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的天麓学院,光影相趣,薄雾锁岛,一派清幽之地。
靳子家这爽朗的笑声,倒显得格外突兀。
不过,没关系。
笑声至少能够叫陈让,不再那么紧张,总是好的。
被称为欣语的少女,对于这样的笑声,也并不多见。
只有上次,院内死了个学员,他才这般笑过。那又怎样呢,还不是一切照旧。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欣语端着另一套茶具,从里间西屋走了出来。
正在与靳子家聊天的陈让发现,这少女改变了装束,原来的短打换成了长身,几乎把所有的皮肤,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见陈让看少女,看得有些愣神,靳子家轻笑道:“欣语,来,我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在莺歌羽会上大出风头的双胜刀左东园,我主大加褒奖,是你们少年一辈的楷模。”
“东园啊,这是欣语,韩欣语,戊字科一年的学员。以后你们要多多接触,多多交流。”
陈让颔首道:“是了!”
韩欣语则轻瞟了一眼陈让,眼神中有没由来的怨气,还有隐藏的笑意,很是复杂。
简短的介绍,韩欣语去煮茶,陈让则继续与靳子家,谈论刚才的话题。
陈让不想步入仕途,只想强大自己,不过听靳子家的意思,未来天麓学院年满十六岁的学员,都将被征召。
只有那些经过六部大挑,或经过吏部观政合格的学员,才能免除被征召入伍。
征召天麓学院学员,完全是领军将军萧练达的奏议。
虽然安卓泰并不赞成,可毕竟萧练达是自己派系的人,他没有完全反对,但也做了上面这个折中的安排。
天麓学院大部都是勋贵子弟,只有部分寒门出身。
这一奏议会引起多么激烈的反对,安卓泰比谁都清楚,他想制度化莺歌羽会,从而补充甚至取代天麓学院的选拔制度,将会遇到更大的阻力。
萧练达的初衷是好的,他的奏议,可以令天麓学院出现可怕的断层,能给当下勋贵阶层致命打击。
可做法太过激烈,令同情改革选拔制度的勋贵,也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安卓泰清楚,萧练达无非是想在随主面前邀功。
他要做征东大将军,那个虚职的平西大将军,让他脸上无光,还备受外人指摘。
平西大将军。随国的西面是哪?洪泽兽苑。你平个兽苑试试?就在外围打了几只野兔子,随主一高兴,封你个平西大将军,你就是大将军了?笑死人了。
只有做了征东大将军,讨伐闽越,才算真正的大将军。而这一封号,必然少不了竞争者。
右卫将军殳凯就是其中之一,作为殳季邦的中子,殳凯也是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成就他的好事,不等于也是给自己加分吗?
虽说能力、才能二者不相上下,可一旦论起背景与出身,殳凯要甩萧练达好几条街。
支持者寡的萧练达,只能棋走险招,奏请随主征召天麓学院成童以上的学员,渗透到航头山灵矿的周边,以堵死其进出的通道。
如今兰溪镇压力陡增,北军已进驻兰溪镇附近。而南军又在不久前突袭灵矿时,吃了不小的亏。所以,急需一股新的力量加入加进来。
天麓学院无疑是不错的选择,学员有实力、有拼劲,可谁也不愿去做这个恶人,况且其中还有自己的子弟。
事实上,无论是在天麓学院,还是被征召进行伍,对陈让自身来说,都无所谓。
可一旦进入军中,就有可能远离江中城,以及涂家。若是进入仕途,还能离涂家近点,也能帮些忙。
因此,陈让基本认同靳子家的说法,也愿意听从他的安排。
临走的时候,靳子家送了一本随律予陈让。在大挑或观政的时候,肯定会用到。
接过玉简,陈让就向外走。
靳子家给韩欣语递了个眼色,韩欣语虽有不愿,不过还是跟了上去。
到了外面,陈让回身道:“韩学姐留步!”
“哼,下次,在墙外喊人!休要再擅闯,判院会不悦的。嗨,也许,以后不会再来吧。反正以后你可机灵点。”韩欣语没头没脑的轻声嘟囔了几句。
陈让也没头没脑的听,答了声是,便出了林雾轩。
刚歩上长桥,就见对岸岸边,有三三两两的人影晃动,并向自己看来。
一阵头大,这些人明显是来堵我的,虽然灵力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但也不能总是硬来蛮干。
陈让向后退了几步,来到玄阵的一个死角,这里只能听到院内的声响,院内却闻不到这里的声音。
站定后,陈让大声道:“判院,我先到前面长亭等你。我不急的。”
说完,刚要抬腿,就听见院内传出阵阵娇呼声。
这声音里有针刺的痛感,有强忍的果决,还有不想发出声却又控制不住地无奈。
听得陈让先是一阵心悸,没过多久就变成了惊吓!
陈让撒腿就跑,速度有多快?
魂怕是都追不上躯体了,只感觉,呼呼风声响彻耳畔。
一边跑一边想,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不像在薄幸楼里,听到的声音,可又不像正常的疗伤治病。
只用了一口气,陈让便跑到了对岸,此时,在岸边盯梢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此时,陈让根本顾不了许多,只想让心脏静下来,再静下来。他觉得喉咙痛,不是别的,太细。
没有喉咙拦着,那颗心脏怕是拽着血管、筋腱,甚至是肠子,冲出陈让体外,在这清幽的天麓学院,逛上几圈,甚至是到江中城中,去看看风景。
可毕竟是被拦下了,它只能带着这些管子、肉,在陈让胸腔内折腾、再折腾。
过了许久,陈让才算稍稍将它控制住,可胸前依旧如打鼓。
即便如此,他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向假山上的长亭走去。同时,脑子还再不停地转着。
陈让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在随国也接受自由恋爱,年满十六岁,就可以嫁娶。
他俩要是你情我愿,完全可以在一起。我为何如此心惊呢?可能是年龄问题吧,靳子家不可能没有成家,而且一副偏偏先生的做派,怎么会对自己的学生下手呢!
也不对,他俩也不像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
正在陈让思绪万千的时候,一个声音却从不远处响起:“你,可让我一顿好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