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年还在伤心,也不说话。聂小凡见了不免有些心疼,说到底也是自己不够关心他。可是又想到他以后要面对的事情更多,这只是让他知道一点真相而已。便狠狠心不安慰他。
聂小年却问道:“我今天是不是惹两位姐姐生气了?”
聂小凡以为他说小红妹妹那件事,笑着说道:“不会,二姐今日说你是为了你好。你叫小红妹妹,若被别人听见了,你叫小红如何自处?”
聂小年摇摇头:“我知道。我被一个下人欺骗,你们都对我很失望吧?”聂小年哽咽。
聂小凡想了想,把素心柳心叫进来。柳心还是低着头。聂小凡问素心道:“江嬷嬷口口声声说母亲叫她照顾大少爷,可有此事?”
素心答:“还不是太太出门那天她厚着脸皮要去,太太就说让她在家看着大少爷。谁知道她拿着鸡毛当令箭。”
聂小凡明了,吩咐道:“你们两个去绍安院,把江嬷嬷的东西拿过来。凡是她不该有的,去她那里问明白出处。若有答不上的,东西没收,再算好价格从她月银里罚一次。叫她不敢再生不该有的心思。”
二人恭敬去了,柳心还是不敢抬头,素心却很欢快!
聂小凡看着聂小年,柔声道:“你听见了,不是江嬷嬷骗你,是你一直没明白她的意思。我现在罚她的月银,给你出气。”
聂小年再度哽咽:“姐!家里没人管我。”
这可怜的娃!
聂小凡走到他身边,用团扇轻拍他。“是姐姐不好,对你关心不够。以后你来竹香院里跟姐姐一起吃饭,咱们还像小时候那样。好吗?”
小时候?
小时候多好啊,夏天母亲会带他去昌平避暑。母亲总是笑得比在家里开心,姐姐会摸摸他的头说你又长高了。他种在别院的桃树一年一年的长高,每年结果姐姐都会差人送到家里来给他。
可是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吗?
“哇!”聂小年突然放声大哭。不能了!母亲不在了!母亲不在了啊!她说只是出门上香,可是再也没回来!
“姐姐!母亲没了,母亲没了啊姐姐!...姐姐!”他抱住聂小凡,嚎啕大哭。
聂小凡轻拍他后背,他肩膀抖动哭得更凶。聂小凡回府就病着,他能跟她说话的时间并不多。此时聂小凡一关心他,委屈就如洪水般袭来。
这几个月,原本众星捧月般的他无人关心,祖父祖母不待见他,父亲不关心他。他失去母亲的悲伤无处诉说,此时都化作眼泪奔流出来。
......
聂小娥回到自己冷清的院子,她的奶娘立刻叫摆饭。。
“不是说去坐一会儿吗?您怎么才回来?这日头正毒呢!”奶娘念叨。
“还说呢,姑娘今日跟着竹香院的一起审案子。要奴婢说姑娘您不该管这事,没得叫人怀疑咱们图她们钱呢!”柳儿也怪她。
聂小娥也不恼,说道:“我刚出生就没了生母,这些年要没有母亲,我早被老太太生吃了!现在我在家,帮衬着她的两个儿女也是该的。”
柳儿也明白,可还是不放心:“姑娘,毕竟涉及到太太的嫁妆。您虽是他们的姐姐,可到底要避嫌。”
说话间奶娘已端了热水来,聂小娥对她们二人说道:“这话你们以后别再说了,当年母亲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尚能待我以真情,我不信至亲骨肉,反而还能生疏。”柳儿低头认了,奶娘也笑着点点头。柳儿伺候聂小娥净面净手。又抹了膏子。方有小丫头提了食盒来摆饭。
柳儿看了一眼桌上的饭,米是太太在时下人们吃的米,一碗白粥和炒白菜。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几样菜混在一起炒的。
柳儿和奶娘脸色都很难看,“奴婢看竹香院有小厨房,要不咱们院里也弄一个。也不拘做什么,每日给姑娘做点糕点就好了。”柳儿提议道。
“不行!”奶娘当即反对,“太太给姑娘备好的嫁妆都被老太太拿走了,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还给咱们。咱们自己攒的那点银子得将来到刘家再花。”刘家是江氏给聂小娥找得婆家。
奶娘说着又劝聂小娥:“姑娘且再忍忍,等嫁过去,咱们手上有银子才不会被人看轻啊!”
聂小娥还没说话,柳儿怒了:“难道要姑娘天天吃这些东西吗?姑娘又吃不了多少银子。最多我每天多做点针线还不行吗?”
聂小娥也不恼怒,轻声说道:“这有什么?老太太不把我饿死就好了。咱们好不容易攒下百十两银子,设小厨房被她知道,只怕又要来收刮一遍。”
这些钱都是她们三人幸幸苦苦做针线卖了攒的,不能让聂老太太抢去。
聂小娥不再多说,举箸就吃。她吃得认真,好似一桌美味佳肴。
奶娘看得心酸,头转到一边去抹泪。柳儿也心疼她,说道“姑娘别难过,我听说四姑娘那儿也是这样。眉姨娘身边连伺候的人都撤了。”
“这小蹄子,四姑娘和姨娘能跟咱们姑娘一样吗?”奶娘骂柳儿。
四姑娘是庶女,是眉姨娘的女儿。
“有什么不一样的?”聂小娥停住要夹白菜的手。“都是聂家的女儿。她好歹还有个姨娘,还有亲弟弟。我哪里比的上她?祖母好歹还会见她一次,我呢?老太太恐怕连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她只记得母亲给了我什么,母亲一走,她就全都抢走了!我哪里比得上四妹?”
聂小娥说着说着红了眼睛。就因为母亲生了她,就被老太太活活饿死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继母是个心慈仁善的,现下又去了。好好的一个官家嫡女,过得连庶女都不如!
“姑娘,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太太在时,对您和三姑娘没两样!那个庶女,她比不得您的!”柳儿听她这么说,也急了。
奶娘没什么主意,听聂小娥这么说哭道:“我可怜的姑娘。您又没做错什么,您的命怎么那么苦?”
“啪!”聂小娥猛地放下竹箸,“对!我没做错什么,我被生下来又不是我的错。这些菜我都不喜欢吃,干嘛要吃?全都拿走!”
她说的急而狠,柳儿和奶娘都吓得不敢再说话。半晌柳儿才试探问:“姑娘?”
聂小娥也愣住,良久才对奶娘说道:“身为女子,谁命不苦呢?在家要依附父母,出嫁要依靠夫君。一辈子都只能是一个依附品。
可我至少还有一个健全的身子,我至少还是嫡女。你们说我苦的时候,至少还可以盼着我嫁去刘家,我的生活还有盼头。人的命本来就很苦。奶娘,我若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还要自己看不开,那才叫苦!”
聂小娥说完又接着吃。她神情无波,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嫌饭不好吃便不吃,苦的是自己。嫌别人对自己不好而难过,苦的还是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处境而不自量力的反击,苦的更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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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香院,跪在聂小凡面前的柳心哭得梨花带雨。
“姑娘,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瞒着您的,奴婢是看您身子不好,便自己做主了,不敢拿这些俗事来烦扰您!”柳心抽抽搭搭。又有些忐忑不安,深怕姑娘怪罪。
聂小凡端详着手里的锦囊,那上面绣着一只小老虎。看手法应是苏绣。这是原主短短一生寄情的东西。
柳心抽泣着说道:“姑娘,奴婢从小跟您一块长大,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奴婢只是怕素心姐姐来您身边后您不看重奴婢了......”
“你下去吧。”聂小凡握紧锦囊,对她说道:“我让江嬷嬷来管那些产业,不是对你的惩罚,我只是觉得她比较适合。你...还是大丫鬟!”
柳心不解:“姑娘?”
“去吧!你没做错什么。你年纪小,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
柳心得了赦,擦干泪低头退下。
聂小凡慢慢躺下,又拿起锦囊放到鼻尖嗅,可惜里面早已没有香味。
“我今天好累。”她对着香囊说道。
不一会儿柳玉来上夜,见聂小凡已经睡下。
“姑娘?”她轻唤。今天发生太多事,她不是很明白。
“睡吧。”聂小凡迷迷糊糊的答道。
柳玉原想问问江嬷嬷来了,她娘怎么办。此时也不好再问。吹灭了灯轻轻到榻上躺下。姑娘怕黑,她们守夜的床都隔得不远。
“柳心还小,你多指点她。”聂小凡的声音在黑暗里突然响起。
我指点她?柳玉不明白。谁不知道柳心比她聪明?
柳玉的疑惑未消,聂小凡再说道:“你带个信叫你娘守好别院,咱们过一阵子回去住。”
要回昌平?柳玉‘呼’地从榻上坐起。高兴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玉从小在昌平庄子长大,在她心里,那才是家。她以为再也不能回去了,姑娘现在却说要回去!
黑夜里聂小凡熟睡的呼吸声传来,柳玉却兴奋得睡不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