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色正浓,浓如墨染。
千落山里的夜晚透露着凄凉,秋风席卷着大片大片的林海,数不清的动物亦或者是怨灵发出此起彼伏地哀嚎声,回荡在山峦内外。一轮浅浅的下弦月斜照进山谷,更显得这里阴森恐怖。
谁能想到这看似无人之境的千落山中,竟藏着一座规模不小的山贼老巢,阮三娘她们就一直盘踞在此,据说还有零星的村庄也隐匿在这大山的深处。
燕归晚已从地牢里逃了出来,这多亏于秋生的大力配合。在那个小贼来地牢里收回碟箸之际,秋生和燕归晚上演一出“窝里反”,两个人大打出手,慌乱之中将那小贼腰间的钥匙给扯了下来。
若说光扯下地牢的钥匙也没有什么用,那么多山贼把守着,他们简直是插翅难逃。但说来也巧,不知这些山贼今晚为何事庆祝,均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她们喝了酒,地牢里的看管自然松懈下来,这才给了燕归晚可乘之机。
此刻,她正趴在这山寨里最明亮的那处房屋顶上,直觉告诉她,徐墨卿应该就关在这间屋子里。可是她越瞧着这底下一众山贼的举动越觉得不对劲,她们到底在庆祝什么呢难不成是那山贼头目要和徐墨卿洞房花烛
燕归晚迫不及待地想跳下去,正将此时,底下那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那山贼头目踏着微醺地脚步走进来,而站在她对面的那个男子正是徐墨卿
燕归晚趴在房顶上也有几炷香的时间了,可是她却没有发现徐墨卿的人影,他这是打哪里冒出来的
屋内,徐墨卿看着阮三娘欠身一笑,那阮三娘直接就将他按倒在床榻上。然后地上的衣衫便开始多了起来,一件、两件、三件突然,徐墨卿照着那阮三娘的后颈振臂一敲,她整个人便晕倒在徐墨卿的怀中
就在徐墨卿还没来得及将阮三娘推开之时,燕归晚已破窗而入,突兀地站在他们的床前,一双恶狠狠地眼睛瞪着他,像一只马上就要发狂的野兽。
此时的徐墨卿的发髻已散,身上更无衣衫蔽体,至于下身是个什么情况,燕归晚不得而知,因为有被褥覆盖在上面。
徐墨卿见到燕归晚的那一刻,不知是该用“魂飞魄散”来形容,还是该说他“做贼心虚”,总之他一把将怀中的阮三娘抛出去。但又怕她苏醒过来,复又俯下身子检查了一遍。
见阮三娘果真被自己敲晕过去,徐墨卿才从床榻上跳下来。燕归晚的眼睛则死死地盯着他的身下,看到雪白的裤依旧套在他的腿上,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里不是言语的地方。”他拉住她,往这房屋后面走去。他一推门,像是进了一间类似“耳房”的小屋子。难怪刚才燕归晚在房顶上没有看见他的人影,原来他一直躲在这里。
“听我说,晚儿。”徐墨卿抓紧她的双肩,郑重道。
燕归晚出手就是一推,直将他推到墙壁上,“徐墨卿,你他妈牺牲的是不是有点大了”
徐墨卿也不生气,重新上前将她搂在怀中,宠溺道:“别生气了,等我们逃出去,我任你处置就是。你先听我说,今晚这个洞房我算是和她圆了,就算这阮三娘起了疑心,我也能拖住她几日。她已经答应明日放你们离山了。”
燕归晚又激动起来,“放我们离山,那你呢你要在这里做压寨夫郎啊”
“听我说完”徐墨卿拍拍她的背脊,“假使九莺没有受伤,我们也可硬拼,但是九莺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必须确保她的性命无忧,对不对”
燕归晚承认地点了点头,徐墨卿接着道:“千落山地形复杂,我们本就不熟悉,又让她们蒙住眼睛绕来绕去。所以明日你们走出去,一定要记住路线,要想尽一切办法留下标记,只有这样,我才能按照你们留下来的印记逃出去。还有那些山贼很有可能在中途动手除掉你们,你一定要多加小心,绝不可以出事”
“我知道了,若我们能逃出去,安顿好九莺我就回来救你。”
“不要回来,我能出去,相信我。”
“你能敲晕她一次,难不成第二次还能成功”
“只要你们安全出去了,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我总可找到时机逃出去。”
“那我就在寨外等着你。三日为限,若我等不到你,我便攻寨。”
“不许胡来”
燕归晚一巴掌打在徐墨卿的脸上,“我早就说过,没有你,我绝不独活”
“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化险为夷。凉城还没有到,西洲更没有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得陪着我找到生父”
原本这个计划徐墨卿是打算明日分别时,找到时机向燕归晚说明的。他还在担心明日那般众目睽睽之下,燕归晚能否明白他的话中深意。幸而燕归晚自行找了过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燕归晚与徐墨卿商议好,又偷偷潜回地牢里,顺带着将串钥匙送回到那小贼身上。她把徐墨卿的意思向两个大官儿说明一番,九莺又开始自责,非说是她连累了大家。
“你且记着,你是我带出来的,你是替我受的伤遭的罪,你若有事便是我责任,所以九莺你得活下来, 我需要你,秋生他更需要你。”
一夜晚景不提,且说翌日清早。
阮三娘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徐墨卿还在“熟睡”。只见他微微靠在她的怀中,两个人几乎是肌肤贴着肌肤的状态了。她揉了揉脑袋,对于昨晚发生的事却不大记得。
难道是自己喝得太醉了她想象与徐墨卿的洞房可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总得“回味无穷”才对吧可是她真的是一点也记不得了。她轻轻掀开被子欲要起床,很怕把徐墨卿吵醒了。可是她这么一动,他还是醒了过来。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浓情蜜意地望着她,“三娘。”
阮三娘的心中竟是一阵欢喜,难得柔下声道:“还是把你吵醒了。”
徐墨卿笑而不语,跟着她一起起身,开始为她更衣梳洗。这一切顺利的像是个假象,阮三娘差点就要抽自己一个嘴巴,来验证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她最终没有抽自己,而是将他的手握在手中。
阮三娘先是一惊,他那双粗糙的手与女子无恙,与他的那张脸一点也不相配。但很快她就平静下来,因为他的身手,昨日她是见过一点的。
“昨夜”
徐墨卿忙做出害羞状,“三娘不提罢”
见他如此,阮三娘便没有再说下去。这徐墨卿已算是她的人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腻腻歪歪。
“我答应你的事这就去办。”
徐墨卿向她微微一欠身,“多谢三娘
了。”
阮三娘顺势将他擎起来,“徐生既已成我的人,日后就不要这般客气。”
一刻钟以后,山寨门首。
燕归晚主仆三人本是被捆绑着押解出来的,但是徐墨卿要上前与燕归晚“告别”,阮三娘便命手下将她给放开了。
燕归晚仍显得很激动,她装作不屑道:“怎么你这是攀上高枝了不愿再与我在一起了”
“到底夫妻一场,我来送送你。”
徐墨卿这句话说得倒是很真切,因为该交代的昨夜都已交代过了。他哪里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是为了欺骗燕归晚他们先逃离出去。虽然他不相信他们这一面是诀别,但是他的心里怎会一点涟漪都不起
“慢慢走,走稳了。”徐墨卿莞尔笑道。
燕归晚瞪大了双眼,很怕眼角的泪流出来,口中却仍是狠狠道:“用不着你费心。”
然后她再度被人捆绑起来,依旧被蒙蔽住双眼走出山寨。
徐墨卿站在门首好一阵儿,这个过程当中阮三娘一直没有前来催促他。阮三娘以为他是在伤感,其实徐墨卿是在盘算燕归晚有多少胜算。
押解他们三人出山的小贼一共有六人,照比前一日几十个人围攻他们四人,算是天壤之别了。九莺有伤在身,燕归晚和秋生就算再能打,一对三,也未必能打的赢。何况他们现在还被束着双手蒙着眼睛,但这是他们唯一一次可以逃出去的机会。他更不相信身后的阮三娘,真的没有起一点杀念
徐墨卿默默走回阮三娘的身边,“我想一个人静静。”
阮三娘负手笑道:“好。”
徐墨卿便又回到那个屋子里独处,阮三娘当真的没有再来打扰他。他得抓住这个“伤感”的机会,让她今晚没法子近身。他好有机会溜出房外,伺机逃跑。若今晚失败,明日就再想办法,明日再败,则后日再想其他法子。总之,燕归晚已离开,他也必须得离开了。
燕归晚主仆三人被押解着走了一截子路,九莺便开始叫唤起来,直嚷嚷着伤口痛的走不动了。几个小贼互相对视,不耐烦地道:“那就在这里歇歇吧。”
“我们已走了这么远,早不知山寨所在何方。既然你们主家是命你们放人的,你们就趁机把我们放了吧。”燕归晚试探着说道。
一个小贼拍拍燕归晚的肩膀,“你说的很对,本想多送你们一段路,既然你们这么想去,那我们现在就送你们上路吧”
说着她一刀就劈了下来。燕归晚早有预感,在沿途走下来之际,已将捆绑自己的绳子大体解开。就在那小贼一刀劈向自己的时候,她一脚先将她踹开,同时挣脱开绳子和蒙在眼睛上的黑布。
秋生和九莺几乎是同时站立起来,纷纷向身边的小贼攻击过去。也正是刚刚趁着“歇息”的空档,他们二人互相帮对方将绳子解开了。
由于事发突然,这几个小贼根本没有料到他们有所准备,更是有点轻敌了。这才给燕归晚等可乘之机,没过多久,六个小贼已倒下去三个。剩余那三人见状不好,掉头就要跑。
若她们回去通报给阮三娘,他们四人只怕真的要命丧这千落山了
燕归晚提起那倒下小贼的大刀便追,秋生紧跟其后,主仆二人一路砍杀,刀起刀落,终是将这三人也给解决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