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回:真正的狠角(1 / 1)

且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燕归晚和徐墨卿在静亭已住下近二月光景。在徐墨卿的细心照料下,燕归晚的身体终于渐渐康复。但被刀剑所重伤,怎是过了两三个月就能彻底痊愈的?更何况还有徐墨卿这个过分在意和紧张她的人守在左右。

燕归晚过惯了军旅作息,冷不丁懒散下来甚是难受。有时起的太早,连仆人们都还没有起身,她便一个人跑到庭院里闲逛。徐墨卿夜夜都睡得比她晚些,次日醒来得也没有她早。是以,她常常刚在庭院里逛了一刻钟,徐墨卿才从屋子里追赶出来,横眉冷眼的把她给拖拽回去。

“你知不知昨夜下雪了,外面冷得很?”

“你穿得这么单薄,是故意让我心疼的吗?”

“燕归晚,你把青玄剑给我放下,你是怎么把它给我夹带上山的?”

面对往日里孤傲乖戾的徐墨卿,突然变成一个喋喋不休的话痨,成日跟在自己身后没完没了的唠叨,燕归晚表示无福消受。但这样的日子久了,却变成一种习惯……

趁着午时用膳之际,燕归晚幽幽道:“明日,我想下山去。”

她一边用眼睛瞟着徐墨卿,一边讨好似的往他的骨碟里夹去一块熏肉。见徐墨卿理都不肯理自己一下,她也没敢再往下说这个茬儿。

直到两个人把这顿饭吃毕,徐墨卿才淡淡地问道:“离元旦没剩下多少时日,你着急下山去做什么?”

“那个,我想吃一品仙的清蒸鱼了,想约上泽弟和韵妹妹一起去尝尝。”

“元旦以后再去。”

“我想我二姨母了,回燕家去瞧瞧,然后就乖乖回来。”

“搬回府以后,可日日相见。”

“徐墨卿你……”

“你想下山,究竟因为何事?”

燕归晚沉默片时收起玩笑嘴脸,道:“过两日应是朱老寿诞,往年都是主母安排贺礼,我偶尔跟去朱家露个脸就罢了。但今年不同,我们能赢这盘大棋皆是托了朱老的福,谁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你不要去,去了就会落下口实。这时候不宜去致谢。我打发秋生回去与主母说明白,这事儿只能让主母代劳。”徐墨卿迅速分析利弊,阻挠燕归晚此举。

“我自然也这么想过,但你也知道朱老与主母之间早有嫌隙。上一次因为你的事闹得那么不愉快,你都忘记了?”

徐墨卿面色一沉,犀利辩说道:“朱老那是大智若愚。她会因为你不去她的寿诞,就认定你是薄情寡义之徒?你的初衷很好但太过感情用事,你这个样子回御林军去,我怎么能够放心得下?”

“你连这些都算到了?”燕归晚败下士气来。

“我不是算到了,我只是在盘算我们以后的路。越到这个时候,我才越明白母帝的初衷。她原来担心的就是我们会像现在这样。当我们选择上了三姐这条船,就永远不再会安宁下来。只可惜那时候我们根本听不进去劝。”徐墨卿悔恨道。

燕归晚拉了拉他的风袖,试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呢?”

徐墨卿沉默良久,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义无反顾的这么去做吧?只是他所有的定数里,只有燕归晚是他逃不掉的劫。他不敢拿她的命去赌。如果有重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择。

“我总以为当我爬上来了,我会很高兴,很威风。真没想到,不仅没有那种感受,反而还要比先前更加如履薄冰的过活。”

“试问哪国哪朝哪个皇帝,不忌惮你我这种有‘大功’的重臣?”

“可我们并无二心。”

“那为何要与掌管军权的朱太尉走得那么近?又为何要与京都巨富年家关系那么亲密?”

“我们……墨卿!”

“你讲不清楚的。书画过来的那两次与我说了很多燕家内况。我并没有全部都告知给你。”徐墨卿坐在案几边,吞吞吐吐道。

燕归晚一径跨到他的身边坐下,急迫道:“你又瞒我何事了?”

“晚儿不要紧张,燕家无事发生。只不过燕家现在炙手可热,有很多客卿在打燕家的注意。主母就着你我都不在府上的由头,已打发走不少来人。但还有一些执迷不悟的,仍在寻找时机。”

听徐墨卿这么说,燕归晚彻底打消了想下山的念头。原来还有这不到一月的光景,竟是他们妻郎俩最后的安宁生活。静亭果真是他们俩的福地。

九莺同秋生一路回了趟燕家,把燕归晚妻郎俩的意思转达给燕乐施。燕乐施本来还在犹豫,不知朱袖淳的寿诞要怎么准备才好,见他们俩传过话来才放手去办。不曾想这厢贺礼都已准备妥当,那边却传来朱袖淳生病的消息。

消息是从年叙遥口中得来的,他们家已提早打探了一番。年叙遥坐在一张圈椅上,看着踅来踅去的燕乐施,觉得她有些过分紧张。

“施君为何如此?朱太尉不过是年岁大了,身子骨不再硬朗而已。这次寿诞不办便罢,我们还省了一份礼呢!”

燕乐施走到年叙遥身边,敲打一下他的肩膀,“你们年家近来动作可不小。”

年叙遥笑着去抓她的手,“我长姐就是那个急性子。之前散出去的钱财太多,这不是有了机会,就想多捞一些回来。”

“遥郎,太过招摇就会适得其反。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还用我说?你们年家能有今天绝非单凭运气,现在怎么就……”燕乐施没有把话说得完,因为那毕竟是别人家的事。

“哎,那些事留给我长姐和二姐去操持吧。我想要的就是和施君你长长久久。话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过门?”

年叙遥撒娇般地钻进燕乐施的怀中,慌得燕乐施一把将他推开,然后特郑重地摆正好自己的衣衫。

年叙遥被她这么用力一推,而后又是那么一系列动作,愣在原处讪地无地自容。

“施君你,不喜欢我了?”

燕乐施支支吾吾地解释一通,但并不能让年叙遥信服。最终他含泪跑出了木李楼。见年叙遥真的走了,燕乐施这才舒了一口气,一径坐回到圈椅上。

书语和书画已走到她的面前,打趣笑道:“主母这是舍不得了吧?”

燕乐施见说话的是书语,作势要打过去。书语灵敏一闪,绕到燕乐施的另一边去了。

“主母,这年生其实还蛮不错的。您也当真舍得断离啊?”书语继续问道。

书画手中已翻开账簿,准备向燕乐施汇报燕家近期的账目。

“哎,年家近来那些事做得太出格。明目张胆的贩卖官爵,供应给皇室的针织器皿又捞出那么多油水。我

听说还有几个小吏给年叙莲送去好几个面首。她居然全都要了!”燕乐施一只手扶着额头,不住地摇头道。

书画也无暇马上就开始对账,跟着说道:“那主母还是与这年生早些断干净为妙。可不要把咱燕家给拉下水。只可怜这年生倒是个挺美的郎卿。主母心里还是不舍得吧?”

“你们这两个小蹄子!我有何舍不得的?你们见我舍不得过谁?”

书画与书语相视一笑,书语才道:“朱老的病好似没有什么大碍,想来是朱家不想办寿诞故意放出的风。我们这边的贺礼,主母看怎么处置才好?”

“全部都放回库房吧。另去生药铺子去抓些适合朱老身子骨的药材。勿须太多,金贵就好。明晚夕,你们二人随我去趟朱府。”燕乐施吩咐道。

次日,趁着暮色降临,燕乐施携带着两个大官儿登了朱家的大门。意料之中,燕乐施被拒之门外。她倒是不气馁,这一次也算是她继续向朱袖淳负荆请罪。遂就杵在朱家门首,任凭人家怎么不理睬,她就是不肯离去。

腊月寒冬,燕乐施在外面等了快半个时辰,整个人都有些冻得僵硬。朱家的大门终于重新打开,把燕乐施恭敬地请进府中。

朱袖淳果然没有生病,气色反而很绝佳。只是一见到燕乐施,她登时就耷拉下脸来。

“你这泼猴还来我府上作甚?不知道我都要烦死你了?”

朱袖淳把几个孙子孙女让仆人带出去,堂屋里顿时清净下来。

“朱老好福气,称病躲在家中,原来是在享受天伦之乐。偏我不行,就是个操劳命。就知道朱老还在生我的气,说什么也得过来走这一遭啊!”燕乐施迎奉道。

朱袖淳也没有给她看座,只淡淡道:“让我猜猜,你们这盘棋现在是尘埃落定了呢?还是序幕才刚刚拉开呢?”

“朱老!是九殿下和晚儿知道您过寿,特意让我代为过来的。他们本想自己来,前段时间的事多亏有您,否则他们哪能那么顺利……”

燕乐施的话还没有讲完,朱袖淳已经打断了她,道:“你这泼猴少在这搬弄是非。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过。九殿下和九驸马倒是精灵的,知道这时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燕乐施呢?还没有跟年家那小郎卿断了?”

燕乐施唰地一下涨红了脸,原来朱袖淳虽人在家中坐,外面的事却是没有不知道的。

“朱老,我……”

“我知你不易。之前的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从没真的生过你的气。但我朱家不能牵着到你们那些烂事当中。你燕家这条路不好走,我同你甥儿该说的都说过。事到如今自求多福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贺礼我要了,人就早些回去吧。”

朱袖淳已然下了逐客令,燕乐施却仍站在原地不动,没有一丁点要离开的意思。

“小归晚那孩子福大命大,该着就要走她娘的路。燕家走到今日可以了,燕乐施你不要太贪心。你姐姐若泉下有知,也会感到很知足。让小归晚养好伤回御林军来吧,那里才是真正可施展她抱负的地方。”

朱袖淳见燕乐施还不肯走,她便起身自己离开堂屋,把燕乐施一个人抛在那里。后来,听府上的大官儿说,燕家主母在这里站了许久才离开,走的时候还向着朱袖淳离开的方向鞠了三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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