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东方云翔提笔书写,不知思及了什么,眼底浮起了一抹轻柔的雾色。
这是他第一次亲笔书信给她,看到书信后,她是否会亲自赶来,他是否还能再见到她冷傲绝色的容颜?心中竟有些忐忑。
不放心让小墨独自一人前往圣宫,所以他必须将此事通知于她,希望不会太晚。
脑海中,初次相见时的一幕再一次浮现,那一眼的惊艳和震撼,他一生都不会忘记。他可以轻易地描绘出她婀娜的轮廓、她绝色的容颜,却难以描绘出她抬眸时那一瞬间的光芒四射,风华万千。
蓦地,开始思念她。
也不知出神了多久,直至书桌前的熏香即将燃完,他才回了神,俯首,继续奋笔疾书。随后,收笔。
“来人,速将书信送出去!”
有侍卫急匆匆地跑进了御书房,一边接过书信,一边禀报道:“皇上,刚刚宫门口来报,符长老领着小皇子一行人,离开了皇宫,说是即刻就要赶往圣宫。”
“什么?”东方云翔大惊,猛然立起,如一阵风般奔出了御书房。
宫门外,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徐徐而行,车厢内容纳了四个孩子,他们分别就是此次圣童大选挑选出来的优秀神童。
除去云小墨、轩辕睨儿和宋修三人外,另有一人是真正从圣童大选之中选拔出来的最为优秀的神童,他是西慕国的小皇子,西门玄风。
性格迥异的四个孩子,坐在同一个车厢内,气氛很是诡异。
宋修曾经比武输给了云小墨,对他心怀恨意,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看?从坐进车厢为止,他就独自一人抢占了马车最正中的位置,双腿大张,坐姿挺拔,俨然一副威风霸道的气势。
在他的左侧,是云小墨和轩辕睨儿两人,云小墨低头逗弄着小白,对于宋修的霸道和敌视,视而不见。
轩辕睨儿静静地坐在那里,高贵典雅,偶尔和云小墨搭上几句话,却对其余的两人冷漠而疏离。
其中最没有存在感的,非西门玄风莫属,他本身就性情孤僻,不喜言语,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神色,好似别人欠了他一屁股的债,唯一跟他亲近的,就是他手中的一柄短刃,他随身携带,剑不离手。
许是车厢内的气氛太过沉闷了,轩辕睨儿试着跟云小墨搭话。
“小墨,我们就这么走了,会不会急了些?我还没来得及给父皇写封信报平安呢。”
“我也没有跟翔叔叔告别,翔叔叔如果知道我不见了,一定会很着急的。”
“无知!”宋修冷瞥了两人一眼,忍不住发话道,“你们现在已经是圣宫的人,自然一切都要听圣宫的号令。现在宫主急召我们回去,自然是有大事发生,你们以为你们去圣宫是过家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轩辕睨儿淡淡的目光轻扫过他,漠然的语气道:“你有什么可得意的?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只是圣宫的圣童罢了。抛开这一层身份,你还拥有什么?”
宋修面部的肌肉抖动了下,他和他们几个不同,他们就算没有进入圣宫,各自还有皇子公主的身份,而他其实出身平民,只是因为有他哥哥宋曦在圣宫中的地位,这才获得了特殊的待遇,现如今哥哥无端被人杀害,他在圣宫失去了倚靠,若非昔日里得到圣宫长老们宠爱,此刻的他或许已经孤立无助,成为一个孤儿了。
眼神忽黯了下,他没有任何的反驳,淡淡的忧伤的情绪笼罩着他,他身上的气势也收敛了些。
轩辕睨儿本以为他会狠狠地反驳,却不想他沉默了,而且那表情看起来很哀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人,也会流露出这样伤感的神色?
云小墨抬眉,也看到了宋修的表情,突然极为老成地莫名其妙地长叹了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话音落,立即迎来了三道诡异的目光,云小墨眼观鼻,鼻观心,继续淡定地说道:“人在江湖飘啊,哪能不挨刀啊……”
三人陷入无语当中。
这时候,马车的后边,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轩辕睨儿掀开了车窗的帘子,往外张望,微微一愣,随即推了把云小墨:“小墨,是你的翔叔叔追来了!”
云小墨连忙探头往窗外,果然见到一匹雪白的骏马上,一人挥鞭疾驰,衣袍猎猎,正奋力追赶着马车,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翔叔叔。
他心中大喜,朝着马车后挥舞着小手,高喊:“翔叔叔,我在这里!”
“马车快停下、快停下!我要见翔叔叔!”他直接掀开了车帘,朝着车夫和策马在马车旁的符长老喊道。
符长老回望了一眼策马追赶而来的东方云翔,老眼眯起,只见东方云翔的身后只带了几名贴身的护卫,再无其他仪仗。身为一国之君,如此贸然出行,可见云小墨对他的重要性。他抬了抬手,示意马车停了下来,等候后面的人追赶而上。
飞马越来越近,东方云翔急急地扯住了缰绳,看到云小墨就安然无恙地站在马车上,一颗心顿时安放了一半。
他厉目射向符长老,也不顾他圣宫太上长老的身份,言辞责问道:“符长老,为何不打一声招呼就匆匆离去,还带走了朕的小墨?”
“陛下莫非忘记了,小墨现在已经是我圣宫的人,老夫突然间收到了宫主的急召,命老夫立即带领圣童回宫。来不及和陛下打声招呼,也是形势所迫,陛下如此责问老夫,未免太过小题大作,难道陛下还怕老夫亏待了小墨不成?”符长老对于东方云翔责问的语气略感不悦。
“是小题大作吗?倘若是符长老的孩子突然间失踪了,符长老就不会着急?”东方云翔神色一厉,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他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背,踱步来到云小墨的跟前。
“小墨,你先跟翔叔叔回去。翔叔叔刚刚命人给你娘亲寄出书信,要不要去圣宫,还是等你娘亲回了信之后再说。你独自一人去圣宫,翔叔叔不放心。”
云小墨抿着嘴,有些犹豫。
符长老闻言,不由地急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资质出色的孩童,怎么能就这么轻易错过了?谁能知道他的娘亲究竟有什么主意?
观东方云翔担忧的神色,他本来想要反驳的话,全部收了回来,眼神微闪,换上了较为缓和的语气:“陛下若是不放心小墨的安危,老夫可以在此向你保证,只要小墨进了圣宫,老夫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他周全,如若不然,老夫亲自登门向你请罪。如此,陛下总该放心了吧?”
“符长老真的能确保小墨在圣宫安然无恙?”东方云翔仔细观察对方的神色,不像有假,倘若真如他所说,他能确保小墨的安全,那么他倒是放心多了,毕竟符长老在圣宫之中的地位和威信,还是极高的。
“老夫一言九鼎!”符长老掷地有声。
东方云翔低首凝视着云小墨,揉了揉他的头发,见他也没有要跟自己回去的意思,他无奈地轻叹了声,也罢,就遂了他的心愿吧。
“小墨,那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一旦有事,就立即让小白来报信给翔叔叔。倘若圣宫之人敢动你一根毫毛,翔叔叔就算是倾全国之力,也会跟圣宫讨还一个公道!”他后边的一句话,有意加重了语调,摆明了就是说给符长老听的,目的就是摆明他的态度,确保小墨的安全。
符长老眼神微闪了下,并没有说什么,却是心领神会了。
“翔叔叔,你回去吧,小墨能照顾好自己的。”云小墨软软的声音道,他也有自己坚持和固执的一面,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是九匹马也拉不回来了。
东方云翔无奈地轻笑了下,紧紧地拥住他,袍袖的遮盖下,他将一件物什悄悄地塞入了云小墨的衣兜里,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句:“有危险的时候,记得用它。”
云小墨先是一愣,感觉到衣兜里好像多了一件什么物品,他会意,连忙点头应答。
依依不舍地离别后,马车继续上路。
离开了东陵国的都城,正午时分,马车在郊外暂歇。
云小墨几人也跟着下了马车,寻着地方,席地而坐。轩辕睨儿凑近云小墨的身边坐下,神秘兮兮地问道:“小墨,你翔叔叔到底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轩辕睨儿狡黠地一笑,方才从她的角度,恰好将东方云翔塞东西入他兜里的一幕尽收眼底。
云小墨四下里看了看,也不瞒她,偷偷从兜里掏出了一枚类似信号弹的物什。翔叔叔说,有危险的时候用它,那一定是保命的好东西了。
“原来是信号弹呢,你翔叔叔对你可真好,想得这么周到。他一路上肯定会派很多高手保护你,一旦你有危险,发出了信号弹,那些高手就会立即现身去救你。”轩辕睨儿说得很有经验,因为她离开傲天国的时候,她的父皇也给了她一个类似的信号弹。她也知道,在她的身周围,随时都有高手跟随着,所以她才可以安枕无忧,放心地跟随符长老前往圣宫。
“那是当然了!翔叔叔一直都对我很好的。”提及翔叔叔,云小墨心中暖暖的,他小心地将信号弹收好,若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轻易动用它的。
两人窃窃私语间,忽然有一阵食物的香味从不远处的林子里飘来,诱人的香味,将一行人的胃口统统勾了起来。
“好香啊!是从哪里飘来的香味?”轩辕睨儿好奇道。
小白闻到了香味,立马蠢蠢欲动,小小的头颅,从云小墨腰间的兜里钻了出来,四处张望:“在哪里、在哪里?小白饿饿。”
小白你啥时候都饿饿!
云小墨摸摸自己的肚子,他也有点饿饿了。
“我们过去看看吧。”
符长老转首目送着他们走向林中,眉目微沉,迈开步子,也跟着走了上去。
林郁葱翠之间,有一银发灰衣的老者处于其中,他的身前烤着一堆火,火上架着一只剥光了皮的野猪,肥腻的油滴顺着火势流下,柴火呲呲作响,诱人的香味愈加浓烈。
老者侧面对着他们,随意披散的银发遮盖了他的脸庞看不清他的真容,云小墨看着老者,心底里油然而生一种熟悉感。
太像了,真像!
有一种特殊的情感,欲之欲出。
云小墨脚下不由自主地快跑几步,停在了老者背后一步远处,他软软的声音喊了声:“疯爷爷?”试探的询问,他也不敢确定。
老者身形微微一僵,然后徐徐回首。
云小墨看着他转身的动作,一颗心愈发紧张起来。
“疯爷爷,是你吗?”
“小娃,你认错人了吧?”老者转首,披散的银发间,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老者的声音沉敛,颇有沧桑感。
云小墨激动的心一下子就蔫了下去,眉毛向下微垮,颇有些丧气。
原来不是疯爷爷,害他白高兴一场。
埋在他兜里的小白一下子就蹿了出去,围着香喷喷的烤野猪打转,口水不住地往下掉。
“小白……”云小墨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实在太丢人了!
云小墨冲着老者傻傻一笑,挠挠头,很是不好意思。他和小白是一体的,小白丢了人,也就是他丢了人,真的是很不好意思呢。
“其实小白它……平常不是这样的。”他试着为小白挽回一点形象。
老者慈祥地微笑,没有半点儿介意,看着云小墨的眼神格外柔和慈爱:“没关系,反正老头子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你们若是愿意,可以和我一起吃。”
“好啊,好啊!”还没等云小墨回复,小白就已经乐得屁颠屁颠的,恨不得立马就扑倒野猪上边,一边烤一边吃,多滋润?
“那多谢老爷爷了。”云小墨礼貌地回了句,也就不客气了,说实话,他也被香喷喷的肉给诱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