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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世态,哄着我妹妹胡闹(1 / 1)

林二春跟薛桐花在后山屯山脚下的河边见面。*.

张小虎查探过了,这里安全,而且视线开阔,不怕有人躲在附近偷听,现下正是春江水暖的时候,流水淙淙的声响亦不小,能够很好的遮盖住说话声。

薛桐花是个聪明的女人,林二春只点到为止,她就完全明白了。虽然不知道林二春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帮她,她也很有眼色的没有多问一句,总归就是各有所图罢。

原本薛桐花对半年多前林二春的许诺不抱什么希望了,都过了这么久了,林三春和她的那个尊贵的夫婿都不见人影,就算真的像林家说的两人会成亲,可那个承朔少爷会不会再来康庄,还会不会记得她这个不详人?薛桐花是半点底气都没有的。

虽然想起来的时候,心里难免会有些失落,但是当初她也只是将东方承朔引去邓家的山头之下,并没有什么损失。

这会儿,又见林二春重提旧事,原本她已经对改变命运冷下来的心,又重新变得火热起来,并未思考太久,她马上就答应了。

“清明时我一定会去,就在那里等一天也行,我明天就出。”也就是多跑一趟康庄的事。

林二春还是多嘱咐了她一句:“你别被人抓到什么小辫子,这段时间最好谨慎一些,我那个妹夫喜欢的是安分守己,乖巧懂事的女人。不然,不仅没有机会,反而会惹人厌恶,说不定还会因此丢了命。”

想了想,又补充:“有什么事情可以等到人走了之后,不会再关注你了,你再去做也不迟。”

东方承朔这个人对康庄的事情有很深的心结,若是他现薛桐花如此“情深意重”,肯定会帮她解决名声上的麻烦,这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这一点林二春还是有把握的。

但是,如果叫他现薛桐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只是拿死人做筏子来算计他,不管她之前给6家扫了几年墓,守了几年寡,那下场也是可想而知的,铁定会比现在更惨。

林二春也觉得借着6家的事情来算计东方承朔,对6家亡灵来说有些不道德,不过,她却不会放弃。

童观止为了6家的事情在奔走,如果他因此而陷入困境,落得上一世那样的下场,她林二春别说是利用死人了,就是更过分的事情,她想,她也是能够做得出来的。

这一世从清醒之后开始,坑蒙拐骗,报复和借刀杀人,见死不救她都做过了,只要能够过得更好,她不在乎什么节操和手段,她要在能力许可的最大程度内让自己痛快。

薛桐花紧抿着唇,她知道林二春的意思,是让她在那个承朔少爷离开之前都不要再跟廖秋明有联系。

从康庄被灭门到现在,她做得最出格的事情,唯一违逆家人,唯一违背妇道的事情,也只有廖秋明,如果被人现了,外人尚且不论,就是她的爹娘兄嫂说不定都会拉她去沉塘。

她没有任何的尴尬和难堪。闭了闭眼睛,等再次睁开,目光比方才多了几分柔软,语气却比方才还要硬气:“林二姑娘,他之于你来说是砒霜,对我来说却是蜜糖。”

林二春正看着她,她也很好奇,薛桐花无疑是个聪明的女人,长得也楚楚动人,可她却看上了廖秋明,现在居然还用蜜糖来形容他,还真是......

她觉得说薛桐花跟廖秋明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那都是侮辱了牛粪。

薛桐花的命在这个时代来说是悲惨了一点,但是在林二春看来没有廖秋明,她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似看穿了林二春的想法,薛桐花柔柔一笑,她不疾不徐的道:“人没有被逼迫到一定份上,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我知道二姑娘看不上廖大哥,在你眼中他或许就是个一无是处的无赖汉吧?”

不等林二春说什么,她就摇了摇。

“我知道他没有什么大本事,又喜欢贪图小便宜,先前还想着对你骗婚,骗嫁妆.....可他十分孝顺,也能够吃苦耐劳,论勤快不比这村里任何后生差,重要的是他待我好。

这五年里,只有他待我好,只有他不嫌弃我命硬,一心想要娶我,当年要不是他拉我一把,我已经一头栽在河里了,现在早就成了黄土了。就是现在,他知道我爱吃面食,出去帮工将口粮都省下一半来,给我换细面。”

林二春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她没有想到薛桐花居然突然跟她说这些,不过情郎被人看低了,想要辩解的心情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像是她自己,前阵子听多了童观止的坏话,她就好几次忍不住想要为他辩解。

她可以骂他,说他坏话,但是听别人说起就不高兴。

不过,对于廖秋明这个人,林二春不予置评,只是挑了挑眉,“那你的意思呢?”

薛桐花叹了一声,垂下眼帘,道:“我会跟他说一声,这段时间不见面了,谨慎一些。”

为了堵住林二春说出对廖秋明不好的话来,她赶紧又道:“他都听我的,也知道分寸。你放心,我们的事情,我从未跟任何人透露过,就连他也是不知道的。”

林二春点点头:“如果这回没有见到人......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来找我,别的我不敢保证,不过,至少可以让你混口饭吃,你换个地方过活应该比在虞山镇要自在一些。”

薛桐花轻轻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走了。

邓文静探头探脑的靠过来,好奇又小声问她:“表姐,你找她做什么啊?你们有什么好说的啊?她那人,”

她撇撇嘴,往薛桐花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既有些不屑,又有些怜悯。

想到什么,她突然又一惊一乍道:“不会还是为了那个廖秋明吧?你可别犯傻,你现在比以前好看多了,何必还找廖秋明啊,他都那么骗你了。”

林二春点着她的额头将她推开了些,小姑娘差点都将口水喷到她面上了。

“我是那么蠢的人吗?他们的事情你没有到处说吧?”

邓文静跺脚:“我也就那次骂了廖秋明,就被奶训了一顿,再说,我又不是那么嘴碎的,到处跟人说这个做什么,奶要是知道了又得罚我,我要是传出去了那个薛桐花还能够活吗!”

林二春见她气呼呼的样子,笑了笑:“这还生气了?”

“那你跟我说说,你找她做什么?”

林二春搪塞道:“我是问她能不能去给我帮忙,出去给我帮忙总能糊口饭吃。”

邓文静闻言,一脸的跃跃欲试,“表姐,你看我成......”

林二春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打断她:“女子抛头露面总是会被人诟病的,薛桐花虽然还不是女户,但是我想她应该也不在意什么名声了。

要是换了别人我可不敢随便去找人帮忙,我那酒坊里很多力气活都得男人来做,那些小姑娘万一在作坊里生点什么,我也不好交代。

那些成了亲的吧,年轻些的嫂子家里看得又紧,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年纪大些的吧,又得看着家里,也不能跟着到处送货,可我要的就是能够陪我外出送货谈生意的......这招人也不好招呢。

对了,文静,你刚才想说什么?要不干脆你来跟我帮忙吧?”

过年的时候钟氏和邓文静去了镇上找林二春,知道林二春买了地,买了粮食,盖了作坊了。

现在作坊马上都开工了,牟识丁正在大肆招人手,这个消息早就在后山屯传遍了,邓家人这段时间要不是忙春耕,抽不开空,不然早就奔镇上找她探个究竟去了。

现在林二春自己找上门来了,从她进了邓家的门,二舅母文氏和大表嫂李氏就不断的打探她挣了多少银子,打探她新建的作坊花了多少银子,打算招多少人,能不能将家里几个安进去帮着打点。

大舅母张氏说的更含蓄一些:“......你表妹文秀嫁的秦家就是在镇上开杂货铺子的,你表妹夫人机灵,路子也广,也省的你送货去那么远,都是亲戚他也不会在意你女户的身份。”

钟氏显然也被张氏说动了,也跟着劝,“你大嫂子出了月子,这家里的活都忙得开,也用不上她,看能不能安排个事,省的她整日走东家说西家搬弄是非?难得她这么起劲想跟着你干,她要是不老实,我抽她!”

大家的意思都差不多。上一世的时候,林家作坊成立的时候,邓家人就去这么说了一通,现在林二春的人生都瞎晃了一大圈了,她们居然又来了,林二春也是无语了。

抛开还不知道日后是个什么形势,会不会连累亲戚这一点不提,林二春本身就不愿意找亲戚帮忙,尤其是李氏和文氏之流。

说重了吧,影响已经薄如纸的亲戚情分。不说?这两人肯定是能够上纲上线的。她才不愿意给自己添堵。再说什么表妹夫之流,那就更不需要了,她还用得着他们么?

就连跟她交好的邓文静,她也没打算走太近,因为是亲戚,日后如果林二春倒霉了,对邓文静的影响,肯定比那些无亲无故纯粹的帮工影响要大。如果安然度过这最初的几年了,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眼下还是就这样吧。

果然,邓文静闻言,郁闷的问道:“你就不怕我嫁不出去?”

林二春心里暗笑了一声,反问道:“不是说你相看了人家吗?哪里还会嫁不出去。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卖酒,年轻水嫩一些的卖酒都方便一些,薛桐花长得就好看。”

邓文静又震惊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你,你,你......不会真的像大嫂说的那样以色示人,靠男人才......”

见林二春笑眯眯等着她下文的样子,她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下,声音放低了些:“表姐,你一个人在外面很不容易吧?”

林二春点点头。

邓文静重重的叹了口气,颇为老气横秋的道:“再怎么样也不能作贱自己啊,你现在比以前好看多了,每一次见你都比上回好看,你还是趁着年轻找个老实人嫁了吧,总有不嫌弃你的,能嫁就嫁吧,以后好好过日子。”

林二春“哎”了一声,“我知道。”

要不是知道这姑娘没恶意,她都想拍她一巴掌了,什么叫不嫌弃她的老实人?能嫁就嫁?

不过,这番话成功将邓文静逼退了。

小姑娘还怕她闹心,不提这话了,说起自己的亲事来,也是一脸的忧伤:“我娘恨不得将我给卖了,哪家给的彩礼钱多就把我嫁到哪家去,别的都不管,我就觉得自个就像等着出栏的猪。

这彩礼奶都不沾手,不放公中,就是我娘她自己拿着。嫁妆家里准备一些,她说是不会给我准备了,该我回报她,大伯娘还给二姐准备了好些呢,我怎么不托生在大伯娘肚子里,大伯娘对两个姐姐都那么好......

还有大嫂,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跟娘叽叽咕咕的说的话呢,她不知道从哪听来说邻县有个富户家里给傻儿子说媳妇,她怂恿娘去打听......我不想嫁给傻子。”

还一脸稚嫩的小姑娘说起此事都红了眼圈,林二春心里也不痛快。

她拍了拍邓文静小姑娘的肩膀,给她出主意:“先别哭了,要你娘真的办这事,你自己先得立起来,还有外婆盯着呢,你爹也不是糊涂的,不会让你娘乱来,你大伯这人最好面子,虽然跟你隔了一房,你要是真的豁出去闹开了,死活不愿意,他也不会不管。”

邓文静抹了泪,点点头:“我知道,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再不舒服,她也没有再提跟林二春去了,她心里对林二春既有羡慕,又有同情,还有些冒出尖来又因为是亲戚而勉强压下来的鄙薄。

林二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对从小学着良家妇女规矩的小姑娘的心理她完全能够猜透。

“先回去,看你大伯他们商量好了没有。”

她跟邓大舅说了可以帮忙卖酒,邓大舅有些犹豫,她就趁着这个时间出来见薛桐花了,现在天色都暗了,她得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回去。

林二春打的是双赢的局面,她有把握卖出去的价格绝对比邓大舅自己去卖价格更高,她也没打算将这酒冠上“两度春”的名头。

当然,林二春也不是善男信女,别怪她不厚道,她是打算借着荣绘春的渠道,将这些酒送到外地去探探路,等着自己的酒能够跟上了再抢占市场。

前提是邓家的这些酒是严格按照她的要求来办的,质量不差才行。

邓大舅考虑再三,还是拒绝了:“二春,这些酒我们就自己去卖吧,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我们家里人多哪好意思给你添麻烦。”

林二春闻言也不意外,更谈不上失望,当作生意伙伴对待,说话就方便多了。

“柿子酒到现在也就差不多了,我要履行的承诺基本上也兑现了,剩下的就是窖藏的问题,有些注意事项,我待会再跟大舅详说,至于酒酿得好不好大舅都不能怪我,毕竟我没法整天盯着,后面都是你们自家弄的。”

邓喜忠一脸正色:“那是当然。我想二春断不会哄大舅的吧,之前你教的酒方肯定没问题吧?”

他也没有想到那酒都窖藏了,还那么多事,林二春离开后山屯后又66续续嘱咐过他们几回了。

林二春笑了笑,继续道:“我这次没有酿柿子酒,不过却酿有别的果酒,明天就打算运出去卖掉了,虽然说都是果酒,但每一种果子酿酒的配方都是不同,这柿子酒的配方属于大舅,我不希望再传出说别的果酒也跟大舅有关系。”

果酒的酿造的方法步骤其实大致是相通的,只是因为水果糖分不同,成熟的时节不同,气候不一样,加入的东西在配比上有些不一样,而且酵用的菌种也不只是一种提取方法,也随着时节的不同可以就地取材。

要是套用也不是不行,不过口感上会有欠缺就是了,林二春一点也不担心邓家酿造别的酒会抢她的生意。

邓喜忠这就有些尴尬了:“二春放心,大舅......”不是那么不要脸的人。

从林二春这里要了一个柿子酒,邓喜忠是喜愁参半,尤其是,他自以为是的认为林二春就靠着一个十分简单的露酒就赚回来一个作坊之后,他对自己“创造”更复杂的柿子酒就更有信心了。

这不仅是钱财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脸面!读书人的脸面!

愁的是,这事他也自知做得不地道,心底还是有些心虚的。

林二春摆摆手,不听他这些虚套的话,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契书,“那就劳烦大舅签个名字,按个手印。”

邓喜忠看着那纸契书面上简直青红交错,难堪不已。

林二春在契书里只提了两点。

第一,她将给邓家的柿子酒配方和注意事项完全罗列下来了,如果日后邓家酿出来的酒不对味,或是出了问题,不够好,都得后果自负,与她无关,不得纠缠。

若邓家耍无赖,她愿意将配方公之于众,让人按照这上面的配方来酿酒来验证。

酿酒是个特别精细的活,林二春在这方面更是吹毛求疵,务必精益求精,不客气地说,她几次过来叮嘱,却依旧怀疑邓家的执行力和重视程度。

别的不说,就说在大冬天保证酒水的温度就要耗费不少炭火,还要时时调整。

第二,林二春的果酒配方跟邓家没有半点关系,契书中交代了柿子酒配方到邓家手中的前因后果,如果在邓家没有违约,而是林二春曝光柿子酒配方的内情,则赔偿邓家白银一千两。

如果邓家违约,她自然就这一纸契约去公堂上见了。

“大舅,我这是先小人再君子,毕竟有些事还得防微杜渐,在这之前我也没有想到这柿子酒配方就成了大舅的了。当然,现在如果大舅不认账,不肯签字的话,我也没有办法证明说这柿子酒就是我的,不过,这柿子酒的后续注意事项我也就记不起来了。”

邓喜忠的那点心虚顿时就被不忿给压下去了,怒道:“你......我可是你亲舅舅,二春,你怎么能这样!”

林二春神色淡淡的看着他,她连亲爹都能逼迫,连前世对她尚可的母亲邓氏都可以不要,何况只是这么个舅舅呢。

“亲兄弟都得明算账,大舅,我也是没办法,要是什么事都没有自然好了。”

邓喜忠见她如此,愤然签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手印,这契书上面林二春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居然连衙门里的印章都盖上了,只要他签名了就能生效了。

他不签还能怎么办?

“二春,我们怎么说都是亲戚,我站在长辈的立场上劝你一句,做人不能太没有人情味了,你这样的孤拐性子也难怪你爹娘都不要你了。

再有,你这契书怎么来的,我就不说了,免得你难堪,不过还是要劝你一句,你是个妇道人家,还是自爱自重一些吧,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这样......”

毫无疑问的,邓喜忠也觉得林二春是攀上了什么男人,以色示人。

林二春收了契书,也不反驳,反正这也算是真的,这些契约纸她多的是,的确是靠着某个男人弄来的。

县衙的,府衙的,临府的......不管遇到大事这契约能不能顶用,反正比之口说无凭,她更信任这个,至少对邓大舅这样的人还是有用的。

自重自爱吗?她嘲讽一笑,都随自己高兴吧,没必要跟别人反复强调。

“那就多谢大舅教诲了。最后我要给大舅说的是,酒在陈酿的时候时间可以加长一些,口感会更醇厚,不过切记温度差异绝对不能太大,要是保存条件不能达到要求,还是别陈酿了,半年就拿出去卖掉吧,这样也行。”

这话她以前就提过很多次了,邓喜忠早记下来了,此时闻言更加气恼,就拿反复提过的话来威胁他这个亲舅舅!

他不悦的冲她摆手道:“你走吧。”

林二春从屋里出来,见李氏几个在门口探头探脑,一会打探一会拿话酸她,见她不肯接话,阴阳怪气的“哟”了几声。

林二春回头又朝邓喜忠补了一句:“对了,大舅,这契约的事情劳烦大舅跟舅母和表嫂这些家里的女眷都说一声,毕竟她们也是邓家人,万一她们违约了,那也是要对簿公堂的。”

“你......”

林二春从邓家出来,吁了一口气,正准备上马车的时候看见邓文诚小胖子巴在门框边上,眨巴着眼睛望着她这边,他年纪小,欲言又止的小模样根本掩饰不住。

林二春冲他招手:“过来。”

他蹬蹬蹬的跑过来:“表姐。”喊了一声就垂下头来了。

“有什么话直接说,磨磨唧唧不像个男人。”

小男人邓文诚撅着嘴抬起头来,鼓足了勇气问道:“表姐,他们说你被官差下过大狱了?”

林二春愣了一下,这事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她都快忘记了,现在这是传到后山屯来了?

在大夏,女人一旦被打入大牢成为女囚,便等于从此失去了贞操,轻则会在堂上被笞杖,重则被脱掉裤子游街示众,至于牢房中的龌龊事情就更是不用提了。

别说成为女囚了,只要是见官,对村里人来说都是不得了的大事了。林二春记得以前就听说过有妇女在公堂上,不等判罪行刑,就当堂碰死的例子。

见邓文诚绷着脸很是认真的样子,她“哦”了一声,“是有这回事,当时衙门里查案子,让我过去问话的。”

说罢,双臂环胸,靠在车厢上,冲邓文诚扬眉,“还有问题吗?”

林二春积威很甚,邓文诚摇头,他不敢不信。

不过,面上还是有些小纠结,犹犹豫豫了一会,才一口气道:“表姐,我爹说但凡女子要正身立本,行事规矩,不可抛头露面,更不可轻浮随便,尤其不能与外男......这都可以算是奸淫罪了。”

邓文诚虽然年岁小,对他自己说的这番话都还不理解,但是他的记性却是极好的,林二春之前可没管他的年龄和理解力,一股脑的跟他提过,让他背诵下来。

再加之,最近他家里可没少议论林二春,他爹说的话他听了,都能记得大概,不过中间的那些话太复杂他就不记得了。

林二春轻笑了一声,小小儿郎看不出林二春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在笑,但是他却直觉的觉得那笑有些不太对。

林二春问他:“奸淫罪按律令当如何?”

他顿时神色一正,这是被林二春考校了一段时间,她积威太重,他都形成习惯了。

“法令中除了有奸淫掳虐者,轻则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多人犯案情节严重者,为斩立决,同案犯绞监候,而虽为同谋,但并未参与的,也判处流刑。”

林二春满意的点点头:“还没忘。”

邓文诚呐呐道:“表姐,我爹说朝廷不止有律法,还有女戒。”

见林二春目光微垂看着他,静静的等着下文,他继续:“我大姐、二姐出嫁的时候,爹都让娘给她们说过了,过完年奶带着三姐进镇上去了,她回来,三哥还给她读了一遍。”

林二春问他:“你知道我是女户了吧?”

邓文诚点头,“我爹说女户更加要避嫌,虽然不得不抛头露面养家户口,但更得规矩本分,免得外人说闲话。

我外家那个村里就有女户,家里的男儿都死了,柳大娘就靠给人做绣活和缝补,从不接触外男,路上遇见了都不抬头的,也养大了儿子。还有春晓表姐,也没人说她什么不是。”

林二春又轻轻呵笑了一声,邓文诚茫然的问她:“表姐,我说错了吗?”

林二春看着面前七岁的小男娃,一时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她知道他是诚心诚意的问和不解,跟她探讨,并没有任何质问的成分,却让她恍惚想起前世也这么被人问到脸上来。

公众场合里,一群满口仁义道德,衣冠楚楚的卫道士,当众冲她难,一个个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就是想让她看看她是有多不堪。

“一个抛头露面、举止不端、有满身铜臭的村妇,怎么配得上高高在上,恍如天神的东方承朔,那是多少京都贵女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当年她据理力争,也算是舌战群雄了,将人问得、训得面红耳赤,可跟东方承朔闹翻的时候,他却旧话重提,觉得娶她是一个笑柄。

现在她再回想起来,觉得那场面既混乱又荒唐可笑,她吵架是赢了别人,可最后还是输了。

林二春觉得现在真跟一个孩子讨论女戒其实也挺可笑的,可她却没了当初跟人争辩的兴致。

大多数人觉得怎么就怎么吧,她不在乎,也不想去改变别人的看法,总不能所有人都是志同道合,正是有这大多数的人,她才更觉得自己重来一生遇见那个少数支持她的,其实挺幸运的。

她放下手拍了拍男娃圆呼呼的脑袋,反问道:“你爹是不是还说了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邓文诚点了点头。

“那我问你,你爹可有跟你说过什么是气节?”

这个就出了邓文诚的理解范围了,他摇了摇头。

林二春目光微暗,扯出一抹笑意来,“我问你,那柿子酒是不是表姐弄出来的?并不是你爹弄的吧?”

邓文诚垂下脑袋:“是。”

他年纪虽小,但是这个还是知道的,林二春当初多宝贝那些罐子啊,都捂在被窝里,不让人碰,柿子酒也是她先做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爹娘就都嘱咐他说,这些是自家做出来的,让他别在外面乱说。

他被林二春三两句带偏离了话题,浑然不觉。

林二春道:“那我告诉你,气节是一个人志气和德行操守,是正义、正直,是顶天立地,也是骨气。现在你不懂不要紧,你记着我这话,以后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爹说的也对,不过,这不单单只是针对妇人的,对男子也是如此,对所有人都是如此。不是说男人比女人厉害,有本事吗?怎么能够要求没本事的女人有气节,就不能要求本事大的男人了?”

林二春哼笑了一声,一点也没有当着孩子的面说他爹的坏话的自觉,继续道:“能够说出这话来,先得说话人自己能够做到,一个自己都立身不正,做不到的人,凭什么去要求别人呢?

像你爹这样强占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就是失节的一种。失节事大,他自己怎么不先去死呢?”

邓文诚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有些懵了,一会摇头,又一会点头。

林二春让他缓了缓,才收敛了面上抑制不住的讽色,按住邓文诚的双肩,直视他的眼睛,认真而严肃的道:

“邓文诚,我一直跟你说要遵守法令,让你背着那些条例,今天还有一句话要你记着,律法虽然必须要遵守,这是立身之本,但是也不是所有的律法都绝对正确的。你长大后要有自己的判断。

日后你再说别人有错,说别人该死,给人量刑的时候,你得先想想你自己是不是可以做到,换做你是不是就能够比别人做得好,要是你也做不到,就别一开始给人定罪。”

以后,她也没有没有什么再能够教给他的了,这男娃能够记得多少,能不能被约束不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她也管不着了。

“记住了吗?”

邓文诚懵懂的点点头。

一直到多年之后,家里早就不许再提林二春这个犯了重罪而早逝的表姐了,邓文诚甚至连她长什么模样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却依旧记得在后山屯祖宅门口,表姐霸道的扣着他,喊他的大名,跟他说的这一番话。

她最后跟他说的这番话影响了他的一生。

彼时,他已经成为一方父母官,每当他给嫌犯量刑之前,他会习惯性的去自问,如果是他自己呢,他能不能做得比这嫌犯更好?

大夏朝是使用重典,对嫌犯判罪只需要“莫须有”即可判定是有罪,不过,看似严肃古板、又对律法字字斟酌、异常严苛的邓文诚,却偶尔会暗中利用律法的空白地带,竭力为嫌犯脱罪,寻找他们轻判的证据,力求从轻落。

甚少有人看出他隐藏在严苛表象下的所作所为,那些嫌犯因为到底还是判罪了,也不会因此而对他多一分感激,而这个信条却被他默默的坚持了一生。

......

当天夜里就下起了雨,好在紧赶慢赶,作坊已经都盖好了,剩下的就是熏一熏屋子,收拾收拾,再将东西都搬进去也就行了,人手也都招得差不多了。

第二日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林二春依稀记得清明就有一场大雨,那天东方承朔喝了酒回来被大雨淋得透透的,还病了一场。

趁着大雨还没有来,她让小福娘方氏带了几个招来的利落妇人,去山上摘野桃花,趁着雨打花落之前,将花瓣都采回来。

去了半日,小福就兴冲冲的回来说,在虞山镇附近还有一处桃园,方氏已经跟桃园的主人说好,只取花瓣,不会影响结桃子,将那些将落的花瓣都买回来了。

桃花酒是用已经酿好的老酒再加工的,老酒直接买回来,只需要两个月就能成了,这些耗时短的花酿,林二春自然而然将其纳入计划内了,用来做女人的生意,这些肯定是十分合格的。

她将桃花的清理工作都一一教给小福了,小丫头兴致勃勃的满口应了下来。

之后,林二春就准备出去一趟苏州府了。

荣绘春在苏州府的那个新掌柜有事情要商议,还催得很急,似乎她不去,荣绘春在苏州的铺子就不开张了。

牟识丁还催了她一回,不管是作坊还是招人手都不需要林二春操心,让她尽快过去解决了,等她回来了,他再去嘉兴府送货。

除此之外,林二春还需要去苏州府亲自挑选桃花酿用的老酒,那边的货源要更多一些,另外牟识丁前阵子去了趟苏州府打造酿酒器具时候,跟一家南北杂货行订好了不少青梅,是酿造梅子酒用的,现在第一批梅子也熟了,林二春这次也正好带人过去拉回来。

她一堆的事儿,在清明前一日就带着张小虎出了。

临登车的时候,小幺也跟着窜了上来,跟张小虎一起坐在车头上。

这一个多月,小幺有人伺候着,好生修养着,比在医馆得到的照顾精细多了,他恢复力很好,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早就可以下床了,只是胳膊之前骨折了,用木板固定着,今天才拆下来。

清理干净了,小幺也是个长相端正的少年,就是脸上没肉,脸色还有些苍白,乍一看上去最先让人关注的肯定是他的眼睛,这倒不是说他的眼睛生得有多美,而是他的眼神足以吸引人的全部注意力。

那是毫无波澜、毫无情绪起伏的冷,看得让人心里一哆嗦,哪里还记得去打量他的长相。

林二春有时候暗暗嘀咕,就他这样的眼神,就是去当乞丐都混不下去,没人会给他食物和铜板,听说他肚独自漂泊了几年,小小年纪,能够熬下来也是奇迹了。

她对小幺的来历也有些好奇,不过,别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话来,他依旧很少吭声,只在清醒之后跟林二春说了句:“有人跟踪着你,有功夫。”就不肯再说什么了。

小幺能够下床之后,总是不远不近的跟着林二春,起初他还会不时警惕的打量四周,应该是没有再现什么了,林二春又跟他说:“那些跟踪的人没有从我这里现什么,已经走了。”

如此,他倒是放松了一些,只是偶尔牟识丁在外面忙完回来,他又会警惕又防备的看着牟识丁,不过,却并不说什么,弄得牟识丁很是焦虑了一阵子。

好在他常在外面跑,很少跟小幺打照面,在骂了他几次却没有回应之后也就作罢了,只不过,他回到虞山镇,也对这个少年没有半点好脸色。

对于这一点,林二春既无奈又不解。

她也现了,小幺对她和小福没有什么防备心,这倒是好理解,她给过小幺银子和几个饼子,送他去了医馆,也许就是这一点让他记住了,这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

至于小福,那还只是个心无城府的小丫头,干净澄澈,很难让人防备,林二春对着这样的小姑娘,时不时逗逗她,觉得心情都会好很多。

小幺对旁人也有着防备和戒心,他会保持距离,但是却都没有对阿牟来得严重和充满敌意,这就让林二春有些想不通了,问不出什么来,就只能作罢了,她是见识过这少年的倔强的,强迫他显然是没用的。

这段时间以来,林二春对这眼神冷漠至极却一心护着她的少年,心里也难再生出排斥来,让他安心住着,现在她也不是不能多养一个人,至于其他的,慢慢来吧。

上回林二春去嘉兴,他就要跟着了,林二春以他的胳膊还没拆夹板,帮不上忙为由,也没有将他给劝退,还是张小虎跟他打了一架,见识了张小虎的本事之后,他才留下了。

现在他胳膊上的夹板已经拆下来了,是以,一上来就直直的看着张小虎,两个话不多的人,开始无声的以眼神交流。

林二春撩开车帘看着,觉得诡异的看懂了这一对的目光语言。

这个说,“你瞅啥?”

那个道:“瞅你咋滴!”

“瞅你妹!下车!”

“不下!有本事单挑啊!”

然后突然就双双伸出了手,眼看要打起来了,林二春一吼:“都老实待着!”

马车一抖,她冲张小虎道:“赶车。”

又朝小幺道:“能搬东西吗?”

他点点头。

“能赶车吗?”

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

“那就老实坐着,回头帮忙扛东西、赶车。”她打算再买一辆车拖东西回来,赶不走就带着吧。

之后,三人安静的上路,林二春歪在车里揉头,车帘子是开着的,她看着车外,很好,两少年都很规矩,一人坐一边,都平静的看着车头的方向。

清明这天一大早,天阴沉沉的,林二春按照牟识丁给的地址去找新掌柜,这店铺不管是位置还是布置都是极好的,林二春被迎进去带上了雅间。

等了半个时辰,喝了一肚子水,她已经等得不耐烦,那店小二打着圆场强留她,她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门被推开了,先是扑面而来一股酒气,然后才见到了人。

林二春目光一闪,居然是他!

来人打了个酒嗝,径自走进来,他的脚步有些不稳,被店小二扶住了,他歪着头,唇角歪着,笑得有些邪气,一双细长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就是你,哄着我妹妹,让她在家里闹腾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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