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两人的关系还没有熟悉到一定程度,林春晓自然没有多说,这种情况她的骄傲也没容她多说。wwㄟw..
林二春甚至怀疑童观止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只是她猜不透是在什么情况下跟他认识了。
她的记忆里……罢了,她的记忆早就出现了断层。
她突然想到,东方承朔查抄了童家,他的封底在凉州,童观止也在凉州,还靠近了自己?
她悚然而惊,直觉这其中应该满满都是阴谋,她恨不得能够出声提醒丝毫不怀疑童观止身份自己,可最终只是徒劳,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这房间里晃来晃去。
林春晓说:“是出了点麻烦,不方便脱身,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我可以保证这药绝对不是去害人的,希望童大哥能不吝卖药。”
犹豫了一下,她又补充道:“之后我想带着我儿子出玉门关,从京城这一路过去,能不能跟童大哥的商队同行?如今西川局势虽然明朗,但是跟西域的往来并未完全开放,我弄不到门路,那条路也不曾走过。”
童观止有些惊讶:“你自己要用来脱身?还想要去西域?”
林春晓点点头。
童观止没有再追问,他有片刻的沉默。
林春晓出于避嫌没有跟他对视,只低头喝茶,同时等着他的回答。
林二春却能够紧盯着童观止,她觉得他的神情很是耐人寻味。
他目光深沉,让人猜不到他的半点情绪,也不带逼迫和强势,温润浅淡,总让人能够不自觉放下心防,这一点跟林二春了解的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这会儿,林二春看到他眼眸里,乍然浮现一抹惊喜,像一窜火苗,让他整个脸色都像是顿时亮了起来,熠熠生辉。
童观止的这抹光亮在林春晓再问话的时候才渐渐淡去了,恢复了淡然,只是,他放在桌子下方的手蜷曲而颤动,那是无法遏制的激动。
林二春心烦的猜测,也许他是觉得找到了报复的机会吗?
她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悲叹:离开虎穴,进了狼窝,会落得怎样的命运?她悲观的想,也许记忆是完整的,说不定是她真的死了。当童观止觉得她没有什么用处,无法牵制东方承朔的时候,她就死了。
“童大哥,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似乎也觉得语气有些急促激动,很快就放缓了下来:“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什么时候能够脱身?要不要我去接你?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启程了,这边的东西都已经采买的差不多了。”
林春晓没有再跟他细说,只说到时候会在城外等他,再一起上路。
童观止有短暂的离开:“现在我就去客房拿药,你稍等。”似怕她怀疑,他补充了一句:“这种药丸正好这次出来的时候带了。”
林二春跟着他飘出去,他走得很急切,很快就到了悦来楼的后院,这里是客房,他进了一处普普通通的房间。
房里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有人候着,他一进去,就听人迎上来:“大爷来了。”
童观止沉声吩咐人寻药,林二春就见这客房的床下面居然有一处暗道,那人钻进去。
林二春也跟着他进去,下方是一个密室,是一个很整洁的房间,空气流通,在石壁上有一个排气小窗,除了进来的这个出口,还有一个门,现在是关着的,也不知道通往哪里去,林二春想要细看,那人已经拿了个瓷瓶准备出去了,她也只好匆匆出去。
心下怀疑:这悦来楼的主人,难道是童观止吗?还在绿水湾的时候,她就是跟悦来楼合作卖酒,不过都是跟掌柜的打交道,等进了京城,又去凉州,跟悦来楼这边的交情就是一直林家在维系。
可她明明记得童家被抄家,所有财富都被充公了呀,富可敌国的童氏,充盈了大夏的国库,的确比国库还有钱,这让建立不久的大夏朝手头宽裕了不少。
居然还有遗漏。
不过想想,童观止都能够金蝉脱壳,留下几处从未暴露过身份的产业也正常。
童观止拿了药瓶又匆匆离开,一副生怕林春晓跑掉的样子。等到了门口,看见里面的人影,他竟然还松了一口气,略站了站,平复了有些急促的呼吸,才恢复从容不迫的样子推门而入。
他将小瓷瓶递给林春晓,嘱咐她注意事项,“等日后出京的时候再给银子不迟。”
之后林春晓就匆匆回去了。
自此,林二春能够猜到接下来的打算,肯定是寻求大哥的帮助,假死,如今她成了弃妇,受人嘲笑,就是一时想不开带着儿子自尽,想必别人也觉得正常,而且现在天气已经很热了,肯定也不会停棺太久,完全可以用这药丸撑下去,如果这药丸真的有效的话。
东方承朔这个时候或许还会舍不得她,但是他领了圣旨,大婚在即,虽然伤怀,但是霸业在望,还能怎么样,总不会拦着不让她下葬。
然后她若顺利脱身,还是跳进了狼穴。
林二春的心情因为这猜想而陡然变得无比低落和怅然。
她没有跟着林春晓离开,她想冤魂缠身,总会引得被缠着的人运气不好,她什么也不能做,只是一个旁观者,但是她可以缠在童观止身边,跟他同进同出。
等林春晓走了,童观止静静的坐了好一会,才低低的笑了一声,随后饮茶如饮酒,无比豪迈,掩饰不住的愉悦。
他步履轻快的回了客房,林二春恨不得暴打他,但是只能穿透他的身体,对他毫无影响。
很快,他就得到了东方承朔即将娶妻的消息,这个消息对于他的立场来说,应该不算个好消息,毕竟即将到手的人质身价下降了,作为筹码威胁性降低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却因为这个消息目光越闪亮。
吩咐人:“盯着林家,有什么举动的话,见机行事,务必将她和那个孩子都完好的带出来。”
他的好心情持续到了当天晚上,他辗转反侧,时不时在黑暗里低声浅笑,或是呢喃她的名字:“林春晓。”
这是一个猎手对猎物的心情。
林二春也不需要睡觉,飘在他上方面,面无表情的瞪着他,一副冤魂索命的样子。
半夜有人跟童观止汇报:“大爷,丞相府派人去找东方承朔了,他马上就怒气冲冲的出了门,他十分警觉,不好靠近他,不过,应该是往林家的方向去了,丞相府的人在后面跟着他。”
“还有荆州传来消息,卓六少和林三春被人请走了,是来京城的方向。”
童观止匆匆起床,烛光下那张脸晦暗莫名,绝对称不上高兴,也半点没有往日的温润,因为他的陡然变色,屋内的气氛凝重,边上的几个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喘。
“去林家护着,若是情况紧急,先将林春晓和那个孩子带出来,别让他们受伤,准备退路,连夜就走。”
“大爷,要是暴露了身份,那就功亏一篑了。”
“按我说的办!”
“是!”
林二春一头雾水。
林三春和卓景行来京城了?还是被人请来的?这跟童观止有什么关系!
东方承朔去林家,童观止是因为这个消息担心事情有变,而变了脸色吗?
等人都出去了,见童观止神色沉敛,眸深如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在挣扎什么,他静静的站在窗前看着无边夜色,像是石化了,一动不动。
林二春便也觉得无趣。
听说东方承朔去林家了,她也就飘出来了,朝着林家而去。
走不多远,突然身后一阵马蹄声响,一人一马遥遥领先,风一样从身边闪过去,看清楚那是东方承朔的脸,见东方承朔在林家大门前拉住了马缰,马儿嘶吼声划破了夜色,他疾步前去敲门,似带着冲天怒气。
她无声无息的靠近,在林家大门打开的时候,街道上又想起阵阵马蹄声,林二春扭头去看,见又跟上来几人几乘,其中还有一辆马车,女儿家的马车,还没有靠近就先闻到一股香味儿。
顾不得多看,就听东方承朔沉喝开门的小厮:“林春晓人呢?”
那声音中肃杀之气宣泄出来,吓得开门的小厮一个哆嗦,磕磕巴巴的回答:“二小姐在后院。”
“带路!”
“哎!”
东方承朔大步跟着小厮“杀”过去,这一闹,林家人也彻底的醒了,满院子鸡飞狗跳。
这边,林春晓跟林春生商议完没多久,生死大事,总要先考虑清楚接下来会遇到的事情,她还不能在这一晚就死。
再者,林家人也要先上门去闹上一闹,这是暴户林家的惯常作风,要是什么都不做,任由林春晓死了,不然也是惹人怀疑。将事情都闹开了,林春晓再顺理成章的服药,方合理。
所以林春晓还活着。
东方承朔的突然到来,也让四周隐伏着的想要将她掳走的几个人停止了行动。
林二春不解东方承朔的怒气,但也感觉得到,他目光猩红,神色狰狞而阴郁,似要索命的魔鬼,怒气已经让他没有了理智。
她还从未见过他有过如此生气的时候,而且这怒气还是冲着她而去的,这让她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安,头也剧烈的疼痛起来,她惶惶然想,便是死了也能让她感觉这心慌气短和头疼欲裂。
她捂着脑袋跟进来。
东方承朔一脚踹开了房门,屋内林春晓早被这吵闹声给惊扰了,已经起身了,刚系好了一带,门一开,她就被东方承朔掐住了脖子,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只眼中惊恐又茫然,恢复冷静之后拍打东方承朔的手。
东方承朔双目圆争,丝毫不肯松手,将她连连往后推,用力按在了床柱上,床柱被这一撞,出吱嘎一声响,然后剧烈的摇晃起来。
东方承朔声音嘶哑咆哮:“林春晓,你好样的,好得很,拿我耍着玩!”
林春晓挣扎着,因为憋气面上通红,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床上的阿策也在这一瞬清醒过来,短暂的茫然过后,他跳起来,抠东方承朔掐在林春晓脖子上的手:“你放开我娘,你放开娘......”
东方承朔目光沉沉的看向他,冷哼一声,勃然暴怒,手一抬将他用力的掀开了,“滚开,你这个孽种!”
林二春惊呼一声要去接住被弹开的小孩儿,最终只能见他穿透自己的手倒在地上,出一声“嘭”响,林二春吓坏了,她蹲下去看,孩子已经昏过去了,她无法查看他的伤势,急得团团转,对东方承朔生出一股冲天怒气来,可到底也无能为力。
东方承朔的分心让林春晓挣脱出来,她摸到床柱上挂着帐子的钩子,用力扯下来,往东方承朔胳膊上刺,他的手松了些,依旧没有放开,却让林春晓总算是可以说话了:“东方承朔,你什么疯!”
她断断续续的咳嗽,看倒在地上的孩子:“阿策,阿策......”
见阿策没有半点声响,她也气急了:“我不会挡你的路,阿策也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你还想怎么样,东方承朔,有话你就说清楚,对孩子你也下得去手!你还是不是人?”
东方承朔目光阴鸷的盯着她,怒极反笑,沉郁得让人心惊:“林春晓,要是真是我的儿子,我东方承朔绝不会让人动他一根毫毛。可这野种是我的孩子吗?我为什么要下不去手!我现在真想掐死你,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守着你一个村姑,沦为别人的笑柄,你却让我给你养了八年的野种!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是我太小看你了!”
此言一出,林春晓懵了,林二春也懵了。
东方承朔继续阴沉沉的道:“你看这个孽子身上哪有半点东方家子孙的样子,他可有半点像我的地方?这几年娘提醒过我无数次,我心里膈应,可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你,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到底有没有心?我真想掐死你这个贱人!”
林春晓懵过之后,也大怒,愤然道:“你胡说!东方承朔,你凭什么这么怀疑我!”
她怒目相向,眼底渐渐泛红,迎视东方承朔,神色逐渐冰冷:“东方承朔,我林春晓是什么人,别说你不知道,为了迎娶新妇,你宁愿给自己戴一顶绿帽子?你也好得很!这个打算好的很!”
东方承朔沉默片刻,目光森寒道:“林春晓,倒打一耙你还真是做得顺手,我跟那个杂种的血根本不容!当年就是被你巧舌如簧给骗过去了,到现在你还在狡辩。”
林春晓怒极之后的平静:“你偷偷试过阿策的血?”
她闭了闭眼睛,声音有些颤:“几年前你突然跟我说起滴血认亲的那次就怀疑上了吧。你那么久以前就有这样的想法了,怀疑我对你不忠?难怪你甚少回家,常年住在驻地......呵,只是我自己自作多情吗?”
东方承朔不语,也就是默认了。
林春晓凄然笑了,然后道:“滴血认亲只是无稽之谈,当年我就跟你解释过血能够相容需要血型相同,就是亲生父母和子女也不一定是相容的,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也可能血型一样,根本就不足以为信!当年你不是亲眼见了两个没有关系的人血液相容吗?”
东方承朔定定的看她理直气壮的模样,突然收回了手:“不见到证据,你还会一直嘴硬下去。”
林春晓半点也不怕,东方承朔的手一松她就朝着地上躺着的阿策奔过去,抱着孩子,仔细查看他身上的伤势,心疼的捂住他后脑勺上的一个大包。
林二春突然想到了东方承朔和阿策之间的古怪氛围,再听了这番对话,她明白了,原来如此,难怪阿策那么早熟,以为东方承朔是因为他而生气,将他们赶出去。
她本来就头痛欲裂,此时更是仿佛要爆炸了。
她的认知在这一瞬间全部都崩塌了,她一直以为上一世她是幸福快乐的,难道统统只是她的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她脑子混沌的好像又飘了起来,她意识涣散,恍恍惚惚。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这后院一方小天地里已经是灯火通明,喧嚣一片。
林春生带着卫明珠赶过来了,林春晖也过来了,林茂才和邓氏也过来了。
除了这些让林二春熟悉的脸孔,她还看见了一群陌生人,无数的面孔在她面前晃过去,有人在说话,有人在拉扯、吵架。
直到看见形容憔悴的林三春。
她不知道怎么的被人推到前面来,跟林春晓面对面,她才陡然一惊。
“那年王爷去荆州暗查洪涝赈灾之事,你也跟随,暗访期间你们就住在卓家,正好碰到我的生辰,你我姐妹一起吃饭,那天卓景行给我们送来卓家的极品玉白露,寻常我根本就喝不到,别说喝了,就是见也没有见过,就连过节,他自己也是舍不得的,可因为你来了,我也能跟着沾了光。”
“你还记得吗,你说卓氏药酒果真是一绝......后来我们都喝多了,我就让人送你回房。”
林春晓似随着她的话进入回忆里,神色逐渐凝重。
林二春茫茫然看着,听着。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将我自己看见的讲出来。”
“后来丫头们准备了醒酒汤,我好些了,就带了些过去寻你,不过走到门口见灯也灭了,又听见些声响,以为是王爷巡堤回来了,也不好打扰便先走了,想着第二天一早再过来......”
“我回去的时候看见景行的贴身小厮,说是客人有点老毛病,阴雨绵绵的,他犯病了,特特过来送药的,客房里是不是住了别的客人,我没有见过,也没有听下人们说过。不过那天晚上景行他没有回来。”
“第二天你便病了,高烧不退,昏昏沉沉的病了三五天,二姐,你还记得这些吗?王爷应该也还记得吧。”
林春晓蹙眉,轻轻的点了点头。
东方承朔便冷哼了一声,林春晓抬眸看他,四目相对,她虽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却似有所觉,心往下沉。
林三春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王爷担心灾民,几日未归,听说你生病了,回来匆匆看了一回,知道没有大碍才又离开了。”
“二姐昏睡几日应该是当成一场梦,可我却得知二姐怀孕之后,足足担心了好几年,后来见到一回小外甥的样貌,心里又惴惴不安了这么久,生怕被人现端倪,你是我亲姐姐,我本想帮你隐瞒,可眼下,二姐,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查到的,我是被逼的,我也不知道那天在你房中的究竟是什么人,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你别怪我!”
她说完,林春生怒斥她:“三春,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说的,没有影子的事,你莫要信口开河!还是有人逼你说的?”
邓氏和林茂才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畏畏缩缩,只嘴唇哆嗦,含混不清的说着什么:“这怎么能,这不可能......”
林春晖附和他:“我二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她虽然会酿酒,却很少喝酒,一杯就倒,一醉就迷糊不知事,在家里都只是浅尝,更遑论还在外做客了,更不会喝得大醉。说谎也不找个靠谱的借口?”
然后一脸愤慨的青年看着人群里的几个陌生人,道:“为了逼我二姐下堂,便是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好不要脸!姐夫,今天你给个准话,要是因为这随便的一盆脏水就怀疑我二姐,这亲事我们林家还不稀罕,林家是不如丞相家门脸大,但是我们也不是孬种,大不了......”
林春晓见东方承朔冰冷的脸,眼见春晖越说越混,喝止小弟:“春晖!”
林春晖最是听这个二姐的话,平常见了,老鼠见到猫儿一样,生怕被她追问,此时便也听话的闭嘴了。
这时,人群中一个婆子站出来道:“小世子是足月出生的,按照他的生辰年月,往前推,或许有个前后半月的差距,不过不管是前还是后,都应该是在来去荆州的这段时间怀上的。”
所有人都看着东方承朔和林春晓。
东方承朔面沉如水,林二春就知道他已经认定了,若不是信了他何以会那么怒气冲冲的来。
林春晓面无表情的问他:“你信吗?”
东方承朔说:“将卓景行带上来!”
林春晓突然笑了,“想要将被戴绿帽子弄得人尽皆知,再理直气壮的休妻杀妻,不负深情之名的,也就只有你东方承朔了。”
林二春看着眼前几乎要绝望崩溃的自己,她在想,她现在在想什么呢?
她肯定不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的,她怎么可能认,她一定被东方承朔的不信任伤透了心,她一定坚信阿策就是她跟东方承朔的孩子。
可,林二春记得林三春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她恐惧心寒却又有些信了。
只是其中肯定不是林三春说得她这么无辜,她一定又做了什么。
她记得她现在之所以又死了,变成了一抹有感觉的灵魂,就是因为林三春给她下了那阴毒的药,她说“你回味回味这滋味”,“这次不会有孩子”,“虽然男人不一样”......
东方承朔神色阴晴不定,并未说话,显然将戴绿帽子的事当着林家、黄家过来给他传信的人铺开来说,并非他所愿,但是此时他早已顾不得了。
很快卓景行就被带上来了。
林二春看向这被东方承朔怀疑是“奸夫”的男子,她记忆里早就忘记了他的模样,只有个单薄的印象,此时心中百味陈杂,仔细看着。他的五官并不是十分出众的,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挺,眉毛不够浓黑,但是凑在一起却有种独特的洒脱不羁。
虽然被推搡着来,看着有些狼狈,但他看向林春晓,眼神澄澈干净,没有林三春特意强调的男女情愫。
林二春只一眼,就相信,就算是自己真的有个奸夫,那也不会是他。
东方承朔下令:“验血,验他和那个孽种。”
卓景行初时还有些迷糊,迅的反应过来,眼底先是浮现错愕,先看林春晓,林春晓唇边噙着一抹讽笑。
他再凌厉的看林三春,林三春避开眼去。
阿策还在昏迷之中,林春晓也不阻拦,很快取了血,合在一碗里,有人拿着那碗晃动,好一会儿没有融合。
这结果让大家有些意外,林家人是松了一口气。
卓景行一直在盯着阿策呆,丝毫不知他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林春晓静静的坐在一边,抱着孩子也没有出声,无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是林二春自己此时也不清楚了,她知道林三春做了恶,但是还叫“林春晓”这个名字的她不知道。
东方承朔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问她:“那个男人是谁?”
林春晓突然朝他道:“你凑过来,我告诉你,你真的想大家都知道?”
东方承朔靠近,她突然狠狠的甩了他一耳光。
东方承朔偏开头,又缓缓转过来,跟她对视,他捏住她的下巴,像是要看到她心里去。
她一字一顿的道:“东方承朔,我真希望他不是你儿子,我谢谢你信这滴血认亲,我庆幸阿策不是你的儿子。”
东方承朔手指收紧:“林、春、晓!”
“我们早就谈妥了,休书、断绝书你也都接了,对不起,如今我已经不是你红杏出墙的妻子,你要是早些来戳穿我,不跟我虚与委蛇这么久,就能光明正大的打死我了,可现在你晚了一步,让你失望了吧。要打要杀偷偷摸摸再来吧!”
“滚!”
......
东方承朔最终还是走了,黄家跟过来的人也走了。
卓景行和林三春被丢在林家院子里。
院子里一片死寂。
林三春先被林春晖拉了出去,就是没人拉她,她也不敢独自留下来面对卓景行。
还是卓景行先打破了沉默,他说:“我帮你看看孩子的伤。”
林春晓漠然的看了他一眼,他有些悻悻,林春晓将阿策扭转过来,他上前来摸阿策的后脑勺,往下按了按,又把了脉,松了口气,“不是很严重,孩子太小又受了惊吓才暂时晕厥过去了,我说药方子,你们准备药材,这么小的孩子少喝点药,外敷一阵就好了。”
林春生回:“说。”
他说了药名,林春生记住了,吩咐卫明珠去准备。
林春晓道:“大哥,我有话想单独跟他说。”她看着卓景行。
林春生欲言又止,终是将所有人都带出去了,“我把药熬好了马上过来。”
林春晓点点头,卓景行的神色有些拘谨和刻意回避。
林春晓声音沙哑,问他:“那天在卓家生的事,你肯定是知道的吧,你的小厮进了院子。三春,她说的是真的吗?”
卓景行不说话。
林春晓又问:“你不用担心我会受不了打击而一头撞死。你放心,阿策是我儿子,只会是我一个人的儿子,我不会纠缠任何人。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究竟是谁,我一身麻烦,也没有精力去找人麻烦,何况我喝了酒之后,会做什么自己都不清楚,也无所谓找人麻烦。”
“我只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我没有权利知道吗?”
卓景行依旧没有回答,他突然冲出了院子,跑了。
他跑了,没有回答,却也等于给出了答案。
林春晓没有追他,她瘫坐在地,抱着阿策这才露出脆弱来。
林二春想要跟着卓景行出去,她直觉他应该是知道什么的,只是,他不告诉自己而已。
可又放心不下这边,林三春回来了,她后来对春晖的态度也很异常,也许也是现在种下的因果。
她左右为难,两边都想知道,最终还是去找了弟弟妹妹。
等找到他们的时候,林三春正理直气壮的说:“你这个蠢货,如今才是最好的局面,就算是二姐背了不好的名声,至少不会被黄家找茬了吧!总比她去死要好得多!”
林春晖不信:“你有这么好心吗?你说卓景行,那是你夫婿,你居然冤枉他跟二姐,林三春,你是不是疯了!二姐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我是疯了,我不想在回卓家去了,那就是个牢笼,你们都不管我,不过问我的死活,你知道我在那边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真是庆幸这次有人将我带出来,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他们!”
“当初是你非要嫁那么远的!是别人要带你出来,还是你自己主动找人出来的?”
林三春目光闪烁,避而不答,岔开话题:“我是远嫁,可不是死了,娘家人靠不住,我只能凭自己了,现在你又凭什么管我?再说,我说的本来就是真的!林春晖,这次惹麻烦闯祸的不是我!是林春晓,你们不去找她的麻烦,反过来骂我?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姐姐!”
“你说清楚,我知道你在撒谎,二姐绝对不会在你家里喝醉的,她在咱们家也就喝醉丢脸了一次,就誓再也不喝多了......”
“你烦不烦,那酒好呗,她要喝你问她去啊,问我做什么,我累了,要休息了,你滚出去!”
门合上了,林春晖被推了出来,他懊恼的捶了一下门。
林二春再出来寻找卓景行的时候,他已经跑没影了,林家的下人们也没有跟上他和拦住他,一到街上他便不见了。
林二春决定去找童观止,突然眉心一痛,悠远的声音传来,“胖妞,胖妞,林二春!”
她仔细分辨,的确有人在喊她,只是这声音有些飘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法捉摸。
又有个低沉的嗓音的道:“怎么还没有醒,是不是药效还没有过?她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说胡话。”
先前那人抱怨:“那药效已经过了啊,能吃能睡难怪长得壮。没事,就是泡多了冷水有些热,再加上疲劳过度累了,我马上给她两针,她就能够醒过来了。”
“算了,既然没有大碍,就让她继续睡吧。”
“那她要是再鬼喊着要找你索命,你可别再叫我,这大半夜的听她这么凄厉,我也怕了,话说,观止,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童观止?是童观止!
“你别冤枉大哥,他可什么都没有做,这胖女人还喊东方承朔了呢,景行也没少被念叨......”
“那她喊我了吗?”
“还真没有。”
“那我把她扎醒问问她,我为了帮她解毒劳心劳力的,梦里尽念叨别人。”
“阿齐,把他弄出去,不想睡就别睡了。”
林二春的意识一阵恍惚,不过耳边总算是安静下来了,那声音消失了,她静静的站立了一会。
等她再回头想要去寻童观止的时候,已经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四周也陌生至极。
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声音,“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声音毛骨悚然,林二春闻声一颤,下意识的循声而去。
走近了,看见面前是一个石屋,被捆绑着丢在地上的狼狈女人正是林三春,从她蓬乱的头里可以看到她惊恐的眼睛,似在面对什么洪水猛兽,不断的挣扎,她身上也是血迹斑斑,已经分不清楚那残破的衣服的颜色了。
她面前半蹲着一个男人,林二春凑过去看,这男人既熟悉又陌生,正是她要找的童观止,只是好像一会没见,他瘦了一大圈,脸上都露出棱角来,胡子拉碴,面上也没有半点温润之气,他双目红,已经癫狂疯魔了,满手鲜血。
他手里拿着一把刀,语气阴沉恐怖,像是从地狱出来的死神。
“不是你,你不是故意的,我放过你,那谁把她还给我!我放过你,我当然会放过你,不会让你轻易死的,你放心,凌迟之刑要三千多刀才会毙命,今天才第五十刀而已。”
“啊!我错了,我错了,你干脆一刀杀了我吧!我错了,你杀了我吧......”
林二春呆若木鸡的看着,他真的从林三春身上片下一片肉,她心中一阵恶寒,赶紧偏开头去,不忍再看了。
童观止冷声吩咐:“给她喂药,不准让她死了!”
马上就有人往林三春嘴里塞药,又是一轮酷刑的开始。
直到有人来报:“大爷,东方承朔今日登基,已经确定他的右手是真的被废了,可我们的行踪暴露了,这个地方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马上走。”
童观止好一会没有说话,一开口,阴沉沉的问:“林三春还能经得起赶路吗?”
“她只剩下一口气了,应该不能。”
童观止站起来,又有人进来了,“大爷,大师到了。”
童观止转身出去,迎进来一个干瘪的老头,老头对面前血腥的一幕视而不见,只问:“东西备齐了吗?”
童观止冲一边吩咐了一声,林二春就见一口冰棺被抬了进来。
里面躺着的是她自己。
她居然已经死了。
怎么会!
她以为她应该还是会死遁逃脱,去西域,去任何地方,她不是还有孩子吗?
刚想到孩子,就见阿策绷着小脸进来了,他比林二春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要高一些,沉默寡言,无声的看着冰棺,然后看向童观止,“爹。”
童观止对着他才露出一丝笑容来,“这里脏,你先出去,很快就好了。”
阿策往林三春那边看了一眼,篡着拳头,摇了摇头,“我要留下来。”
童观止也不再说什么,只冲那老头子道:“那就开始吧。”
说话间,他从脖子上摸出一块血玉递上去。
老头接过来,眼睛里顿时迸出精光,咧了咧干瘪的唇,“这就是大家趋之若鹜的童氏宝藏?”
“开始了,先说好,佛祖可不佑人,我这虽说也是度轮回,可是要用一条命来血祭的,她的血亲最好。”
童观止指了指那边奄奄一息的林三春:“就用她。”
“可以。”
林三春就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鼎内,林二春纵然对她有太多的恨意,见到她这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
这老头子念念有词,好一阵过去,林二春的头越来越昏沉,她越来越无力。
突然,老头停了一下,似往林二春这边看了一眼,林二春目光一紧,他突然说:“你可以提一个要求。”
童观止沉默了,阿策也紧张的握着他的袖子,最后他道:“要是真的可以重来,就让她忘记所有那些不开心的,只记下那些快乐的吧,别让她再跟东方承朔遇见,如此,应该能平平安安一生了。”
老头点点头,“你呢?可有特别的要求?想要遇见她吗?”
童观止摇头:“也让她忘了我吧,没有我......她肯定能过得更好。”
林二春下意识的看他,突然面前一阵白光刺过来。
有人长吁一口气:“看吧,这不是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