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弈师徒亦步亦趋紧跟商官行列,包子不知躲在了哪里,不时就会隔空丢出几个大字来。
对那些奇形怪状的文字,在二人的反复琢磨和商讨之下,大致猜出一些,渐渐连成了一句:客使鬼,孩遇难。显然,包子所言的客是指客栈,孩指孩童。
如此连行了三日,连无忧都有些熬不住了,忽听得那商官喝令驻营歇息,无忧望望四周,撅嘴道:“真正是官爷一语,累死小卒子。”无限好文在。
原来,商队恰好位于一个缓坡处,道旁两面的地上又满布了细小的碎石,显然不适合扎营。
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加之兵士们确也又累又饿,所以谁也没有对官爷的话提出异议。
兵长着人寻地搭建暂宿的帐篷,又使人将十多辆放置着货物的马车从缓坡赶至一旁的空旷处。
正在诸人手忙脚乱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有几个大箱子从堆满货物的马车上掉了下来,顺着道路滑下了坡坎。
伯弈和无忧在后面瞧得清楚,追着箱子而去。走出不远,另一头古虞国商队扎营的地方却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伯弈□□乏术,只得着无忧跟好箱子,自己折返往兵士们扎营处去了。
尚算平整的一块不大的空地,地面突然现出了几排刚好能容一人藏身的小洞,暗伏洞里身着紧身衣的蒙面人提着明晃晃的刀跃了出来,将刚放松歇息的古虞士兵们杀了个措手不及。
商队的护兵此时多在喝水聊天或是整理帐篷或是躺地小憩,哪里料到会有人突然从地底钻出来,一时被杀的、被俘的、拔腿开溜的,整个商队乱作了一团、场面混乱不堪,极快间商队数十人便丢盔弃甲、彻底失了反抗之力。
当伯弈赶到时,恰好看见古虞国的官商大人毫不手软地杀了被俘住的最后一个商队护兵,又是一地横成的尸体,伯奕心下冷然,真正是命如草芥。
排头的黑衣人取下了面罩,对那官商道:“公明兄,即为你同族又是你手下的兄弟,你又何必下此狠手?”
公明大人冷然道:“若换作你是我,可会因一时心软而留下指认自己的口实,使自己坐卧难安?”黑衣人嘿嘿一笑,不再接话。
公明冷哼一声:“货既已到手,还不赶紧送去与日向侯复命?”黑衣人笑道:“好,那你自己可得小心应对。”原创网首发,谢谢支持。
公明大人站在一旁冷眼相看,黑衣人带人驶动那些放置着货物的马车。
伯弈暗暗使了法术,将那些坐在马背上的黑衣人击飞开来,又使马车上载着的箱子尽数掉落,箱板散开,内里的东西滚出来散了一地。
砸碎的器皿、封包的茶叶、一些被故意拆卸开瞧着奇怪的木件,还有一个被绑缚着的昏睡的人。
伯弈一眼认出,那人是在半夏城棋局里得救的上丞之子公义砚,可他为何会被关在古虞国商队的箱子里?
商队里藏着人古虞侯是否知道?还有,日向侯为何要来抢他?想到公义砚父亲的身份,这一切又会否与无言相关?
众多的想法一闪而过,伯弈迅速施出障眼法,将公义砚移到树上安置妥当。
箱子突然滚地破开、人突然从马上飞落、公义砚躺在地上也能莫名消失,黑衣人和公明大人瞠目结舌、惊吓不轻,赶紧与手下人紧紧围做一团,背靠着背、拔出兵刃、防御四方。
黑夜之中一片宁静,风吹草动哪里有人?
公明大人色厉内荏高声喝道:“是谁在装神弄鬼,还不给爷滚出来!”寒风乍起,心中有鬼的人胆寒更甚。
伯弈不屑与他们多做纠缠,树上的公义砚明日醒来自然知道逃命勿需担心,而这些人所谋的勾当他更是无意也不想参与。
于是,他赶紧循了无忧的气息而去,很快就找到了趴在树上目不转睛看着地面的无忧。
见到伯弈,无忧冲他甜甜一笑,手指往一边引他去看:离二人藏身的大树约莫两三丈远的地方有一个散倒着的石堆,石堆后躲着两个古虞国商队护兵打扮的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的屁股下坐了三个并拢的箱子。
再过去一点的大石后又蹲了两人,脑袋凑得极近,正在密谋着什么。
无忧靠近伯奕,给他解惑:“蹲着的两人就是这伙人的头头,迎我们进客栈的小二居然是他们的大哥,那守马厩的杂役是他们的三哥。听他们刚才所言,今次是接到了大单子,箱子里正是他们所得换大钱的宝贝。”
无忧话音刚落,包子的声音从箱子里传了出来:“大爷,行行好,让我俩出来透透气吧,这闷了几天,真是快坚持不住了。”
守着箱子的两人对视一眼,一人喝道:“嚎什么嚎,好好等着。”说完,那人便小跑到大石后请意道:“大哥、三哥,箱子里的小家伙嚷嚷着要出来透气。”
小二把眼一横,哪还是平日的恭敬模样,一脸匪气地道:“要是小家伙们嚷嚷着要吃奶,你是要去抓个女人来喂,还是你自己亲上啊?”
杂役出言道:“大哥,不过几个孩童,我们还看不住?若真是闷坏了他们,那可是大损失啊。”
小二一听有理,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罢罢罢,就听你的。你去,先开一个箱子,敞敞气,敞完了再开先一个。”无限好文在。
那人得了令,赶紧跑回去,开了箱口的插销。树干上又歪歪扭扭地现了一个“慦”字。
伯弈费力认出包子所书的救字,察觉周遭气息频动繁杂,正要传音给包子阻他鲁莽行事。
谁料话未出口,就听砰地一声响,木箱子被人以内力震开,包子短肥的身子破箱跃了出来。
伯弈暗道不好,果然就有一股带着浓郁妖气的黑雾四面袭来,全然遮住了伯弈和无忧的视线。
伯弈赶紧掐诀驭风,吹开雾瘴,与无忧跃身飞至树下,凝目一瞧,地上的箱子和人都不见了踪影。
无忧心急拔腿就追,黑雾未尽处,隐隐看到一个矮小的人影轮廓晃动过去,无忧着急喊道:“包子?可是你在前面?”
人影转过身来,蓬松的黑发下是一张惨白的脸,脸上没有五官、没有凹凸,如面饼一般的光滑,那模样浑像一只被放大了煮熟的被剥掉壳的鸡蛋,真正让无忧吓了一跳。
无忧怔在当场,伯奕赶了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面饼人与伯弈照了个正脸,那面饼人却如撞鬼了一般,矮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伯弈略有所思地像面饼人走了几步,那面饼人一边后退,一边不知从身体何处发出了一声尖叫,身形微动瞬间跃出了极远。
伯弈与无忧急着追赶,却被一不速之客拦了下来。拦在二人之前手持金羽扇的老仙人,正是难缠的广法仙翁。
广法仙翁如往常般作势摇着金扇,一脸笑意地道:“烨华上仙不会是看到老夫来了,就想走吧?”
伯弈担心包子,淡然的语气里带了些不耐:“仙翁,小仙当下确有要事,先行别过改日再叙。”
说着,伯弈也不与他啰嗦,施术便走。谁料广法仙翁紧跟过来,出其不意抓住了无忧的手肘:“若你有事尽去便是,但我与小仙友多日不见,闲叙几句总也无碍吧?”
无忧如今已有男女大防意识,于情一道又开了窍,哪里能容与伯弈外的男子拉拉扯扯,心下厌烦,举掌便想将他推开,哪知无心地一掌下去却让广法连退了数尺。
如此稚儿竟有这般手段,广法始料未及,心中惊异、胸口闷痛,一股腥咸涌上喉头、溢出了唇角。
伯奕以为无忧定是使了全力,低声喝责道:“你怎可如此不知轻重?”
无忧又委屈又惊恐,她不过微微凝力,却轻易伤了一名上仙,她张着大眼无助茫然地望着伯奕,如此不合情理的事她怎能解释得通?
广法仙翁稳住步子,指着伯弈道:“好好好,看你的好徒弟,不但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竟暗修诡异术法。今日,就怨不得我要代你好好管教一番了。”
广法说着,将金扇抛掷空中,手中凝结仙法,催动扇身变大数尺。仙气注入了扇中,扇内一时幻影幽动。无限好文在。
广法手掌翻动,一扇起,狂风大作;二扇起,电闪雷鸣;三扇起,大雨倾盆。只是那哗啦啦下来的并非雨水,而是一支支密密麻麻的锋利骨针。
伯弈见势情知不好。他反应极敏,闪身展臂将无忧揽到胸前,坚实的臂膀紧紧将她环住,形成一个紧密的护围。
无忧轻轻靠在他的胸前,无尽的温暖、无尽的心安,在漫天伯奕的气息里止不住心的起伏沉沦。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