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冲撞了自己妻子和女儿的女子为妾,皇上是何等的令人寒心啊!帝后不睦已经到这样的地步了吗?皇后要罚,皇上却要奖,真的只是为了气皇后吗?皇上不顾女儿在场,训斥皇后,打皇后的脸,他想过后果吗?后宫恐怕要风波再起了吧?若这个李兰儿又是一个像钱嫣然那样的人物,该如何?李兰儿若是故意冲撞皇后,她的心计恐怕不浅吧?不对,也许是有人设计好的,一石二鸟之计。沈嘉玥如此想着,心里却更悲恸,毕竟帝后尚有一女,皇上再如何也要看在宜珍公主的情面上,对皇后好些的。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空有惠妃头衔罢了!
皇后面上暗淡无光,一丝冷笑挂着,福身道:“恭喜皇上喜得佳人。”又对着李兰儿说道:“你倒是有福气的,先回你的沐暖堂好好学学妃嫔礼仪,到时和安贵姬一同册封吧!”
既然皇后都道喜了,众妃嫔这是也缓过神来,忙躬身一礼,“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话音刚落,皇后冲着宜珍招手,含笑如一抹浓郁的康乃馨,“宜珍快下来,都这么大了还要你父皇抱,瞧瞧你三妹才不会像你这样撒娇呢,我们还要去你皇祖母那儿呢!”
宜珍一向很听皇后的话,她只能乖乖下来。其实皇家的儿女哪个是不会看脸色的,宜珍见他父皇严厉,也想着快些下来。又拉着皇上的袖子,眼中凝着泪,哭腔道:“父皇为什么要训斥母后啊?父皇不喜欢母后,对不对?父皇要废母后,是不是?父皇不要我和母后了,是不是?父皇不要训斥母后好不好?绾心害怕!父皇为什么不来看绾心?”
众人皆惊,一个小孩子怎么知道这事的。而皇上抬眼,便对上皇后无奈又充斥着痛心的深眸,二人对视着,皇后立刻低下头,不再看他,行至宜珍跟前,看着她,一下子悲从心中来,却还是哄着说:“宜珍谁告诉你的?宜珍别怕,你父皇怎么会不要你呢!”皇上缓缓蹲下来,看着宜珍,回:“父皇没有训斥你母后啊,绾心别怕啊,父皇很忙才没来看你的,等父皇不忙了,就会来看你和你母后了,绾心乖,要听你母后的话,知道吗?”
众人都知道,要是帝后一直如此,皇上是肯定不会踏进凤朝宫一步的,会永远这么忙下去。不过是一个哄骗孩子的说辞罢了!
宜珍依然哭着,“宫里人人都在传啊,传父皇不要母后了。”二人哄了很久才哄好她,见宜珍不哭了,皇后才带着她去寿康宫,这一来二去,耽搁了不少时间。
雨越下越大,如无数条长长的银针划落,落在地上化成无数颗水珠,湿了地面,也湿了情谊。
皇上看着她们一路走远,有种说不出的迷茫和困顿,直到她们消失在天地的尽头,心中感触颇多。
寿康殿内,太后左等右等也不见皇后她们来请安,遂让宫人去查,才知宫道上发生的事,除了哀叹还能如何,只能心疼心疼皇后、劝解她了。
宫人进来回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及众位妃嫔并着二位公主在殿外等候传召。”
“让她们进来。”
“是。”
殿内悄然无声,唯有咯噔的脚步声回荡在殿中,胭脂香粉弥漫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
一片请安声,而后入座。四品以上妃嫔方能入正殿参见太后,而四品以下的妃嫔只能在殿外参见,站着等候入殿妃嫔出来,才一同散了。
故而入殿妃嫔不多,太后尚未发话,她们如何敢开口。
太后待宫人上茶后,将两位公主招至身边,细细问她们的生活,见她们都好,便让宜欣公主带她们去后殿玩耍。
前些日子抚养公主之事中,唯赵箐箐所出的宜欣公主无人抚养,太后爱屋及乌自然下旨抚养宜欣公主,故而宜欣公主便居住在后殿。
“安贵姬可在?”帝后不睦,全因郑媚儿,太后岂会放过她,看似随意问之。
郑媚儿一袭淡黄宫装,中规中矩的打扮,她深知太后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她小心翼翼起身走上前,至殿中央,行叩拜大礼,“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太后斜她一眼,拿起茶盏,慢悠悠喝起茶来,抿一口后盖上茶盖,慈和的看向皇后,说:“嫏妤,近日身子如何?你身为皇后既要处理宫务,又要照顾宜珍,可别累坏了。惠妃你多帮衬着点。”
皇后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太后还是对她很好的,她自然不能让她操心,违心道:“母后放心,儿臣身子很好,惠妃妹妹一直从旁协助,她做的很好。”
太后又将她招至身侧坐下,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回忆着,“哀家记得你初初入宫时刚好及笄,在先帝跟前做女史,那时候先帝总是和哀家说起你的聪慧,你一直称哀家为皇后,直到后来先帝七年时下旨册你为太子妃,你才改口唤哀家母后,到如今,你成了皇后,哀家也成了太后。时间过得这么快,若哀家没记错,你与皇帝是同龄吧?”
太后的话也勾起了皇后很多很多的回忆,从刚入宫时的害怕、不知所措到后来渐渐习惯了离开家后的孤寂,从册为太子妃的高兴到新婚时他的冷落,从他渐渐待自己好到生下绾心,从前是如何的期待长发绾君心的啊!从东宫时的伉俪情深到册后时的宛如大婚……一幅幅画面,浮出脑海,映在心里。
皇后点头称是,“回母后话,儿臣与皇上确是同龄,儿臣老了呢,已有二十三了。”
“哀家看着你一点不老呢,哀家却要成老太婆了。哀家还等着你给哀家生个孙子呢,这样哀家去天上见先帝的时候也有交代了。先帝如此喜欢你,有朝一日哀家若上了天,他必然会问哀家的。”
皇子?或许是不可能了。皇后立马像亲生女儿一样撒娇,“母后说的什么话呀,母后还如此年轻,哪里就老了,可不许这样说了。父皇自然希望母后长命百岁,福泽延年,父皇临终曾说过,母后是父皇最爱的女人,父皇才不会问儿臣的事呢,必然会问母后的事。母后若再说这样的话,儿臣可不依。”
众妃嫔看见这样的皇后,心下很疑惑,更叹必然是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关系好,皇后娘娘才敢这样撒娇的。唯有沈嘉玥习以为常,也仿佛看见了自己,那时的沈侧妃也是这样向太后娘娘撒娇的,太后娘娘总会笑着说,你都多大了还向你母后撒娇,眼里的宠溺总能甜到人心坎里。
太后眼里满是宠溺,甜甜笑而说道:“你都成皇后了,宜珍都这样大了,你还这样撒娇,害不害臊啊?”
皇后顿时红了眼,“谁让母后这样说的,母后可不能这样说了,倒教人心里难受。”
“好,好,好,哀家再不说了。”太后有意让郑媚儿跪着,晾着她,却也知道皇上如今宠爱她,遂不能做的太过,瞧着她,很不情愿说道:“哟,哀家光顾着和嫏妤说话,倒忘了安贵姬还跪着,起来吧!”
众妃嫔方才都听着太后和皇后说话,也是现下才记起郑媚儿,皆掩帕嘲笑,毕竟她们都是不服的,郑媚儿一下子从婉仪晋至贵姬,谁会真心服气,给她行礼,大家都很随意请安的,以表自己的不满。
郑媚儿一直跪到现在,她也明白了,是太后有意为难她,定然是为着帝后不睦的事,反正她早已有心理准备,太后定会为了这事发作她的,可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太后如此喜爱皇后,她两关系这样好,恐怕今日皇上来都不能劝动太后不罚自己。
郑媚儿颤颤巍巍起身,有些站不住。低头唤一声,“太后娘娘。”
太后见她那妖媚样,怒气便上心头,一把摔了茶盏,狠狠拍了茶几,“一个婉仪竟敢受高位的礼,你活腻了是不是?以为皇上宠你,你就能无法无天了?还敢暗指皇后不配母仪天下,那你觉得谁配?你吗?”
皇后忙起身行至另一侧,拉着太后的手,宽慰道:“母后可别动怒啊,为着她不值得。”吩咐宫人,“再去沏茶来,把这儿收拾了。”
一众妃嫔跪在地上,“请太后娘娘息怒。”
郑媚儿一直在求饶,可太后丝毫未理,众人也不好相劝,毕竟郑媚儿确实很过分,已然引起了公愤。而皇后抚着太后的背,柔声道:“母后你万万不可动怒啊,有什么好生气的,儿臣都想开了,母后也要放宽心才是。”
太后还是丝毫不松口,“你是死心了吧,若真想开了,怎会在宫道上发生这样的事,你以为哀家不知道?”
皇后脸色一黯,不再开口劝说,她承认她是死心了,她承认她看不开,想不透。
太后不开口,众妃嫔也不敢说话,胆子小些的妃嫔已经暗暗祈求佛祖保佑帝后早日和睦,帝后一日不睦,她们便不得安生半日,而有些觊觎后位的人巴不得帝后闹翻,好给她们趁虚而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