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别了神子,沈清回到了山下的木屋里,与他一起的,是筱原纱纪与那个从坛中蹦出来的少女。
下山的路很黑,只是对于他们三个妖怪来说,似乎都没有任何阻碍:纱纪的腿很长,基本上石子之类的障碍物一下子就能跨过去;沈清可以看见黑暗中的东西,再加上强健的体魄,崎岖的山路对他来说自然也没什么问题;至于那名和妖刀合二为一的少女嘛,她一路都被沈清背着。
因为被镇封了五十年之久,她连走路都有点困难,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恢复,而在她能下地行走之前,沈清自然是最优良的“坐骑”。
下山的路上三个妖怪都没有说话,一个沉沉睡去,一个忙着赶路,而沈清则是陷入了思考中。
从酒吞的话语中不难分析出来,他现在在伊吹山,大概是相当于“山神”的地位,他以一己之力,保护了这片山脉百年的风调雨顺,这种做法,本就是逆了天意,在他离开以后,自然会受到反噬,恐怕伊吹山会直接变成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土。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找到一名能够替代他的妖怪就可以了。
可问题也是出在这里,酒吞童子,在没有妖化之前,其实是相当于神明一般的存在,能够替代他的妖怪,恐怕屈指可数。
回到木屋以后,筱原纱纪原本是想要和沈清说些什么的,可却被沈清随便找了个借口给拒绝了,告诉她下次一定。
他将已经熟睡的少女轻轻放在了床上,自己则是一人出去,找了户人家偷了纸笔——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在赶往伊吹山的路上他已经成了惯犯,并且远超于人类的灵活身手,让他在翻越墙壁的时候没有丝毫困难。
“日和坊、雨降小僧、青坊主、火消婆、座敷童子”
沈清提笔在纸上写了一连串的名字,只是却越写越烦躁,到最后,索性把纸笔扔在一边不写了。
这些基本上都是对人类有益处的妖怪,原本沈清想着,既然一个妖怪不够,再多找几只便是了,可越写,他却越感受到神子的强大之处。
仅凭一人的力量,竟然能拥有这些妖怪们所有的权能,难怪能够被称为伊吹山神子。
坐在床上,沈清有些疲惫地朝后面躺去,毕竟怎么说今天也喝了些清酒,到底还是有些醉意的。
可他却忘了,在这之前,他亲手将一个女妖放在了床席上
“啪!”
在感受到后背压到一个温软的躯体以后,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巨大的力道将他狠狠地砸在了对面的墙壁上,久未修缮的木屋发出了“嘎吱”的声响,整个墙壁上布满了裂纹,看起来摇摇欲坠。
“你倒是轻点”
沈清无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实话,这种程度的伤害,对现在的他来说,颇有些不痛不痒的意思。
“不要碰我,肮脏的男人!”
少女看向沈清的眼神充满了戒备,似乎随时要摸出那把红色的长刀来。
“摆脱,您动手的时候也看一眼成么?谁家占便宜是用后背的?”
沈清将双手举了起来,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想法。
想到沈清刚刚飞出去的姿势,少女的脸色这才舒缓下来,不过并没有就这样饶过沈清,她用栗色的双眼上下打量着沈清,然后又道:“虽然说神子让我跟着你,但是你也别以为我就是你的手下了!这样那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
沈清摇了摇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位少女,简直就是谈话终结者。
不过考虑到以后可能会有一番漫长的旅途,思索了一下,沈清还是开口说道:“没有把你当成手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叫做‘同伴’或许更好些,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名字?太久远了,记不得了。”
尽管少女隐藏的很好,但是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低落还是被沈清看的很清楚,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想来她并不是记不得了,而是不想用了。
不想再背负起那个屠杀了整个村子里人们的污名。
“那我也给你起一个?”
沈清试探地问道,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该死的艺术天赋已经控制不住了:妖刀、少女、封印这种题材,要是交给了自己大学里那帮搞文学的,估计能写出几百个薄薄的小册子来。
少女想了下,然后朝着沈清点了点头:“可以,你叫沈清是吧?你给神子大人取的名字还算不错。”
“那你就叫樱吧!”
沈清掐了掐大腿,这才忍住没笑出声来:刚刚他险些脱口而出的,是“八重樱”三个字。
“就一个字?”
少女问了一句,旋即又说道:“短一点也好,不过‘樱’,是什么东西?”
沈清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樱花这种东西,虽然在历史书上没有记载,但应该是在奈良时代传入的,现在估计还是只有少数贵族家中才会拥有几株。
“是一种花的名字,以后有机会,我会带你去看的。”
少女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名字还算满意。
“你的那把刀,应该也没有名字吧?要不趁这个机会,我也?”
沈清连忙趁热打铁,准备在起名事业上献出自己的毕生所学。
得到了少女的允许后,沈清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妖刀-赤染樱。”
听到了这个名字以后,少女的眼前顿时一亮,口中来来回回地将赤染樱三个字翻来倒去地念了许多遍。
“樱,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闻名天下的大妖的。”
沈清摸了摸少女的头发,这次少女并没有反对,任由沈清的手将她的头发弄乱,最后变成了一副邋遢的样子。
不过很快,沈清便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房间,虽然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听觉敏锐的樱依稀听见了他的话语:
“五十年没洗头,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