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连忙摇头阻止:“钟小姐,可不敢这样,您是傅公馆的女主人,我只是一个伺候的下人,哪能跟您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不符合规矩。”
钟意却坚持:“没关系,反正家里就你和我,不会有人看到。”
李妈还是摇头:“钟小姐,如果你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我帮忙,你就直接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李妈在这样的豪门里伺候人,也快伺候了半辈子了,不说看人十分准,也八九不离十。
她见钟意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有福气。
当然,并不是因为她让自己跟她同坐同吃,她就说她有福气,而是看面相。
相由心生这个词,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钟意并不是故意套近乎,而是确实把李妈当成了自己的长辈,其次她想在李妈那里偷偷学些厨艺。
不都说想要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拴住他的胃嘛,她也想试一试。
钟意有些难以启齿:“其实我很早就想和您学学做菜。”
李妈是过来人,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嗨,这还不简单嘛,你想什么时候学,我就什么时候教,保证包教包会。”
钟意嘴甜的道谢:“那就先谢谢李妈了。”
吃过午饭回到房间,钟意就拿过平板ad开始查菜谱,查了几道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跑去找李妈:“李妈,做这几道菜的材料家里有吗?”
李妈戴上老花眼镜看了一眼,随后答道:“虾尾有,鱼有,地瓜和黄豆芽也有,但是没有鸡和五花肉。”
钟意观察过一阵傅泊焉的饮食,发现他似乎比较喜欢吃辣,今天第一次尝试,她就想尝试尝试川菜,
例如香辣龙虾尾,酸菜鱼,宫保鸡丁,辣子鸡,回锅肉那些……
钟意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我一会儿出去买。”
李妈摘下老花眼镜:“钟小姐,你怀着孕,不适合提东西,你看看你都需要什么食材,一会儿我去超市买就好。”
钟意摇头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去买吧,这样诚意能足点。”
李妈岁数大了,不懂年轻夫妻情侣间的情趣,只能妥协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吧,你挑食材,我帮你提东西。”
怀孕前三个月是危险期,不适合提重物,钟意也就没有多推辞:“那就谢谢李妈了。”
“不用客气。”
……
下午的两点钟,两人准时出发去了超市。
大年初六的超市,依旧人潮涌动。
钟意和李妈进了超市里面,就直奔生鲜区走了过去,今天的鸡肉和五花肉都很新鲜,钟意挑完后,就转去了水果区,准备加个解辣的甜品,也就是水果沙拉。
刚刚推着购物车转过弯,就撞到了货架那边走来的人,钟意刚要说对不起,就僵在了原地,只因那张男人脸,曾经无数次的出现在她的梦里。
是他,沈其风。
傅公馆和沈家别墅,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中间还隔着南湖旧城区,他就算要逛超市,也不可能跨越大半个城市来逛,会在这里出现,很有可能是故意来堵她的。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逆着光影站在她的面前,清隽的面庞,干净的轮廓,和初见那天一样,随便往那一站,就像是一道清风霁月的美好风景,让人移不开视线。
而眼前这个场景,和无数夜里的梦境重叠,熟悉的就好似这四年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钟意足足愣了半分钟,即便知道两人再无可能,但再见到这张脸的时候,还是会有触动。
因为这个眉清目秀,目光清澈的男孩子,足足承载了她整个青春年华。
“好巧啊,你也来逛超市?”
钟意的表情管理并不如她的话语那么干脆利落,多多少少还是让沈其风捕捉到了僵硬和不自然:“来买菜?”
说着,沈其风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购物车里的食材上。
钟意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下去:“是啊,晚上想自己烧点菜吃。”
沈其风听后,几乎脱口而出:“给傅泊焉烧?”
钟意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否认,可这种时候的沉默,就等于了默认。
沈其风忽地笑了笑:“原来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没走出去。”
钟意很想说对不起,但对不起三个字,摆在他们多年的感情面前,又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如果非要让他去恨一个人,那么就恨她好了:“其风,我们都不小了,也都不是孩子了,这个社会就是这么残忍,有钱什么都是,没有钱就什么都不是。”
她抬起头看向他:“你昏迷的这几年,沈伯父去世,沈家生意遭到重创,钟家也跟着好不到哪去,我每次出门都不敢抬头,生怕别人戳我脊梁骨,骂我是穷酸落魄户,更怕某天睁开眼睛,在陌生男人的床上醒来。”
“我说这么多并不是想为自己开脱什么,我也知道是我先违背了我们之间的誓言,辜负了你,但人总要向前看的,你说对不对?”
沈其风醒来后,还从没有主动出现过在她的面前,之前几次都是偶遇,这次找来,她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有些话总归要说清楚的。
这样……两人都能好过点。
沈其风低下头,拿起她购物车里称好重量的鸡胸肉:“我记得你最不爱吃鸡肉。”
说着,就抬起头,唇角漾出一抹类似嘲讽的笑:“怎么?现在为了钱,连最不喜欢吃的东西都能咽下去了?”
在绯城二高上学的时候,不管是早饭午饭还是晚饭,钟意都只管吃现成的,就连洗衣服时需要的热水,都是他一壶一壶提到女生宿舍楼下的。
那个时候,他除了忙着学习,就是去记她的喜好,甚至连她的生理期都记得一清二楚,然后在她之前准备好一切。
只是回忆有多美好,如今就有多讽刺。
在钟意的印象里,沈其风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尖酸刻薄这样的词语从来都跟他毫无关系。
他喜欢笑,更喜欢对她笑。
那个时候,她的世界里也满是他的笑容。
钟意想着想着就笑了:“这几年,比这难吃一百倍的东西我都吃过,又有什么咽不下去的呢?”
胡玫和胡雪两姐妹是什么德行的人,沈其风不会不知道,她没跟他提过往的种种,不代表那些不存在,要真计较起来,她失去的并不比他少,只不过她比他多了一个选择的机会,就是继续跟贫穷和威胁耗下去,选择真爱,还是走的远远地,用另一种方式活下去。
显然,她选择了后者。
不管当初是不是被逼无奈,还是压抑到极点的顺水推舟,现在都没有计较下去的必要了。
钟意看着他手中的鸡胸肉,用故作轻松的语调继续说道:“也许当年上学的时候,我在你眼里是个特别有骨气的姑娘,浑身充满了正能量,但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全部的我呢?”
“人有很多面,也许我好的一面吸引了你,但我也有坏的一面,所以其风,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沈其风刚和林沛东见了一面,虽然林沛东没有具体说什么,但从他的字里行间能够听出来,钟意这几年过得特别不好。
听到沛东说她过得并不好时,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正常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见完面,他漫无目的在大街上走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敌过那种想见她的冲动,就开车到了傅公馆门外守着。
抽了三支烟的功夫,就看见她坐着豪车出来,然后就开车一路尾随她来了超市。
其实他也不知道见面能干什么,他甚至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因为有些话不说清楚,他就可以一直活在自己的想象中,可一旦说清楚了以后,所有的过往,也就真的要烟消云散了。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到后面有工作人员催促两人让出拐弯的通道,沈其风才说了一句,他说:“钟意,你够狠。”
话落,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钟意只觉得一颗心掉进了冰窟窿里,无法正常跳动。
李妈去干调区买了一些调料,回来的时候就找不到钟意了,正要给她打电话,自己的手机铃声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备注名,是钟意,就滑下了接听键:“钟小姐,你在哪里?”
钟意已经走出超市,坐上了出租车:“我去海边兜兜风,你帮我把需要买的食材都买回去吧。”
李妈听她的声音不对,却又不敢多问:“那你可得注意安全。”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李妈还是有些不放心,在心里纠结了一番,她拨通了傅泊焉的手机号码。
李妈平时不会给傅泊焉打电话,如果给他打,就一定是关于钟意的事情。
而此时的傅泊焉正在开着一个重要会议,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他分神看了一眼来电人的信息,当看到是李妈的时候,他大手一挥:“会议暂停五分钟,大家歇一歇。”
开会的众人松了一口气,按照顺序鱼贯而出,傅泊焉在最后一个人走出会议室后,滑下了接听键:“什么事?”
李妈的语气有些焦急:“傅先生,中午的时候,太太心血来潮,说要跟我学厨艺。下午的时候,我们俩一起来超市买食材,我去买调料的时候,和她分开了一会儿,再回头找她的时候,就找不见了。我急忙给她打电话,她说她要去海边兜兜风,我料想她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事儿,不然不可能离开超市,一个人去海边兜风的。”
傅泊焉蹙起剑眉:“她离开超市多长时间了?”
李妈看了一下时间:“得有十来分钟了。”
傅泊焉说了句知道了,就收了线,随后起身拉开会议室的门,叫来了赵程和米莎:“我有事出去一趟,剩下的部分你俩来弄,有不懂的地方打给厉总。”
赵程和米莎全程眼观鼻鼻观心:“是!”
傅泊焉连回答都没听完,就阔步走远了。
……
另一边,日本札幌某酒店。
厉星城吃了退烧药后,高烧逐渐退了下来。
顾相思不好让一个病号打地铺,在他睡着以后,就主动去睡了沙发。
后半夜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体失去重心,好像腾空了起来,她的心跟着忽悠一下,紧接着就睁开了眼睛。
床头上的夜灯散着橘黄色的光芒,将男人的侧脸轮廓,勾勒的愈发凌厉,却不失温和。
反应了四五秒钟后,顾相思开始挣扎:“厉星城,大半夜的,你抽什么疯?”
厉星城虽然烧退了,但重感冒的后遗症还在:“你窝在沙发上睡一夜,明早起来感冒可能比我还重。”
即便这家酒店的供暖不错,但在这样极端恶劣的天气里,还是显得凉意浓浓,别说她一个姑娘,就连他这个糙老爷们可能都扛不住。
顾相思皱眉:“我不窝在沙发上睡,难道要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吗?”
厉星城的臂膀很有力量:“放心,我不会要求你对我的清白负责的。”
顾相思冲了热水澡后,就换了一身保守的睡衣睡裤,虽然没有暴露的地方,可当他看过来的时候,她就像没穿衣服一样惊慌:“厉星城,你眼睛往哪看呢?”
“你穿这么多,还怕我看啊?”
言外之意就是穿这么多,他就算想看也看不到什么。
顾相思虽然知道他一向这么吊儿郎当,但还是不争气的红了脸:“你这人前科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趁人睡着做坏事!”
“哟,小姑娘,不带你这么冤枉好人的,我什么时候像你说得那样过了?倒是小姑娘主动往我身上扑的不少,除了垂涎我的钱,也垂涎我的美男色。”
听他这么说,不知怎么,顾相思的反应变得更大了:“厉总终于肯承认自己脚踏五六七八条船的辉煌情史了?渣男。”
厉星城被气笑了:“哟呵,来劲是吧?我长得帅是我的错吗?我每天也很苦恼好不好?”
顾相思不想再听他说话,在他把自己放到床上后,就伸手把被子扯过来蒙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就呈大字型躺了下来,一副要霸占整张床的架势。
厉星城双手抱胸,慵懒的站在床边看着,半晌,才似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真没交过几个女朋友,用心的都没有过,你能不能信我一回?”
顾相思从被子里发出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却勾得人心里痒痒的:“我不想听,赶紧滚回你的单人沙发上去。”
厉星城爬上床,伸手去拽蒙在她身上的被子,却被女孩一脚踹到了地上。
房间里发出男人掉下床的巨大声响,可男人却一声没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安静的有些诡异。
顾相思屏息听了两秒,还是什么都没听到,脑海里顿时闪过无数可能性,甚至有那么一秒钟觉得他会不会因为感冒虚弱,而被自己踢昏了过去了?
最后还是没敌过心里的好奇,掀开被子看了过去。
男人正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浴衣的前襟敞开了大半,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男人结实的胸膛和肌肉线条。
都说女色勾人,但有的男色,比女色还要勾人。
顾相思怕他耍花样,挪到床边,先是用脚踢了踢他:“喂,厉星城,喂……”
男人毫无反应,躺地的姿势和闭眼的样子像是真的昏过去了一样,她不禁开始怀疑刚刚的那一脚,是不是真的太用力了。
顾相思又踢了踢他:“厉星城,你别装了,赶紧起来。”
男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顾相思心慌起来:“你只是感个冒,不至于这么脆弱吧?赶紧起来,我把床让你给你还不行吗?”
回应她的,依然是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到底只是个二十三岁的小姑娘,不论是城府还是阅历,都不及这个男人的万分之一,在心里认定他真的昏过去后,瞬间就扑了过去,开始拍打他的脸:“喂,你醒醒,赶紧醒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着,就开始做起了不算专业的心肺复苏。
连按了十几下都没有反应,顾相思心一横,决定开始做人工呼吸。
厉星城等的就是这一刻,见她上当了,瞬间睁开眼睛,然后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声音有一丝得逞的坏:“小辣椒,以后还踢不踢人了?”
顾相思也不知道从哪来得委屈,连挣扎都忘了,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她记得妈妈走得时候就是这样,看着像是睡着了,很安详,也没什么预兆,可却是永远的睡着了。
不管她怎么叫都叫不醒,那种无能为力,伤心欲绝,她到现在都刻骨铭心的记得。
厉星城被她突然冒出的眼泪吓了一跳,伸手擦掉:“被踢的人好像是我,你哭什么?”
顾相思拒绝他的触碰:“你这个大骗子,赶紧给我滚开,我要回家。”
厉星城再次伸手替她擦泪,低沉的声音含着些许笑意:“小姑娘说话就不能温柔点?”
顾相思用力拍掉他的大手:“我愿意,而且我也不是温柔型的,不喜欢就去找温柔的。”
说着就拼命推开他,然后去拿角落里的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厉星城跟过去阻止:“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顾相思再次推开他:“不用你管。”
厉星城叹了口气,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外面暴风雪都没结束,你要是现在下山,指不定遇上雪崩野兽什么的,到时候就不一定有人出现救你了。”
“我不管,我想我爸了,我现在就要回家。”
厉星城从小就是这么哄妹妹的,这些年早就哄腻了,也一直发誓不要找小女孩的类型,不然闹起脾气来,作天作地,日子过得憋屈不说,还特别累。
可现在看来,有些事情,注定了他这辈子怎么逃都逃不掉。
他伸手拉过女孩细细的胳膊,将她逼退到墙边:“家里的大人没跟你说过,不听话的小孩会被大灰狼吃掉吗?”
三十几岁的男人,即便再玩世不恭,认真起来也会让人觉得有些畏惧,尤其是这样的空间,这样的地点,让她根本无法保持镇定。
顾相思偏头躲过他深沉不见底的眸光,负气一般的说道:“我们不合适,我不要你追了。”
“你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都一样。”
说完,就开始挣扎,却被男人轻轻松松的制服:“动不动就说分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男人的气场越来越迫人,顾相思都有些呼吸不过来了:“我们又没在一起过,何来的分手之说?”
厉星城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再出口的声音已经没有一丝温度:“你再说一遍。”
顾相思的眼睛又红了:“分手分手分手,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追人期间就对我这样,以后要真在一起了,你是不是要对我家暴?”
她的眼泪越来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完,就像断了线的风筝。
男人心疼的皱眉:“不然再踢我一脚解气?”
顾相思不搭理他,一副要沉默到底的模样。
厉星城拿她没办法,只好深吸了一口气,服软了:“好了,是我错了,你到底在委屈什么?”
顾相思死死的瞪着他,半晌才艰难的挤出声音来:“我妈……我妈就是这样走的,上一秒还说带我去环游世界,下一秒钟就没了呼吸,我怎么叫她都叫不醒,怎么叫也叫不醒……”
委屈一旦开了闸,就像是洪水一样,瞬间就席卷了她的五脏六腑。
“她的手明明还很温热,医生却告诉我人已经走了,我求他们不要推她去那么冰冷的地方,可是没有人听我的,她还是被推走了……”
厉星城伸出双臂抱住哭得肩膀耸动的女孩,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好了好了,别哭了,是我不好,不该这样吓唬你。”
顾相思伸手拽住他的衣襟,像是在漂浮的海水中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用力到手指都泛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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