅反应过来,周平已经被她紧紧掐住了。李家大舅一拳砸在周娟肋骨上,周娟啊的一声尖叫捂着肚子就蹲在了地上,脸色立马煞白,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我跟你拼了!”王凤英尖叫着就要往北炕扑。
“春家的,你消停点吧!还不看看孩子咋样了!”老队长一声喝住了王凤英,又对屋里的人说道:“都不许动手!有事说事!都有政府给做着主呢!”
周平咳嗽了两声,忽然对坐在地上流冷汗的周娟笑了两声,“咋地,你是怕我把你害死三婶的事说出来吧?”
周家一瞬间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周平,周阳兄妹三个更是一瞬间被定住了一样,只有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平,仿佛从她嘴里吐出的不是几句话,而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不是我!不是我!是老姑去找工作组告三婶的!不是我!”周娟满脸冷汗地坐在地上往后蹭,躲闪着众人的眼睛,慌乱地念叨着,“真的不是我!是老姑!是老姑!”
周老太太被带走以后,周红英还是一直躲在炕角,家里有大队干部,还有几个陌生的李家舅舅,窝里横的周红英可不敢出来。
听到周娟说是她去告李秀华的,周红英的眼睛忽然就亮了,扒拉开扑在她身上的钱磊蹿到了炕当间儿。她挺起胸正准备说话,才忽然现她现在口不能言,好容易有一个露脸的机会,却不能说出来,周红英急得在炕上直跳脚。
周晚晚眯了眯眼睛,手腕一转,冲周红英轻轻扬了几下。
周红英正双手卡着自己的脖子气急败坏地咳嗦,忽然啊地一声,现自己能出声音了。
周红英又紧张又激动,扬着脖子对众人理直气壮地说道:“是我告三嫂地,咋地?人家工作组还表扬我革命意志鉴定,大义灭亲,说革命建设就是需要我这样的好同志呢!还说让我好好努力,以后准能为国家多做贡献!人家工作组都说我是大义灭亲的大英雄!就是我娘和我姐不让我说,要不地我早说出来了!”
周阳三兄妹被一个又一个真相震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像被定在了那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众人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乱成一团。
“你是没去工作组告,可坏主意都是你出的!”周平还是咬住周娟不放,她现在对周娟几乎能恨出血来,就抓住她一个人死掐,“你想要三婶的花布做棉袄,三婶没给你,你就跟老姑说那块花布给她做个布衫正好,可三婶宁可糟蹋了给个小崽子做包被也不给她,让她恨三婶恨得死死地,再鼓动她去工作组告三婶,是不是!?”周平脸上带着神经质的笑,“你以为你在背后出主意就没人知道是你干的?你以为人家工作组说匿名举报、秘密调查你就能躲在背后害人了?老天爷看着你呢!三婶没了,你俩怕担责任,躲在仓房商量,我都听着了!”
“还有你,”周平说道激动处,完全没了平时的腼腆畏缩,拿手凌厉地一指周霞,今天她是打算一口气把所有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你也是个白眼狼!生产队给你妈分点白面,你妈偷出来一点用火盆给你们做疙瘩汤吃,你吃完一抹嘴就把这事儿告诉奶和老姑了!要不老姑能对你妈那么大的火?能让这个毒蝎子一鼓动就去工作组举报她?!”
“我告诉我奶咋地了?她不孝顺!了白面她不全给我奶,还往出偷,我咋就不能跟我奶说!她做疙瘩汤也不是给我一个人吃,满满一大茶缸子,我就分着半碗!”周霞理冲周平疯了一样嘶喊着,眼睛却不敢看周阳三人,现在她的神经也紧绷到了极致,估计也知道今天的事捅出来她以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压在心底的话一通都喊了出来。
“我也想要新衣裳!她有花布不给我做,都给那个小崽子了!说啥小孩生下来得有件新东西才有好命!那个死崽子半死不活地知道啥是新东西!她也配有好命?他们三个都围着那个死崽子转!眼里根本就没有我!活也不帮我干了,别人打我也看不着了,我要他们有啥用!他们不管我,我也不让他们好过!”周霞指着周晚晚,眼里的仇恨如刀,“我就后悔当时咋没掐死她!”(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