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那侍卫跑至左鲲跟前,拱手禀告道:“大人,属下们刚刚在这思贤园后面巡逻,抓住一名意欲潜入思贤园的可疑人,并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把弯刀和一本书。请大人示下。”
“带上来。”左鲲微眯着眼睛。呃,或许他并没有眯眼睛,可他那一双刀缝眼,看上去总像是在若有所思地眯着。
说是带上来,实际上是由两名侍卫架了上来。那所谓的可疑人,单薄的身子裹在宽大的襕衫学子服里,像一团皱巴巴的纱布一般,被扔到了地上,随即猛咳了一下,一线血丝便挂到了嘴角边,很明显,是受了相当严重的内伤。
按说,此等程度的内伤,绝非是普通侍卫们所能做到的,但这可疑人又确实是由侍卫们抓住带过来的。
这便要说说这位可疑人刚刚经历的一番“奇怪”遭遇了:
方才,他趁着思贤园前院这里的纠缠与混乱,悄悄潜入无人把守的后院,然,一进入便遇到了一名似乎是早已等候多时的高手。那高手身法奇绝,他都还没看清招式,便被一脚踢得飞出了园子,恰好落在一队侍卫们脚边。侍卫们二话不说,接力一般,将他架起,直接送来了前院这里……
此刻,还处在“蒙圈”状态的可疑人,微微抬头。
人群里马上响起了惊叹声。
谈傲的眼睛更是瞬间瞪成了铃铛。
仓临?!
“仓临,发生了何事?谁将你打成了这样?!”说着,谈傲便要上前去扶仓临。
毕竟,仓临可是他身边一个非常得心应手的跟班儿,不管是在课业方面还是在生活方面,常常助他出谋划策,帮了不少的忙,更重要的是,这个跟班儿,还因为他而被人囚禁了半年之久,刚刚才逃出生天。
“世子且慢!”左鲲一步跨出去,横臂将谈傲拦住。
“左大人,方才你不让本世子接近公输鱼,现在又不让本世子接近仓临。你这般一次又一次地阻拦本世子,究竟意欲何为?!莫不是你仗着自己年纪大,就以为本世子不敢与你动手了?!让开!”
左鲲哆嗦了一下,却是并不退让。
谈傲骤然蹙眉。他素来重义气,哪怕只是身边的一个跟班儿,他也会当作兄弟手足来对待。见兄弟被人重伤至此,他自然又急又恼,此刻阻拦与他,无疑是嫌弃命长。就见他眼中怒火燃起,不管不顾地抬起一掌便劈向左鲲!
左鲲本就是文官,面对世子这虎狼般恶狠狠的一掌劈来,也只得舍了这一身的肥肉,把眼一闭,提前为自己默念超度经了。
那万钧之掌,携着烈风,火辣辣地从高处劈下,其势足可断钢磔铁!然,下一瞬,竟是生生地被定格在了半空中!
在周遭众人被惊得瞪大了的眼睛里,映出的是:一根细细的墨斗线,将世子高扬的手臂死死缠住,绷直的另一头,当然是牢牢地攥在公输鱼的手里。
此刻敢拦且能拦世子的,有且只有公输鱼了。
“公输鱼,你终于肯站出来了,本世子还以为你要躲我一辈子呢。好,既然你站出来了,那就过来把话与我说清楚!”谈傲将手臂顺势一拧,再一绕,便将那墨斗线抓在了手里,狠狠一拽。
那霸道之蛮力,直接把公输鱼拽离了地面,腾空而起,越过那些挡在中间的侍卫,越过那些横作屏障的长枪,朝着谈傲飞来。
时光恍惚倒流,回到了初见那时——你在线的那头飞,我在线的这头等,等着你飞入我怀中。那次,你施计耍滑,打落了我的牙齿。这次,断不会再让你故技重施……
谈傲直盯着空中那一抹如虹一般的玲珑之人,静待其携芳入怀。
却是没注意到,旁边何时多出了另外一人!
多出的那人锦袖一挥,挥出漫天碎香,助了那道空中飞虹,更现迷彩斑斓。
公输鱼便是借了那人挥袖之力,于半空中一个翻转,稳稳地落在了那人身边,并抓住谈傲愣神的一刹那,乘机收回了她的墨斗线。
可怜的某世子,放了两次风筝,依旧是没能等到良人入怀。
谈傲怒目看向突然插足进来的那个坏其好事之人——滕王成玦!
成玦施施然、闲悠悠、温雅衔笑,做了一个“不用谢”的表情。
气得谈傲咬牙切齿,眉毛都立起来了。
公输鱼冷汗连连,夹在皇子与世子中间,只觉得身披荆棘一般,动辄扎得肉疼:这两个贴错了门神的倒霉家伙,有何宿世冤仇吗,同时出现准没好事,怎么每次都被我赶上了?
周围人则都是一头雾水:这两位顶顶尊贵之人,加上一个公输鱼,三个男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滕王,你插过来做什么?”
“哦,本王过来,自然是有话要与世子说。”
“有何话,快说!”谈傲没好气地催促。
成玦则是不紧不慢,长睫忽闪,喃喃而语:“世子莫要急。本王看着,你的好兄弟,虽然是受了伤,倒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左大人阻拦世子,也是为了世子的安全考虑。适才侍卫已经禀告说此人意欲从后院潜入世子的思贤园,形迹可疑,且身藏弯刀。待将事情弄清楚,世子再决定还要不要再去护佑你的这个好兄弟,也不迟啊。”
谈傲虽然霸道,然并非偏执之人,眼见着左鲲、公输鱼与成玦,一个个地都在阻拦于他,料想其中必有缘由,便也就不再做声,默许了他们的建议。
成玦转身给了左鲲一个眼色。
左鲲马上叫来随行的仵作,令其当场查验侍卫从仓临身上搜到的弯刀以及那本奇怪的书。
经过一番仔细查验,仵作回道:“此刀,长九寸,刃为横铁,柄为牛骨,身若峨眉,刀尖倒弯,异于寻常刀具,极不常见,与劝贤屋内遇害的九名学子心口被剜割处,形状相契合。可以确定,这便是本案凶刀。”
话音落,嘘声起,满园哗然。
左鲲追问道:“那与凶器一同缴获的书呢?”
“回大人,属下才疏学浅,无法完全看懂那书中的文字,但是从其中的配图来推测,应是某种邪术的研习之法,其中有关于‘以人心为引,补益气血,铸练金仙之身’的介绍。料想,这便是凶手剜去九名学子之心的用途……”
“哎,仵作此话差矣。”成玦乜目看了身边的谈傲一眼,极为闲淡又极为关键地纠正道,“应该是,凶手意欲陷害世子剜去九名学子之心的用途,才对。”
仵作忙施礼应和:“滕王殿下说的是。此凶手杀人手法阴狠毒辣、令人发指,事后意欲将凶器与邪书藏入思贤园,嫁祸世子之行为,更是其心可诛。既证物具现、案情已清,但凭殿下与大人定夺。”
左鲲摆了摆手。仵作便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