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旁边的小山峰,猎鬼一脉“根基”,那座熟悉的道观门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沐浴在落日夕阳之下,不远处的小瀑布水花飞溅,为这炎炎夏日平添了一份清凉。
其中那个子高的是个少年人,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他剑眉入鬓,双眼有神,脸型长的十分秀气,似乎还有一点少年人的腼腆和稚气。
不过当这少年蹙起眉头的时候,整个人却变得沉稳了起来,似乎身上蕴含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给人一种非常值得信任的感觉。
“师傅,我下次来看您,可能要半年以后了,您老人家多保重身体啊!”
八年似乎一轮回,时间让这个世界的很多人和事,都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会的不到十岁的小孩子易天行,现在已经长成了大人,一米八几的身高,使得原本就身材消瘦的老道,显得愈伛偻和老迈了。
看着往日道骨仙风、白须飘溢的师傅,现在却已经是老态毕显,易天行那颗八年来早已看惯了生死离别、事沧桑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揪住了一般,隐隐作痛。
八年当中,每一年的暑假寒假易天行都会回到老道士的身边,跟着老道士一起,或下山游历、或半夜畅谈,有哭有笑,有活跃,也有沉默。
其实,第八年这个年头易天行几乎整整一年没有回来看过老道士。因为他第一是要忙着复习高考,第二,还有听从老道士的教诲,游历各地,磨练心性。
可是等到高考完了之后,易天行以出北京大学录取线6o分的高分,成功考取了父亲易雷以前的母校、回到老道士身边之后,这时他才猛然现自己的师傅最终也没能抵御住岁月的侵蚀,老人斑已然悄悄的布满在了他的脸上。
回忆起当初自己还是小孩,老道士和自己争抢猪膀子、回锅肉时候的往事,易天行不由得鼻子酸,斗大眼泪再也忍受不住,“唰唰”的往下掉着。
老道士叹气,仍由易天行肉麻的双手抚摸自己的脸庞,只剩下肉皮、枯瘦得就像是一根枯树干的右手缓缓拍了拍易天行的脑瓜子。
感觉到那曾经自己巴掌大小的小脑袋,如今已经变成了铁锅大小,老道士不由得开心得笑了起来:“痴儿,师傅活了一百多岁,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再说了,这一生有你这么一个徒弟,师傅值了,值了呀……!”
这一刻,老道士褪去猎鬼一脉掌教的身份,单单以一个老人的角色说出这句话。话语当中充满了自豪、充满了骄傲,充满了对易天行浓浓的爱意。
“师傅……”,易天行闻言再也忍受不住,整个身躯剧烈的抖动了起来,趴在老道士的怀中痛哭了起来。
听着这稚音未改多少的话语,老道能感受到这稚子身上浓厚的眷恋之情,当下笑了起来,像以往那般,伸出手想拍拍易天行的后背,却现已经不像当年那么顺手了。
“你这傻小子,什么时候长这么长了?师傅都够不到咯……!”
易天行压抑不住心中澎湃的情感,双膝跪地拜在了老道士身前,把头深深的埋在了老人胸前,好让老人那“短小”的双臂,能够抱住自己日益渐长的宽阔背脊。
往日师傅手把手教导,口口相传法术,一老一少对灯而论的情形;往日淘气小儿作弄师傅,却得来老人宽容笑声的场景,让易天行心中像是被刀子割了一样难受。
半响之后,他抹去泪水,伸手就要去取老道士掉落在衣襟上面的一根白。
“打住……!”
老道士这一下变得敏感了起来,急忙推开易天行伸出去的手,笑道:“忘了师傅是怎么教你的了?窥测天命这种事情,万万不可轻易擅为,否则必遭天谴。你小子不要以为自己稍稍有点本事,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师傅我顺应天命,能活多久活多久,你断然不可为了推测师傅寿命而自损道行!”
易天行的手停在了半空,片刻之后他苦笑一声,说道:“师傅,还是您厉害,徒儿我什么都瞒不过你!”
“咦……”,老道士摆手,笑道:“你小子,整个就是一装逼的高手。这些年来,你瞒着我的事情还少?不过呀,这些事情为师也难得过问,我相信你,我不会看错人。另外,待会你去茅山主峰上面开一帖赦令,说明你要去北京上学的状况。要不然,那葛处玄可不会放你出这江南地界的。毕竟,咱们猎鬼一脉,还受到他们茅山的禁令啊!”
“猎鬼一脉传人,终身只能屈居茅山侧翼小峰,不得有违葛洪仙翁法旨,不得脱离茅山视线!”想起这件事情,易天行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虽然这些年来,随着时代展,这条禁令已经变得可以通融了,但是却始终是易天行心中的一块大病,也是老道士多年的“夙愿”。
不过易天行相信,这条禁令,终有一天,自己能给它销了,带着祖师爷张天师几千年前来的污名,一起销掉。
“行了,行了……”,看见易天行如此模样,老道士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朝着道观里面走去:“凡事多小心,注意着点身体,别趁着精血旺盛,一天到晚撸来撸去。还有啊,是时候给我找个徒弟媳妇了,我看6雪琪那丫头就不错,你们俩啊,看缘分了!”
话音刚落,一道黑光就从道观当中射了出来,扎入了草地,是斩邪雄剑。
继易天行十岁那年,从老道士手中接过斩邪雌剑八年以后,老道士终于把这门中至宝传给了易天行。
这一刻,老道士关门的身影越佝偻了,仿佛他借着这个机会,把猎鬼一脉掌教的位置也卸下来了一般。
“吱呀……”一声,道观木门被关上了。
易天行看着熟悉的大门,泪流满面,然后强露出笑脸,捡起斩邪雄剑,扭头走下山去:“师傅,我知道了,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您老人家,也少撸一点!”
“滚!”
一声怒喝,伴随着一只臭鞋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