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世子的新晋男宠”公输鱼厢房中的“打斗”声,终于算是平息了下来。
“大战”过后的公输鱼几近虚脱地躺在地上,额上汗津津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累得是浑身酸痛,连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一下。
让她如此累的人,此刻就躺在她旁边,
世子谈傲,
发束松散、衣衫不整,浑身上下,又是墨斗线、又是玄木刀丝、又是铁链子,一圈一圈、密密匝匝,被捆得像极了一只等待着送入御膳房的霸王蟹。
那“霸王蟹”翻着眼皮,看着房梁,好像还在想着挣脱束缚,重现往日的“横行霸道”。
“我还以为,你终于被本世子的魅力折服,打算主动献身了呢,不想,竟是借那流言、故作姿态,演给那帮护卫看,可是又给本世子挖了个大坑呀。如此一来,本世子头上这顶断袖之帽算是彻底摘不掉了。哼。公输鱼,你说你,整天想着不同的点子,变化着花样,讹诈、利用本世子,你倒是累不累呀?”
公输鱼唇角一翘,“我还以为,世子要问我刚刚为何擅闯藏贤阁呢。”
“我问,你就会说了吗?本世子有自知之明。尽管我待你以诚,你却是断不会以同样的坦诚对我。”谈傲微叹了口气,有些淡淡无奈,也有些泊泊悲凉,“不过你且放心,刚刚本世子说了,你是我的人。这话传出去以后,当不会有人敢拿今日之事再与你为难,你可以放手去做你想要做的秘密之事。”
闻此言,公输鱼侧目,看着谈傲——
我以“嘴贱膏药”将他困在这里一个时辰,做我的时间证人;我故意“轻薄”于他,以此拖住那些被我引来这里的护卫;这些,他都是不知情的。可他却是能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配合与我;还周到地威胁那些护卫,回去后不许再提闯阁贼人与我相似的话,以绝后患;现在更是不追问我要做的秘密之事究竟是什么,便直接为我铺路。种种表现,倒是心思缜密而通透呀。
再者,之前假仓临的背叛与复仇,把他伤得着实不轻;他能这般快地重新站起来,跟没事人一样,也是端的不简单啊。平日里,我只见他一副纨绔跋扈的嘴脸,常常说话不经大脑,口无遮拦、惹人厌烦,莫非,正是因了这些,而错把他轻看了……
思毕,公输鱼坐起身来,叠手一礼:“在下多谢世子大恩。”
谈傲不屑地翻了翻眼皮:“嘁!把我捆成这德行,就是你对本世子的恩谢?”
“哎呀呀,是谁如此大胆,竟把世子给捆成这德行?世子莫急。在下这便解救于你!”公输鱼一脸的正经八百,着急忙慌地给世子解绑,好像刚刚捆绑世子这事儿,真的与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面对如此高绝演技,谈傲瞪着眼睛,一脸的不能接受:“公输鱼,你这时时演、处处扮,不去唱大戏,端的是可惜了!本世子真是好奇,这谎话张口即来,面不改色、心不跳,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如何就能……”
谈傲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公输鱼毫无征兆地栽倒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哎哎,公输鱼?公输鱼?!”
公输鱼曾多次在谈傲面前晕厥,虚虚实实、有真有假,比如在后山偷走梓霖那次,明显就是假装的,但毕竟还是有过真的,故,谈傲半点也不想冒险。
——莫不是公输鱼的气血亏损本就没好,刚刚与我那一番“打斗”又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哎呀,真是不该与之动手的……
谈傲自责恼怒得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嘴巴,可惜抽不了,因为他还被捆着。刚刚,公输鱼这个“财迷”,是按照价钱高低的顺序来给他解绑的,先解走了玄木刀丝,墨斗线只解了一半,铁链子一点都还未解,便晕倒了。
管不了那许多了,谈傲运气提力,雷霆一震,生生地将身上的铁链子给震断了,继而抱起公输鱼,冲向房门,
却是被一尊静立的“雪雕”给堵住了去路。
“快让开!公输鱼又晕倒了!得赶紧送去祭酒那儿……”
“雪雕”根本就不给谈傲把话说完的机会,一指伸出,快如闪电,仿佛集合了九霄里全部的云,旋拧成一道淡蓝色的气,有形无声,直穿谈傲肩头!
谈傲整个人被这道气弹飞,双臂不由自主地一扬,臂弯里的公输鱼便被抛了起来。
班九随即衣袖一卷,直接将公输鱼卷入怀中。
待谈傲趔趄着倒退了数尺,好不容易站住脚,再去看时,班九已把公输鱼放到了榻上,并将一颗药丸塞入其口中。
“哎,你懂医术吗?你别喂公输鱼乱吃药!万一吃坏了脑袋,变成你这样……”
班九并未回身,只是忽地挥起了手臂。怒云如洪,以惊涛之势,横扑而去。“呼啦”一声,旁边笨重的榆木书案整个翻起,直接砸向谈傲!
接下来出现的画面便是:谈傲骑趴在书案上,以一个极为不雅的姿势,飞出了窗外!
班九冷冷吐出二字,“聒噪。”这便是谈世子和榆木书案一起,惨被扔出窗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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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慢慢地斜了,月影慢慢地升起,时间仿佛是沉在了这细碎的光影里,悠悠漫漫,恍若一个不愿被打扰的长长的梦。
公输鱼在榻上一动不动地躺着。
班九便在榻前一动不动地守着。
谈世子则是像西北牧场中惊了圈的烈马一般,在门外急得团团转。
这一次晕厥,公输鱼睡了很长时间,醒来时,天已黑透。
月光探头探脑的,在窗口处盘桓着,似入不入,像是收了谁的好处,前来探查消息。
厢房里没有掌灯,却是能清楚地看到班九白皙胜雪的冷颜上,略显疲惫。
公输鱼感觉还是有些虚弱,便没有勉强坐起身来,而是继续躺着没动,开口问道:“猫兄,那东西可放好了?”
“嗯。”班九点了点头。
“好,既已放好,那今晚便开始行动。”
“你会有危险。”
闻此话,公输鱼侧目,就见班九的面色平静,干净如水波的眼睛里,浟湙着的,尽是担心——
自从“大闹藏贤阁”事件之后,向辰子便以重新编排阁内藏书为由,暂时关闭了藏贤阁。公输鱼知道,这老狐狸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必已暗中派人驻守,遂,她于今日“公然闯阁”,引出暗处的护卫,行调虎离山之计,并利用世子,将护卫们拖绊住,给班九争取时间,让班九得以进入藏贤阁,把一件重要的东西置于阁中。
那件重要的东西便是,公输鱼最新研制的,通感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