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的女儿叫沈晓红,二十八岁,还未出嫁,算是一个老姑娘了。
此女容貌姣好,却不喜打扮。沈云飞见到她的时候,这姑娘头发凌乱,脸色略显苍白,眼圈有些发黑,应该是睡眠不好。
衣服倒还算是整洁。
沈晓红是和母亲一起來的。
在沈渊的教导下,母女二人一起下跪给沈云飞磕头,沈渊妻子恭敬的一边磕头一边说:“参见家主。”
沈晓红却不开口,磕过头后就站到一旁,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看都沒有看沈云飞一眼。
见女儿如此无礼,沈渊眉头微微皱起,但却也沒说什么。
这女儿他管不了,也不想管。平时这父女俩根本就连话都不说。今天能够过來给家主磕头,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但趴在床上的老爷子却怒了,“丫头,你怎可如此无礼?…对我们也就罢了,可见到家主,竟然连一句话都不说,一点规矩都沒有…你都快活了三十年,算是白活了么?”
沈晓红被老爷子怒骂一顿,眼圈立时有些发红,她抬头看了祖爷爷一眼,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最终却又把嘴闭上,依旧一句话也沒有说。
见重孙女在家主面前也是这幅模样,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重伤在身,他恐怕非得从床上跳下來,一巴掌把这重孙女拍死不可。
而沈云飞却并沒有生气,他看了看气得颤抖的老爷子,道:“行了,你也别生气了。她今天能來,应该算很给我面子了吧?”
“这个,倒确实是。这孽障一天天连话都不和我们说,吃饭也不和我们一起吃,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们一眼。今天能磕这三个头,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老爷子说着说着,竟是叹息一声,道:“这丫头,其实,唉…”
其实什么,老爷子最终沒说,沈云飞也沒有问。
沈云飞又看向沈晓红,道:“今天能來,给我磕三个头,是因为你还把自己当成沈家人,对么?”
“对。”沈晓红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嘶哑难听,“不管我和父母、和祖爷爷之间的矛盾有多深,但我身体里,流着的永远都是沈家的血。所以今天我会來磕头,认祖归宗。”
“唰…”听得女儿的话,晓红母亲眼中立时有泪水流出。
沈渊的脸色则立时沉了下來,“如果你还把自己当成是沈家的人,就不要整天做出这副样子。就不要做对不起沈家的事情…”
“我……”沈晓红嘴角一阵抽动,最终却沒说什么。
这姑娘已习惯了沉默,已习惯了把一切都埋在心里。
“好了,你回去吧。”见气氛有些沉闷,沈云飞只得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对方不说出來,沈云飞也不会插手去管。
沈渊显然无比了解自己的女儿,他很清楚女儿再待在这里,只会让气氛越來越压抑。听得沈云飞的话,也立时挥了挥手,不耐烦的道:“走吧走吧,看见你就心烦。”
沈晓红沒再说什么,却对着沈云飞深施一礼,然后才转身走了。
见到重孙女最后这一礼,老爷子脸色才好看了一些,道:“她还是把自己当成沈家人的。家主,你别见怪。这丫头就是性子太执拗了,其实她还是能分清是非的。”
沈云飞不言。
老爷子又道:“家主可能不清楚原因,觉得我们这一家很奇怪,其实造成这样的结果,只是因为这丫头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哦?”沈云飞奇怪的问道:“什么叫不该爱?”
在沈云飞的认知中,这世上沒有什么是不该的。
只要你喜欢,那就已够了。什么叫应该?什么叫不应该?
“因为他喜欢的那个人,是沈家的仇人。”沈渊接道:“只要我和爷爷还有一口气在,就不可能让她和仇人在一起。”
“沒错…”老爷子也立时说道:“天底下男人那么多,他偏偏看上刘家的人,怎么劝她都不听,现在还连话都不和我们说了。哼,即便我知道她恨我们,也不能遂了她的愿。”
“刘家?”沈云飞皱了皱眉,“刘家和沈家有什么仇?”
“当年,就是在这万城。在沈家即将要撤出南疆的时候,有很多势力对沈家出手,刘家就是其中之一。”老爷子一脸怒容道:“当年,由小桃红姑姑带着沈家突围,由娄小楼师兄带着一部分人断后。我就是那留下來的一部分人。至今,我还清楚的记得,小楼师兄带着他的七名弟子,独抗三大超级家族上千人的进攻。而我们,则负责对付附近那些小家族。我清楚的记得,当时里面就有刘家一个。”
老爷子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那次战斗太惨了,小楼师兄被打落生死崖下,七位徒弟战死六人,却一步沒退。他们师徒八人,最后硬是把上千敌人尽数杀绝,才得以让沈家离开中原。而我们……”
老爷子叹息一声,道:“我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只记得被人打了一掌后,便人事不知。等到醒过來的时候,却在一户农家的家里,是那家的女儿救了我,后來我娶了她,便在附近定居下來。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想要找到家族,我曾三次下南疆,却沒能打探到一点消息。而我当年受的那一掌,伤势也一直沒能痊愈,尤其是近些年,竟是越來越重,现在竟是连下地都不能了。”
“父亲一直担心家族的安危,这是他的一块心病,又总是伤势稍微好点就去南疆,才落得现在这样。”沈渊道:“而当年攻击我沈家的,就有刘家一个。沒想到逆女竟然和刘家后代相好,别说爷爷了,便是我也不能答应。”
老爷子此时情绪镇定了一些,又道:“后來我听说当年平凡带着小楼师兄离开的时候,曾经到我们这边,斩杀了所有小家族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活下來。当时以为刘家已经被灭,却沒想到,他们家族还有人活下來,时隔百年,还和我家有了牵扯。”
沈渊又道:“得知女儿的事情后,我去过刘家,本想把刘家灭了,也算是为当年惨死的沈家人报仇。可是我去过之后,却沒能下得了手。”
“完蛋东西,要是我还能下床,定然灭了刘家满门。”
沈云飞则是有些好奇的道:“为何沒下得去手?”
“我去到刘家,见刘家只有一个瞎眼的母亲,和那个畜生。而当时那畜生还受了重伤,躺在床上不能动。我知道他的伤是因为小女受的。所以我一时沒忍心,就又回來了。”
“刘家除了这对母子,再沒别人了?”
“沒了。”沈渊道:“我曾经告诉过他,别再來找我女儿,不然我定杀不饶。”
“于是他就沒有再來找过晓红?”
“來过,后來晓红亲口对他说,他们之间沒有任何关系,也不再见他,他才绝望的。”
“然后晓红就不再和你们说话了?”
“嗯。”沈渊点了点头,脸色也是有了一丝悲伤,“其实如果他不姓刘,我倒是很欣赏他。家里穷都沒关系。”
在两个人说话间,沈渊的妻子则站在一旁不住落泪。
沈云飞看向沈渊妻子,道:“你很疼女儿,是吗?”
“嗯。”女人点头。
沈渊则是怒喝一声道:“把眼泪给我收回去…就是你这当娘的给她惯的这么任性。认准一条道就得走到黑,十头牛都拉不回來。如果她听劝,要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何苦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沈云飞沒再问什么,他无法说谁对谁错。
在老爷子和沈渊眼中,刘家是世仇,当然不会把女儿许给刘家。但沈晓红心中已只有那个男人,她错了吗?
她爱一个人,却还得亲口说,和他断绝一切來往,她能好受么?
沈渊却是越说火越大,眼看着就要把怒火转移到妻子身上,沈云飞只能说道:“你也别把你女儿说得一无是处,她还是把自己当成沈家人的,不然的话,她完全可以离开这个家,去找她的爱人,你们又能如何?”
“我……”沈渊本想说,我杀了那个小子。可这话他终究沒有说出來。
“算了,不说这些了。”老爷子道:“一提起來就心烦。沈渊,你赶紧吩咐人准备酒菜,好好招待家主。我们家这些破事不能让家主烦心。”
“好,我这就去。”沈渊立时道:“等酒菜备好,我再來请家主。”
“酒菜不急。”沈云飞道:“你们先出去,沒有我的准许,谁也不许进來,我要给老爷子治伤。”
“治伤?”沈渊立即道:“这些年我请了很多名医,都对爷爷的伤无可奈何,家主能治?”
“能。我争取晚上就让老爷子和我们一起在桌子上喝酒。”沈云飞说道。
沈渊大喜,连忙跪下就磕头,“谢谢家主。”
“快起來。”沈云飞一把把沈渊拉起,“第一次受你的礼,是家族规矩,以后就不用这样了。好了,你们出去吧,我要给老爷子疗伤了。”
“是,那我们先出去了。”沈渊立时拉着妻子离开。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沈云飞和老爷子两个人。
沈云飞仔细的看向老爷子,好一会后,忽然说道:“你是沈复。”
“嗯?”老爷子一愣,“家主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我是沈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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