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毒是江湖好汉不耻的手段。
用毒者,无论手段高低势力大小,一律都被视为无耻下流角色。
这不代表江湖人和江湖风气总体上正派。真正的江湖从来都是凶残血腥黑暗的。
说到本质,就象人咒骂不喜阴谋诡计、毒蛇之类的一样,那只是人出于对防不胜防的可怕威胁的一种本能排斥贬低。为了自己不被这种难以防范的事物要了命,自然要宣扬践踏杜绝。
万俟大年在深山长大,见惯山民用毒猎取大型野兽,不认为用毒就是邪恶,自己也用,但离开深山,进入热闹繁华传统社会,他也知道自己在箭上涂毒是被人瞧不起的。
他不改是想保证射杀贪官污吏和一切他认为该死者的成功率。
报仇雪恨还讲究什么上流下流?
只要能杀掉该死的,就是正确好用,应该用的。
难不成让该死者中箭轻伤一拔继续活蹦乱跳害人才是对的正派的手段?
扯他娘的蛋。
但有了赵岳这个伙伴,他还是在意赵岳的看法的。
不认同,也至少不要否定鄙视。
否则他心里不舒服,有疙瘩,以他的心性难以将就合作下去。
他犹犹豫豫含糊提了一下。
赵岳猜出他的心思,轻笑道:“我听过一句话,不管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这话在另一世赫赫有名,也浅显易懂。
万俟大年露出笑容。
赵岳解除了万俟大年的心理障碍,也要约束一下毒箭的危害。
“大年,用刀还是用枪,用毒还是不用毒杀人,这不是关键。”
万俟大年点头道:“俺懂。只要杀的不是无辜,对吧?”
赵岳笑赞一个,“但,人世繁杂,很多事难绝对说它对还是错。谁也不是神,能执掌真理,绝对判明是非。不是有个说法么?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不能单纯以个人的喜好立场和是非观去武断谁该死谁不该死。世间真相,很多都掩藏在暗处。为避免冤杀,大年,你的毒箭要慎用。”
万俟大年信服地默默点头。
范天喜见赵岳没杀死刺客反而带了过来,看二人相处情形,猜到应该是赵岳收服了刺客。
内有什么真相隐情,不是范天喜关心的。危险消除,还多了帮手,这就好。
在赵岳简单介绍后,范天喜看这极似成精猿猴的汉子衣衫旧而单薄,披的白布半湿起不到防寒作用,就取了自己的一件备用的最好棉衣热情洋溢要万俟大年穿上。
万俟大年看这位气质象当官的人却笑得温暖心意真诚,缺乏关怀孤单的心一热,接了穿上。只是他个子不太高,身膀却极宽阔,穿上并不魁梧的范天喜的棉衣合不上衣襟,只能敞怀。
范天喜不好意思地哈了一声,“让兄弟见笑了。兄弟这身子骨也太雄壮了。”
“不见笑,不见笑。”
万俟大年摇着大手,露出山娃农民的纯朴一面,感激地说:“你是好心。俺懂。”
赵岳翻身上马,回头一指范家的车轿笑道:“大年,你这形象太抢眼,还是坐车掩藏一下,既省力赶路又取暖歇息一下。”
范天喜一拍手笑道:“这主意好。大年兄弟上车吧。里面是二公子敲的狗官王时忠的银子。给了我范家当安家费。有两箱。一箱今早用了些买马车。另一箱就给兄弟当安家费吧。”
万俟大年一听这话,瞅瞅范天喜是真心实意,这次真感动了。
那是一千两银子啊。
他若不当强盗,死活干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范天喜和他不过是刚认识,勉强算一伙人,可称萍水相逢,却如此大方说给就给了。
沧赵家的人难道就是这么豪爽大气?就是这么牛气脱俗?
万俟大年心中感慨万端,感动得一时不知怎么表达,只一个念头,俺也许做对了选择。
他懵了片刻,突然想起一事,扭头对赵岳道:“公子一路扫视路野暗中戒备,是在防范王狗官家埋伏报复吧?”
范天喜喜出望外,抢先问:“兄弟,你见过他们?”
万俟大年点头道:“俺想抢银子,早上却看到王家那狗儿子裹着一脸伤带着一群人出了北城。俺披白布埋伏,还是看到他们买白布才想到的。”
王家设伏报复的事基本能得到确定了。
范天喜有更迫切想知道的问题,急问:“那兄弟可知他们会在哪里埋伏?”
万俟大年道:“俺逃出齐州(实际已改为济南府。万俟大年打小离家成年才回,习惯叫旧称),在这一带游荡了数月,这条北上路很熟悉。若要设伏,八成在那。俺想抢先下手才在这。”
赵岳没追问详细,让万俟大年上了车,一行继续北上。
直走了十几里,离县城越来越远,白雪乡野土气荒凉成了唯一景色,万俟大年突然从车帘露头瞅瞅外面,眼盯着远处路边一片山丘道:“应该就是在那里了。”
范天喜等人一惊,都仔细眺望,却太远,看不大清楚。
赵岳视力异常,清晰看到那里有块南北宽约摸上百米的突起紧挨道路。
突起对道路形成一个石壁断崖,最低处也约摸有四五米高,上面稀稀朗郎长着些碗口粗细的树,向南这面有斜坡,也很陡峭,但不难上去。北面不知是什么形状。向东连着起伏的山丘。
对面路西是起伏不大的荒野夹杂小树林。那里野草蔓地,在雪中随风摇摆。
若有人埋伏在突起上,道上的人即使在近处,骑着马也看不到突起上的情况,更别说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能察觉有人埋伏其上。
那里确实是理想的偷袭地。
太方便用弓弩射击,你藏都没地藏去。有高高的崖壁挡着,又能有效避免被迅猛反抗冲杀。
但到底有没有人在那埋伏呢?
等到走近察看,若真有埋伏就晚了。
赵岳在前领行,凝目盯紧突起。
随着渐行渐近,突然突起上有白物起伏了几下。
这么远,山野又是一片白,范天喜等人别说看不清,察觉不到有短暂的起伏,就算是眼尖的万俟大年也只是感觉突起的积雪被狂风吹起,或密集的野草盖着积雪在风中起伏。
但赵岳看到了白色下是几双人的眼睛人的面目。
突起上有人听到马蹄马车前进声,在稍探头查看。
赵岳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大年,咱们猎杀者的游戏想不到这么快就到来了。你喜欢吗?”
范天喜和姜家父子一听这话就知道敌人就埋伏在前面,不禁一阵惊喜又紧张。
万俟大年则吃惊地问:“你能看清这么远?”
赵岳马速不变,神色从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低声道:“我攻山上。大年,你助范大哥守车辆,防止贼寇以弓弩远攻导致守车的被动不能还手。你我分头玩这场猎杀与反猎杀。”
万俟大年晶黄的眼中凶光闪烁,猿猴般毛胡子脸狰狞。
“好。敢玩弓箭?就让他们尝尝俺毒蛇箭的厉害,看看到底谁是更高明的猎手谁是猎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