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沉深一看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也不顾是不是拂了张乔氏的面子,忙抢道:“慕前辈托晚辈照看张家,也曾透露过一些事情给晚辈。”
然后,他把慕萱出现时交代他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当然也没忘说慕萱出身圣门、修为高深、情深意重等等溢美之词。
乔玦听罢寂然不语。
慕萱入了圣门,还筑了基,有个大好前程,他自然也是欢喜的。虽然不明白以慕萱的废灵根是如何做到这些的,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可惜的是,他和她就这样擦肩而过,慕萱四处游历,行踪不定,想见一面很难啊。
不过,对乔玦来说,能够想起这些亲人和朋友,并且知道他们都还好好的,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都好好活着,就够了。
乔玦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再次告辞而去。张乔氏望着天上乔玦消失的方向,想到侄儿刚才异常的反应,突然有一种心情急迫起来。
她急急忙忙取了慕萱留下的那枚神识牌,珍而重之地包好藏好,指挥着车夫赶着马车朝清水镇进发。
张寿山也同行,看着妻子紧紧地搂着一个小包袱,方才还略带愁容的脸上此时竟满是笑意,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他是真担心妻子扛不住这样的大喜事,得了失心疯。
张乔氏瞪了他一眼,嗔道:“我这是替玦儿高兴呢。你说慕家姑娘恰好留了这么个牌子,玦儿就回来了,是不是天意?我看玦儿也很在乎那姑娘,他们都不是一般人,正般配!”
张寿山一听她在打这个主意,慌得急忙去捂她的嘴,小声急道:“你疯了,连仙师都敢算计?玦儿也就罢了,自家侄儿不会计较,可是万一惹怒了慕仙师呢?我听宋道士说,许多修道者为了成仙而绝情弃爱,绝不肯沾染尘世俗情的,你别瞎操心了,这件事可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
张乔氏被他这番话吓得不轻,仿佛怕被慕萱听到一样,压低声音道:“这……我也没有要坏仙师大业的意思,就是想着他们自幼相识又是朋友,对彼此都挺上心的,就动了动心思。谁知道竟然这么复杂,唉,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玦儿能平安回来就好,其他的就顺着他们自己来吧。”
车厢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张寿山知道自己那番话让妻子很受震动,不会做出什么不知轻重的事来,也就稍微放心了,冲着外面的车夫喊着加快速度,快速往清水镇驶去。
乔玦催动灵力御剑飞行,不到一刻钟就已经来到了清水镇上空,径直落到乔家门前。这阵势不小,惊动了镇上很多闲人。
他们都知道乔玦去跟仙人学艺去了,此时见有人从天上飞下来,只有仙人才能做到,也不管看没看清是谁,都纷纷惊呼:“乔家少爷回来了!”边喊边往乔家宅子这边跑,凑上来看热闹。
自从乔玦走后,乔老爷前三年还好捱过,到后来各种传闻满天飞,都道乔玦已经没了,乔老爷也是哭了几场的。
他年过三十才得这么一个儿子,发妻又早早离世,全部希望和心血都寄在这个儿子身上,只盼他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后来得了个人人艳羡的机会,乔玦成了仙人的徒弟,再三犹豫之下乔老爷终是送了宝贝儿子前去,没想到一去就没了音讯。
这些年来,乔老爷念着不知生死的儿子,想着已故发妻,精神头一天不如一天,往日精明的生意人,渐渐地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了。镇子上的人大部分都是善良的,但除了叹息,也是帮不上一点忙,只能眼睁睁看着乔老爷一天天憔悴下去。
乔玦直奔账房,他知道父亲爱财,最喜欢呆的地方就是账房。闯入账房,只有一个正在拨算盘的伙计,吓了一跳,忙问是谁。乔玦不答,转身就走,没多远碰见了乔家的老仆人曾叔。
曾叔年事已高,头发花白。按说为主家操劳了一辈子,他早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但少爷失踪,老爷萎靡不振,乔家上上下下还离不了他,只好打起精神继续操劳着。
看着由远及近风风火火而来的年轻人,曾叔眯着老花眼辨认了一下,摇摇头道:“这些后生们,也太没礼数了。要我说,老爷早该再立立规矩了,不然他们都反了天了……”
他正嘟囔着,乔玦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急道:“曾爷爷,我爹呢,他在哪儿?”
曾叔被他晃得头晕,不满道:“哎哟你轻点儿,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样折腾。老爷他病了,在房里躺着呢。”
他话音刚落,乔玦已经冲出去了。曾叔被他猛然一松,一个趔趄才稳住,皱着花白眉毛,骂道:“这小崽子——你急着见你爹,也不能……咦,他爹是老爷?刚才那人是谁?”
曾叔浑浊老眼突然迸射出亮光,叫自己曾爷爷的,除了少爷还有哪个?曾叔呆了一下,晃过神来,喊着:“老爷大喜啊!少爷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他追过去的步子又大又稳,不见老态,简直健步如飞了。
乔老爷恹恹地躺着,又在重复做每天都要做的事情——自责。要不是当年同意乔玦去学艺,如今也该儿孙满堂了,哪像现在凄凄凉凉。
乔玦闯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爹正木然地靠着枕头出神,连他进来都没有发觉。屋里虽然有点暗,他的眼力多好啊,一下子就看到了老父亲的灰白鬓发和深浅皱纹。
“爹!”乔玦泪如雨下,深深地为自己的不孝而自责,直接跪在了门口,用膝盖交替前行到床前。
乔老爷惊醒,对着突然冒出来喊自己“爹”的人很是不解,等看到乔玦布满泪水的脸时,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应,才颤抖着声音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是玦儿?”
乔玦泣不成声,不住地磕着头,请罪道:“是孩儿不孝,让爹爹担心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