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武候,你既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又是我大明的镇武候,文武兼备,试问当今朝堂之上可有出你其右者?”
宣德帝早就料到李云天会推辞,于是笑着道,“在朕看来,太子的授业老师非你莫属!”
“臣惶恐,定当竭尽全力将自己所学教授太子,不负皇上所托。”李云天见宣德帝心意已决,因此不再推脱,跪在地上向宣德帝谢恩。
见此情形,立在一旁的宋大山和王振眼前不由得亮了一下,双目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早在去年张太后就催着宣德帝把朱祁镇的启蒙老师确定下来,使得朱祁镇能尽早受教,不过此事一直被宣德帝拖着,如今看来宣德帝早已经给朱祁镇找好了老师,同时也给朱祁镇物色了一个值得信赖的肱骨之臣。
很显然,李云天如果成为了朱祁镇的授业老师,那么就是朱祁镇最为体己的臣子,以后定会受到朱祁镇的重用。
尤为重要的是,宣德帝非常欣赏李云天在政务军事上的才华以及在官场上的为人处世之道,他希望朱祁镇能从李云天那里学习这些才能和经验,将来能更好地治理大明。
而且,宣德帝对李云天是无比信任,在他看来两天能两次不顾生死躲开汉王的围追堵截给他和洪熙帝送遗诏,已经足以表明他对大明天子的忠心,否则只要有一次投靠了汉王那么大明的江山就要归属汉王。
更何况李云天两次在大明危难之际挺身而去,既有黑牛镇一役的惨烈,也有孤身前去交趾平定叛乱的悲壮,这些事满朝文武所无法比拟的。
故而,当朝中有大臣上疏提醒宣德帝要对掌管广西和交趾军政大权的李云天加以提防,以免李云天拥兵自重,尾大不掉时,宣德帝完全不予理会。
相对于朝中那些倚老卖老的文武大臣,宣德帝很显然与任劳任怨的李云天更为投缘,两人之间不仅有君臣之谊,而且当年宣德帝从南京城赶来北京城的路上两人还是共过患难的生死之交,这一满朝文武无人能比。
“皇上,臣妾先行告退。”孙皇后知道李云天此次来见宣德帝是有公务要商议,故而随后向宣德帝告辞,领着朱祁镇离开了御花园,宋大山和王振躬身跟在后面。
“皇上,经过今日臣的探查发现都察院里的形势不容乐观,即便是顾大人和陈大人之间也出现了不合。”李云天和宣德帝一边子啊御花园里漫步,一边沉声汇报。
在这里李云天的法非常委婉,宣德帝岂会不知道内阁和六部在朝堂上的争斗,但作为大明的天子这正是他乐于看见的一幕,朝臣们斗得越厉害那么他这个天子就越容易掌控朝中的局势。
自古以来,君权与臣权就一直处于微妙的角力状态,历朝历代的皇帝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朝臣们一团和气,虽这样看起来好像朝政和睦,其实不利于皇帝对朝堂的掌控,因为朝臣们相互间如果没有矛盾的话很容易抱成团来对抗皇权。
除非有像唐太宗、宋太祖或者洪武帝、永乐帝这样有着乾纲独断的霸气帝王,否则根本就无法威压住满朝的文武,即便是洪武帝这样的千古一帝也为了巩固君权而废除了宰相一职。
宣德帝之所以在都察院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就是为了平衡内阁和六部的权势,内阁的地位虽然在洪熙朝之后显著提升,但依旧无法与根基深厚的六部并肩,故而才拿都察院开刀,借助内阁打压六部。
只不过现在看起来都察院的形势已经失控,宣德帝低估了内阁与六部之间权力争斗的残酷,因此不得不采取办法进行补救,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李云天的头上。
听了李云天的禀告后,宣德帝的眉头顿时微微一蹙,立刻敏锐地意识到顾佐在都察院的举动已经引发了都察院老派御史的不满,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很可能会使得都察院爆发更为严重的冲突。
“镇武候,你觉得该如何处置都察院的事情?”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宣德帝不动声色地问道。
在宣德帝看来,李云天与其他朝臣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从来不给自己出难题,一旦遇到问题的话会拿出解决的办法,不像朝中那些大臣遇到麻烦事就要自己拿主意,而无法提出有效的应对之策。
“皇上,如今都察院人心惶惶,无心政务,倘若放任不理势必将引发朝局混乱。”李云天沉吟了一下,神情凝重地回答,他口中的朝局混乱自然指的是内阁和六部借着都察院一事相互攻讦、倾轧。
“朕觉得到该了结此事的时候!”宣德帝闻言了头,随口问道,“依你之见,如何来善后最为稳妥?”
“皇上,要想平息此事必须要让各方都心悦诚服。”李云天心中早有对策,有条不紊地回答,“在臣看来,顾大人的行事手段太过偏激,手下又有人趁机为非作歹,因此唯有严惩那些趁机兴风作浪之人才能化解目前的困局,既能敲山震虎,也能安抚民心。”
“兴风作浪?”宣德帝闻言不由得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地望着李云天,他清楚李云天的意思,由于顾佐在都察院势头太劲故而想要对其进行打压,以平息都察院老派御史的怒气和怨言,顺势结束都察院的这场风波。可有些不明白李云天口中的“兴风作浪”是何意。
“皇上,臣收到消息,顾大人的手下在都察院里好像有些张扬,具体的事宜臣正在查,等查明后再向皇上禀告。”
李云天的兴风作浪之人就是牛飞,凭经验他觉得牛飞并非那种良善之辈,否则也不会把马安往绝路上逼,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故而无法向宣德帝开口明。
“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宣德帝闻言微微颔首,如果换做别人的话此时肯定就要落井下石,而李云天从来也没有在他面前搬弄过其他人的是非,都是以翔实的证据来话,这一令他甚是欣慰。
“臣遵旨。”李云天向宣德帝一拱手,沉声应道。
“对了,这次出海能有多少税银?”宣德帝想到了一件事情,于是抬步,边走边看似随意地问道,他口中的出海自然指的是李云天在交趾组织的第二次海外贸易。
原本,宣德帝还真的没把这海外贸易当回事,毕竟按照士农工商的阶层排名商人的社会地位处于社会最底层,是不劳而获的卑贱职业,因此宣德帝自然不会接触到商业上的事情。
宣德帝对商业方面的见解,尤其是海外贸易主要来自大明官方所主导的朝贡体系,而大明为了彰显天朝上国的风范同时也是体谅那些藩属国进贡一次殊为不易,因此通常都会给与那些藩属国十分优厚的商业条件,而且皇帝都会另外给予赏赐,这已经成为了朝廷的定制。
正是因为这样,海外诸国这才不远千里,蜂拥前来大明朝贡,除了仰慕大明天威外,最主要的就是经济利益的诱使,以至于出现了不少假的外国使节。
这些朝贡的海外使团消耗了大明国库巨额财物,以至于大明不得不向海外朝贡诸国规定朝贡的期限,或三年一次,或五年一次,最长者甚至十年一次,并且对使团的人数也做出了限制。
因此在宣德帝的印象里海外贸易是一个赔本的生意,当李云天请求通过交趾云屯市舶司与南洋诸国通商以筹集重建交趾的资金时,他并不认为李云天能从中赚多少钱。
然而,实际结果令宣德帝大吃了一惊,去年李云天让人将上缴给宣德帝的第一次海外贸易的税银让人送来了京城,钱物折合的话高达三百万两白银,相当于大明户部国库一年的收入。
实话,宣德帝的内库中并没有多少银子,当年平定汉王叛乱的时候内库的银子就已经被掏光了,李云天送来的这三百万两钱物无疑充盈了宣德帝的内库,使得囊中羞涩的宣德帝手中有了可以自由支使的银两,不至于再因为钱财上的事情与户部的堂官在那里讨价还价一番。
别看宣德帝贵为天子,可如果户部一口咬定了没钱他也无可奈何,即便是永乐帝也因为北征蒙古的钱粮问题被时任户部尚书的夏元吉撞,最后将夏元吉打入了诏狱,更别年轻的宣德帝了,在使用户部钱粮的时候受到户部的诸多掣肘。
三百万两确实是一笔巨额银两,但是对坐拥天下的宣德帝来根本就不够用,毕竟大明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了。
故而宣德帝对第二次海外贸易颇为关注,想要知道这次能从中收取多少税金。
“皇上,这次海外贸易的规模比上一次要大,据臣的估算所有货物的价值应该在两千万两左右。”李云天沉吟了一下,给了宣德帝一个答案。
“两千万两!”宣德帝闻言眼前不由得亮了一下,这意味着内库中将有五百万两的收入,已经超过了大明户部一年的税收。
“皇上,我大明银矿稀缺,品相也不好,臣在交趾推行摊丁入亩后白银将逐渐成为当地市面上流通的主要货币,随着交趾经济的发展势必需要大量白银来维持市场的货币供求,届时交趾的经济将陷入困境。”
李云天见宣德帝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于是不失时宜地道,“臣听海外的印加帝国银矿丰富,品相上乘,如果能加以开采并且制成成品运回国内,将解决我大明白银不足的隐患。”
“哦?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倘若能够办成的话可为我大明立了一个大功。”宣德帝没想到印加帝国竟然有着丰富的银矿,因此想了想后笑着向李云天道。
值得一提的是,讲武堂军户农庄里种植的花生和马铃薯等从印加帝国传来的农产品现在已经成为了皇家贡品,下一步将在全国推广种植。
故而宣德帝知道印加帝国是美洲的一大强国,要想在那里顺利开采银矿并不容易,满朝文武中恐怕也只有李云天有这个本事了。
“臣遵旨!”李云天闻言也笑了起来,他并没有推脱,向宣德帝一拱手后从容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好像对此事已经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