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贵妃!”“娘娘摔倒啦!”“主子快跑!”稀里哗啦!哎呀痛!啊……
掖奴们忙着挥臂驱赶蜜蜂,侍婢们忙着举袖挡护主子,妃嫔们则是花容失色、自顾地抱头乱蹿。一时间,哭喊的、摔跤的、奔跑的、碰撞的、拥挤的、踩踏的,几案椅靠倒翻,绫罗珠钗遍地,惊叫声此起彼伏。
说来也是奇怪,这些蜜蜂就只是围攻听经席里的众妃嫔,对主位上高坐的太后,恍若视而不见,像是其真有佛祖护体一般。
再雎拉开身架、虎视眈眈护着太后,根本就无用武之地,但是她却也因此有暇看清了:虽说这群蜜蜂对于同坐在听经席里的众人皆有攻击,可是很明显,它们的攻击重点是权贵妃、奚嬷嬷,整个安鸾宫的人!
——什么情况?蜜蜂还懂得认人不成?
不及再多思量,再雎果断冲身旁一群惊慌失措的懿寿宫侍婢掖奴们吼道:“快护送太后离开!再去点几把熏草拿过来!”
交代完,她便跳入听经席,冲到权贵妃身边,直接脱下自己的肩纱,罩住了权贵妃的头。
得再雎相助,权贵妃身边的奚嬷嬷方于手忙脚乱中有了喘息的空当,忙指挥着早已乱作一团的安鸾宫侍婢们,架着伤痕累累的权贵妃狼狈离去。
见太后离开了,权贵妃也离开了,众妃嫔们便也都抢着逃离,随即又掀起了新一轮的拥挤碰撞踩踏。整个花园里,满目狼藉、一片疮痍,叫痛声连连。
再雎重新跳回到讲经台上,若一株有定风能力的芙蕖,于一片混乱中静立不动。几只失了目标昏了头的蜜蜂,举着尾刺直冲她而来。就见她纱袖一挥,带出一股凛厉的气流,几只蜜蜂宛若直接撞在了坚实的墙壁上一般,齐齐磔落。
掖奴们已经点了熏草来,四处挥舞着,用烟来驱赶蜇人的蜜蜂。
一片烟雾缭绕中,立于高位的再雎拧眉环视:此事太过蹊跷,必定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会是谁呢?
就在她凝定犀利的目光扫视过了整个花园后,忽地闪回到了远处一个阴暗的角落。
烟尽处,隐约间,她记得这个位置刚刚是有人的,似是一个小掖奴,现在却已经不见了。今日懿寿宫开放讲经,各宫的侍婢掖奴随妃嫔前来的不少,侍婢们可以跟在妃嫔们身边,掖奴们则都是散落地站在各个角落候着,本也并没什么奇怪的,但是,直觉上,她隐隐地觉得,或许问题就是出在这里……
再雎的直觉没错,问题的确就是出在此处,而刚刚站立于此处的人,正是扮作了小掖奴的公输鱼。只不过,做完案的公输鱼此刻早已逃离案发现场了。
就在大群的蜜蜂刚一涌过来之时,那只完成了任务的木甲虫便飞回到了公输鱼手中的小竹筒里。紧接着,公输鱼便揣起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功告成,已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公输鱼自然是要赶紧溜之大吉的。至于花园里这群素日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妃嫔贵人们,会被蜜蜂蛰成什么样,她完全没有兴趣留下来观看。
这两日的辛劳,总算是没有白费——
为探查再雎背后的神秘贵人,昨日,公输鱼只身入宫,不想,竟是在懿寿宫暴露了行迹,被再雎给抓了个正着。一番纠缠后,她顺利脱身,并于危机中寻到了机会,促成了太后今晨的开放讲经。
她之所以要撺掇着举办开放讲经,目的有二。一是拖住再雎,让再雎操持开放讲经事宜,无暇出宫与申记茶肆联系从而识破她的谎言;二就是借用太后的号召力,将整个后宫的人全都聚集到一起来。
至于她为何要将整个后宫的人全都聚集到一起,那就要说说昨日她给再雎带去的那条“花生酥有问题”的消息以及那个“可救贵人”的小木盒子了。
公输鱼以“传信人”的身份告知再雎,之前送与神秘贵人的“花生酥”出了问题。慌诧间,再雎尽管对“传信人”有所怀疑,也无法立即去核实消息的真实性,但还是不敢拿神秘贵人的安危冒险,故,当再雎确定了“传信人”并没有跟踪尾随她去神秘贵人处而是当真“完事离宫”之后,稍稍放下了戒心,将那个“可救贵人”的小木盒子赶紧给神秘贵人送了去。
其实,那小木盒子里装的是一种药粉,其本身不会对人造成伤害,且还有补益之效,只不过,这种药粉极易沾衣,更是会钻入发髻身体,可携带数日不消,而人的嗅觉对这种味道并不敏感,几乎察觉不到,想要将其辨别出来,就要用到木甲虫了。
那木甲虫是《御木术》里的一种秘术,书上记载:虫形,木筑其骨,木甲六足,施术能行,初闻气味可忆,可于混沌再辨之。就是说,这种由秘术控制的木甲虫,不管是何轻微的气味,只要是它闻过的,便能深刻记忆,并能于众多纷杂的气味中,将此气味辨别出来,断无错漏。
既然再雎将那小木盒子送给了神秘贵人,那么,神秘贵人的身上就一定会沾染盒中药粉的特殊味道,而公输鱼已经提前将此味道给木甲虫闻过了,故,她制造这个能够让后宫之人全部聚集的盛会,就是为了要当场放出木甲虫,让木甲虫循着那特殊的味道,把神秘贵人找出来!
如预期的一样,木甲虫果然不负所望,成功找出了神秘贵人,但结果却是让公输鱼大为吃惊:她想过可能是太后,可能是皇帝,万没想到,竟会是权贵妃!毕竟,从未有任何迹象表明,再雎与安鸾宫有何牵连。
然,吃惊归吃惊,即便结果与预期不符,她想知道的事,总归算是查到了。
不过,至于那些突然出现袭击众人、搅黄了太后的公开讲经课、害得整个后宫人仰马翻的大群蜜蜂,究竟是谁招来的,公输鱼真是可以喊一句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