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山深处的万兽宗主殿,一个四十左右一脸长髯的魁梧大汉挥手抹去了面前的一面镜子,而镜子中正是鸿楚与欧阳拓交谈的的身影。大汉的旁边,一个一身裘衣的中年少妇正用小手轻拍着自己胸前那对汹涌至极的大波浪。更为奇异的是,在少妇那极具诱惑弧度的臀后,竟有着一只毛绒绒的狐尾。
“芊儿,看到了吧,早说了鸿楚不会为难拓儿的,现在放心了吧?夫人!”魁梧大汉对着身边的狐美人温柔地说道。
“哼!那是我的拓儿机智!风云,你说她不会为了那个小杂种硬闯沉睡之陲吧?现在的她,最多也就只能有当年三成的修为吧?要是她真不知天高地厚,老娘不介意送她一程,哼!”狐美人轻挥着手中的羽扇,眼中满是愤恨。
“唉,芊儿,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你就不要再这样小家子气啦!毕竟你们是同门姐妹。鸿楚在乎那小子,跟你在乎咱家拓儿不一样嘛!别生气啦!”欧阳风云用肥大的双手帮着狐美人捶着肩,软语劝慰着。
“我的拓儿要回来了,我要去给他准备些好吃的……”狐美人说着,人已摇摇摆摆地走向了后室。
等狐美人的身影消失,欧阳风云的脸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白炎的意识消失了,他全身血肉和骨骼所化的飞灰,进入了一个混混沌沌的独特空间。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光,甚至没有时间的概念。整个空间犹如一个巨大的鸡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肉体已经消失了,但他仍能随着自己所化的那抹飞灰游荡。沿着一条条幽绿的河流般的网状物,一遍遍地游荡。每游荡一遍,他所依附的飞灰都要被这些网状河流吸收一部分。白炎知道,等他的意识所依附的这些飞灰彻底被吸收干净,他也就彻底消失了。明知如此,可他却做不了任何事情,他只能把越来越薄弱的意识依附在越来越少的飞灰上,等待着真正飞灰湮灭的一刻。
鸿楚终于站在了令她的炎儿灰飞烟灭的断桥旁。然而,等待她的却是鬼谷三十六长老中的八位,以及鬼谷四大护法中的北护法北妖。
“鸿楚大人,我家老祖特意下旨,让属下邀请鸿楚大人前去鬼谷做客,望鸿楚大人慈悲为怀,屈驾前往,否则属下几人恐怕要被老祖责罚了。属下知道鸿楚大人素来慈悲,还请鸿楚大人移驾鬼谷,属下几人也好回去交差。”北护法北妖有着一张惨白的死人脸,惨白的脸上没有眼睛和鼻子眉毛,只有一张血盆大口。他身体细长,四肢更犹如竹竿样粗细。声音一时犹如壮年大汉般阳刚,一时又犹如年迈嬷嬷般沧桑。
“北妖,想来你的分身术已经练的差不多了吧?这次鬼伯让你带了多少人手过来拦我?”鸿楚的目光一直在断桥旁的残碑上,根本没有看北妖一眼。
“鸿楚大人见笑了,属下的分身术刚懂皮毛而已。这次老祖让属下带来了八只傀儡兽,一只亚傀儡神。这点人手,想来对现在只能发挥三成左右修为的鸿楚大人,应该是足够了吧?”北妖嘎嘎地怪笑着回答。
鸿楚似乎根本没听到北妖的威胁言语,一双美目一直注视着断桥边的残碑。
北妖对鸿楚的态度似乎也不太在意,反而是八大长老各自的傀儡兽一双双血红的瞳孔虎视眈眈地盯着鸿楚,嘴里不断地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
残碑上不知从何时开始通体的幽黑正在逐渐褪去,碑体上开始泛出一层若有若无的淡淡青光,鸿楚的一双美目也随着碑体上的青光逐渐强盛而变得愈加迷离。北妖也早已隐藏了身形,八个丑态各异,但凶焰极盛的傀儡兽也在一步步地向鸿楚靠拢,随时准备扑上去把眼前的这个美妇变成自己嘴里的血食。而北妖口中所说的那只亚傀儡神,一直没有出现。
当残碑的碑体全部被青光覆盖的一刻,断桥上的漩涡出现了短暂的停顿。而正是此刻,鸿楚忽然动了。八大傀儡兽也同时接到了攻击的命令,嘶吼着扑向了近在咫尺的紫衣美妇人。
鸿楚面对傀儡兽的凶狠凌厉进攻,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犹如挥去眼前的几只苍蝇而已。只见遥远天际的白色雾气快速急剧地变幻成了九条无比巨大的狐狸尾巴,其中八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竟后发先至地牢牢地捆住了八只傀儡兽,八只原本凶焰高炽的傀儡兽双目中的凶焰瞬间熄灭,温顺的犹如小绵羊一般。第九条紫色狐尾竟夹带着强烈的闪光,直接刺进了断桥上暂时停止转动的漩涡内。
“系执念为神,执念为骨,有魂无魄,收灭魂道。”
庄严的声音再次响起,竟是鸿楚自己发出的声音。紧接着,鸿楚那袅娜的身姿,瞬间化为了片片飞灰,悉数全部自动飘飞进入了漩涡之中。
九条巨大的狐尾消失了,一切犹如没有发生过一般。傀儡兽因为失去了目标,从短暂的迷失中苏醒,一只只在原地怒吼着,彼此之间挑衅着。北妖的身影在断桥旁边逐渐清晰,他盯着断桥上重新开始旋转的漩涡,嘎嘎地笑着,笑声中充满了阴森恐怖。
一袭白衣从远处慢慢地向断桥边行来,随着白衣的临近,凶态毕露的傀儡兽一只只缓缓匍匐在了地上,低低地哀鸣着,这是对王者的绝对臣服。而身穿白衣的人似乎与此地的其他人隔着万水千山一般,明明他就在你身边,却让你感觉他无比的飘渺。唯一能感觉到他的存在的,就是他那浑身散发出的无边戾气与血腥气息。这是一种对生命予取予夺的王者气息,甚至因为他的到来,断桥周围的白色雾气都开始无规则地翻腾。
北妖马上行礼道:“恭迎修大人……啊!”北妖话还没说完,整个身体已被一只长满绒毛的青色大手抓了起来,似乎这只青色大手有着一股莫名的恐怖吸扯力,只是瞬间功夫北妖的身体已被吸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张人皮。
“这仅仅是对你的一次小小惩戒,下不为例!北妖,你刚说你带来了一只亚傀儡神?傀儡神是用“只”来数的吗?下次再犯本尊忌讳,本尊就收了你这具分身!”白衣人淡淡地说着,神态悠闲至极。
已只剩下一张人皮的北护法北妖,颤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头颤声道:“属下记下了,属下该死,冒犯修大人威严,谢修大人不杀之恩!”
“那女人进去了灭魂道?”白衣人边问边挥手从身后抓起一只傀儡兽,这只傀儡兽瞬间被吸成了一张兽皮,被白衣人轻轻扔在一旁。
“是的,修大人。鸿楚神通不弱,她要寻找那个小杂种,只能三条魂道,七条魄道逐一找寻,待她最后从魂魄漩涡出来的时候,也就是她最弱的时候,到时希望修大人出手擒拿。这……这也是老祖的旨意!”北妖特意把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
白衣人听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了断桥旁边的残碑前,欣赏起周围的风景来。残碑上笼罩的青光模糊地映照出他那张稚嫩而冷酷的脸,而这张脸,赫然与坠入轮回漩涡尸骨无存的白炎一模一样。
白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块无光无声无时间的混沌中待了多久,他只知道那些承载自己意识的飞灰在一遍遍的时光之河的流淌中慢慢地被吸收殆尽,他自己的意识也随着这个缓慢而又无尽头的过程被河水逐渐地吸收。他的意识开始慢慢地变得虚无,他意识中目前唯一仅存的就是自己的师尊,师尊的来历,自己的来历,伴着这最后唯一的一点执念,他的意识彻底地被时光之河吸收了。他感到自己彻底坠入了无边无际的虚无,漫无目的的飘荡,一直飘荡到天崩地裂的那一天。
随着残碑又一次通体泛起强烈的青光,鸿楚那纤弱而又坚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断桥边。此时的她,脸色稍显苍白。白衣人站在残碑的另一侧,背对着鸿楚,似乎根本没注意到鸿楚一样,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隐隐有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
“系执念为神,执念为骨,无魂有魄,收灭魄道。”随着鸿楚庄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她那魅惑的身影又一次化为飞灰被吸收进入了断桥的漩涡中。
“鸿楚,你三魂已收,再被收去七魄,没有了三魂七魄,你千年道行又能发挥几成呢?我拭目以待!”白衣人喃喃自语道。
此刻,在十万大山通往兽神山边际沉睡之陲的天际,一只遮天蔽日的金翅大鹏鸟正快速地飞行,其速度简直是转瞬千里。在金翅大鹏鸟的巨大鸟头上,迎风立着一长髯彪形大汉,正大声地喝骂着胯下的大鹏鸟。
“小金,你小子别这么慢腾腾的,要是去晚了,老子非生吃了你个畜生!哎……我的大鹏祖宗……再快点行不行!”随着大汉的喝骂,金翅大鹏早已行进近万里。
当鸿楚再一次从轮回漩涡显出身影的时刻,她的全身已覆盖了一层细细的白色绒毛,在她的身后,一只巨大的九尾白狐的身影若隐若现。
“系执念为神,执念为骨,无魂无魄,收轮回道。”
鸿楚的声音已变得有气无力,正当她的身形要再次化为飞灰,再次被吸入断桥漩涡的时候,残碑旁边的白衣人突然动了,迎着那漫天飞灰,轻轻地挥出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