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燕乐施工于心计,一席话说下来使温长溯心理设防全部崩塌。燕归晚在侧学的也快,随着主母的节奏助攻上去,不至半个时辰,就把温长溯父女通通拿下。
但见温长溯要招供之际,燕乐施却不急于要他交代,反而一字一顿地说道:“温妾公,不知你要说的是否是我想要的答案?”
温长溯跪在她的脚下,本抱着豁出自己拯救下燕归岚的决心,可一下子又被燕乐施给问住。她这是何意?难不成是要他咬出刘练才是幕后指使,而他不过是个从犯?按照燕家现在的情况,不应该是舍弃没有母家依靠的自己,而尽可能的保全刘练才对么?毕竟刘轩德是当朝的御史大夫!
想到这里,温长溯稽首回道:“奴愚钝,还望主母明示。”
“你可知刘练安何居心?”
温长溯见燕乐施所问过于简单,反而不敢开口作答,生怕有什么暗示在里面。
燕归岚见他父亲迟疑,急躁道:“小姨父知道长姐在西北边陲立了战功,小姨母争夺爵位已无望,便想出此计,意图害死主母,好让小姨母成为燕家的新主母。”
温长溯没有拦住燕归岚出口,仔细听他女儿说辞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便跟着附和几言。
“我死了,允妹成为主母,你们父子能捞到什么好处?到时候分赃不均,他们下一个要对付的岂不是你们?”燕乐施加重语气,“蠢钝!你女儿是燕家堂堂二少主,是庶出不假,但谁告诉你庶出的孩儿不能成才?她有大把的好前程,竟被你这样一个父亲给坑害!”
温长溯像是被震醒,开始不停地给燕乐施磕头,每一下都磕在地面上,“咚、咚”之声回荡在房舍里,正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主母,奴知错了。您饶恕我吧!”温长溯苦苦哀求。
燕乐施唤燕归岚走到自己身边,与她父亲面对面,她父亲是跪着,而她却是站着。
“温妾公,你记住,你女儿是这燕府的二少主,是燕公府未来的主人,是要与她姐姐燕归晚共同撑起燕家的!我这就把燕归岚带走,从此以后她便养在我木李楼中。何时她娶了夫郎,何时再回甘棠轩居住!你今晚还在这里,好好思过。过了明日上元节,我再来审你。”
温长溯已经痛哭流涕,依旧不住地给燕乐施磕头。“谢主母开恩,谢主母开恩!”
燕归岚看着跪在地上父亲,弱弱地张了张嘴,想要替她父亲向燕乐施求情。可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开口,只顺从地跟着燕乐施一起走出房舍里。她终于重获“自由”!
“吩咐下去,把香玲和紫玲也放出来。回甘棠轩收拾箱笼衣物,今晚就搬到木李楼来。”燕乐施边往前院走,边对身边的书箫说道。待走到后花园前的游廊时,她又对身后的燕归晚说道:“晚儿先回桃夭馆去吧。想必九殿下还在等你用晚膳。岚儿从此随我同寝同食。”
燕归晚向燕乐施行礼退下,临走前又叮嘱燕归岚,“岚妹,照顾好主
母。这些时日多养精蓄锐,待过了节我便上表。”
“诺。”燕归岚向她长姐作了深揖。
燕归晚顺着游廊穿出来,回到桃夭馆中。果不然徐墨卿守在明间里,摆下一桌丰盛菜肴,四个大官儿皆在左右。他们见燕归晚回来了,急忙上前为主子掸去衣衫上的灰尘,又换衣梳洗一番,才坐回徐墨卿身边。
徐墨卿此时的情绪已恢复不少,见燕归晚疲惫回来也没有多问,只是让她快些用膳。自打从凉城回来,他们俩就没有正儿八经吃过饭。
在席间,燕归晚便把这半晌发生的事向徐墨卿讲述一遍。徐墨卿不禁感叹燕乐施的心机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原来发生的这一切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虽然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博实在太过危险,但结果却证明燕乐施又一次赌赢了。他本以为这次燕家出事,能力挽狂澜的会是燕归晚,但他的小妻主在燕乐施面前,还是太嫩太嫩。
“我依然是个陪衬,但主母所做我全部赞同。没有她这样苦心经营,燕家早就完了。”燕归晚对于燕乐施的崇敬从来没有改变过丝毫。
徐墨卿比燕归晚看得客观,“主母的确聪明过人……”他略感担心,“我只是怕机关算尽太聪明……”
燕归晚不住的摇头,“不会的。有我在,我一定要快些成长起来。”
徐墨卿知道过了明日上元节,又有一系列繁琐之事要她忙活。她的伤势还没有痊愈,按照燕归晚的性子,绝不会推脱出去,避在桃夭馆里静养。他自己又被母帝罚抄经文,未来一段日子,他只怕得留在房中不断抄写才行。他的眉头紧锁,只觉眼前是一团乱麻。燕归晚亦是如此,沉默填满了整个饭桌。
外面九阳小跑着进来,向主子回禀道:“晚主,书画姐姐带着一众女婢来咱桃夭馆挂灯笼了。说是早一天挂上,免得明晚手忙脚乱的。”
“九灵带人出去帮忙吧。”燕归晚说道。
九灵九阳依次退出去,燕归忽然想到什么,笑道:“主母要我明晚带上你和泽弟去逛灯会呢。”
往年上元节,徐墨卿只偷偷溜出宫瞧过几眼,经燕归晚这样一说,他少有的来了兴致,道:“若去,可否?”
她忽然擒住他的手,“夫郎想去?”
“自然。”徐墨卿微笑道。
“那我们带上宜郎和扶郎行吗?”
徐墨卿的微笑顿时凝固住,忍气道:“行。”
燕归晚低着头,“毕竟这次的事,他们帮了大忙。”
“好了,妻主不必说了。我都懂得。吃过饭便随我进来,你该换药了!”他起身进入卧房里,身后的椅子却跟着翻倒在地。
燕归晚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徐墨卿的醋意怎会比之前还大呢?她对二柳没有感情的啊,她早与他讲明了,这男子真是个搞不清楚的怪物!
少倾,只见桃夭馆的屋檐下,一盏盏灯笼次第点亮了。向外面望去,整个燕府也都亮起红彤彤一片。柳宜风和柳扶风结
伴走出东厢,跟着挂灯笼的大官儿小厮儿一起说笑。那声音此起彼伏,在夜幕中显得格外温暖。
话休饶舌,到次日上元节,阖府张灯结彩。临街大门在抢修二日后,终于恢复原貌,但府内其他地方却没有修葺完成。全府人明知这一点,但都装作看不出来的样子。因晚夕有灯会,故这日的晚膳便开的早些,除了刘练和温长溯,其他人都到了木李楼中。
起初燕乐允固执的不肯去,还是梨洛在旁苦口婆心的相劝,道是主母昨日作为已表明,她根本没有要为难他们妻郎的意思,趁着这日吃团圆饭,给主母赔个不是,一切都还有转机的余地。 燕乐允经历昨日那一场大闹,心中也趋于冷静。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去往木李楼中。
燕家人丁稀少没有分桌而坐,全都围在一张颇大的八仙桌上。照例燕乐施和徐墨卿还在为谁尊谁费了一顿口舌。徐墨卿这一次与燕乐施达成共识,以后在有外人的场合,徐墨卿便为尊,在自家人面前,燕乐施便为尊。所以这次吃团圆饭,就是燕乐施坐到上首,燕归晚和徐墨卿对着她而坐。燕乐允、燕归岚打横坐在右侧,柳宜风、柳扶风打横坐在左侧。
桌上又是杯盘罗列,肴馔堆盈,皆是鸡鸭鱼肉、细巧蒸果、绝色芽茶。燕乐施又吩咐书语下去,没多久书语便带回来两坛女儿红。除了燕乐允外,其余人的酒盏里均被斟满。
燕乐施一字未提前日府中发生的事,对于温长溯和刘练的缺席也未做任何说明。
过了上元节,又是新的一载。她先把燕归晚袭爵一事正式告知给阖府上下,然后把来年府中的各项职责又细细划分一遍。仍然是她身边的四个大官书语、书画、书琴和书箫统领全院。但也有一些改变,那就是把原先放在书画身边见习的梨洛调到书箫身边去,让燕归岚身边的香玲接任梨洛。而桃夭馆这边九灵依旧跟在书语这里,经过前晚的事,燕乐施对小石颇有好感,又把小石提过来跟在书琴身边历练。
四个大官儿连忙谢恩,燕乐施一开心,便赏了四人一人一杯女儿红喝下。
“你们四人都好好学着,燕府的将来都靠你们。”燕乐施笑吟吟道。
余下三人的主子倒是很开心,可梨洛的主子燕乐允却更加迷惘,她不明白为什么燕乐施还愿意重用梨洛。前晚在她的命令下,梨洛跟着绑住九灵童生他们,又帮着她统领护院女侍们。她二姐不计前嫌仍委以重任,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她真的愿意不追究刘练,放他出来让他们一家团聚?这难道是在暗示她,她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姊妹?
可怜燕乐允只看到这一层,却看不清燕乐施已经把燕归岚和温长溯倒戈到自己一方。她们父女现在已经站到了竹梅苑的对立面。
燕乐施向外探了探头,见那一轮皎月照的庭院亮如白昼,加之一排排的花灯,实在是美轮美奂。“待会撤了席,晚儿邀上殿下,再带着泽儿、岚儿……”她撇了一眼二柳,“还有宜郎和扶郎一起去逛灯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