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落出了内院门,看到天已经渐渐黑了。莽山的群山在夜色中显得分外巍峨雄壮,宝光寺四周的几座山峰酷似城墙,仿佛士兵般无声地守护着群山环绕的寺庙。夜晚的宝光寺后山格外静谧,就像一幅凝固的画,无声无息。
程玉落和赵嬷嬷等人一道由内院的一名中年僧人领着往后山禅院走去,后山禅院专门为程玉落准备了禅房歇息。一行几人正缓步走在后山山路上,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这马蹄声出现在宝光寺后山显得格外突兀,只见山路上两人纵马狂奔而来,两人都身着黑衣黑甲,人还没到跟前,程玉落等人已经感觉到一股肃杀冷冽之气直扑而来。
转眼间,两匹马已经奔到了程玉落几人的面前,其中一人纵马往智玄大师清修的内院继续疾驰而去,另一人勒马腾蹄,停在了程玉落几人的面前。夜色中,看不清此人的脸,只看到了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他们,在此人眼中,玉落感觉到了明显的杀意。程玉落不甘示弱眯着眼睛回望着此人,手握成拳头,心脏却也突突跳动着。
乔叔将程玉落等人护在身后,赵嬷嬷牢牢扶着程玉落,锦绣紧紧抓着程玉落的手,全身颤抖着。这时候,与玉落同行的中年僧人站了出来,双手合十向黑衣人行了个礼,看到了中年僧人,此人面色才略微放松下来,但警告和探究的眼神仍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女施主,这边请。”中年僧人伸出手引着往禅院方向指路,黑衣人闪身让出了道路,程玉落等人方才疾步走开。走了好一段路,程玉落远远看见那黑衣人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程玉落冷不丁打了个寒噤,方发现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面对程玉落的询问,中年僧人半句也不肯吐露来者是何人,程玉落只得在心中暗自思付,能够上宝光寺后山且纵马而奔的人,绝不是普通人;而且从那份凌冽的杀气上看,没有在战场上浸润多年杀人无数的人不可能练就如此重的杀气;看这二人行为,跟宝光寺应该也颇有渊源……
程玉落正寻思着,中年僧人已经引着进入了后山的禅院,禅院的客房并没有开放给前山的客人,因此很安静,客房也很干净清爽。禅院里几个沙弥为程玉落等人的安置好后,中年僧人方向程玉落行礼说道:“姑娘请在此安歇,贫僧告退。”然后就带着几个小沙弥匆匆离去。
乔叔走上前来,对着程玉落叉手行了个礼,说道:“小姐放心安歇,乔某拼死也会护的小姐周全。此外,今日之事小姐切不可跟人提起,我看那截住我们的人开始就是打算灭口的。”程玉落笑道:“谢乔叔提醒。乔叔也放心,我们在宝光寺绝不会有性命之忧。”程玉落说罢,也向赵嬷嬷和锦绣下了戒口令,在心中也越发觉得乔叔深不可测,连带觉得程大爷也不如表面那么简单起来。
赵嬷嬷和锦绣伺候玉落用了斋饭,梳洗了,在客房里安歇了。白天赶了一天路,玉落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还未亮,玉落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锦绣和赵嬷嬷闻声已经赶紧起来收拾了。听到门外乔叔和人低低的说话声。过了一会儿,赵嬷嬷打了帘子进来,说道:“姑娘醒了。寂明师父在外面求见。”程玉落皱了皱眉头,示意锦绣伺候她匆匆洗漱更衣,锦绣麻利的给玉落挽了个坠马髻,赵嬷嬷扶着程玉落到了外屋的榻上坐下。
赵嬷嬷带着寂明进了外屋,寂明对着主塌上的程玉落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寂明叨扰姑娘了。”寂明大师脸上虽然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眼睛中一抹忧色仍被玉落看在眼里。玉落不露声色的问道:“大师清晨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寂明歉然一笑,抬起头,向周围看了一眼,玉落会意挥手屏退了赵嬷嬷和锦绣等人。寂明这才上前向程玉落行了一个大礼,才说道:“寂明此次来是向姑娘求药的,因事情危急,才清晨来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求药?求什么药?”程玉落疑惑的问道:“玉落惶恐,宝光寺的寂明大师向小女子求药,这太折煞玉落了。”
寂明早知道今天的求药之事不易,昨日初见程玉落也知道是个心思灵动的人,这下也不绕弯子,苦笑着说道:“贫僧也不敢相信,但智玄大师示下,这药这世上只有姑娘有。贫僧是想求姑娘手中一粒冰罗莲子。”
听到这里,程玉落心下有了计较,智玄大师必知净慈大师和母亲杨氏之交,也知道自己手中有冰罗莲子,推脱扭捏也无必要,于是淡然说道:“冰罗莲子乃治北魏蛊毒的圣药,不知大师求药去医治何人?”
寂明双手合十,叩首说道:“事关重大,伤者信息不能透露,还忘姑娘海涵。但请姑娘放心,绝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程玉落听罢,冷笑了一下,缓缓说道:“大师所言玉落不敢苟同,如若我猜之不错,这求药之人应该就是昨夜在山路上欲杀我主仆之人。这等穷凶极恶之人,还不能称之为大奸大恶之人?”
寂明沉默了许久,突然上前一步,跪倒在程玉落面前,低着头说道:“昨夜之事是一场误会,如若那位施主对姑娘有不敬之处,贫僧代他向姑娘谢罪。但人命关天,而且关乎天下苍生,还望姑娘相助。”
寂明一向是云淡风轻的,如此失态还让程玉落吓了一跳,赶紧下榻,扶着寂明说道:“大师快请起,如此重礼玉落承受不起。”
寂明仍然长跪不起,想起来之前智玄大师对自己的嘱咐,让自己一定要跪求程玉落,还笃定她一定会答应的。寂明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跪求玉落。
程玉落在屋内踱了几步,转过身来,对着寂明说道:“宝光寺需要冰罗莲子用于救济天下苍生,玉落不会不拿出来,只是冰罗莲子乃母亲留下的遗物,玉落必小心谨慎,不敢随意处置。希望大师答应我几个条件……”
寂明双手合十说道:“善哉,智玄大师遣贫僧来时让转告姑娘,除了不能告诉姑娘伤者身份,其余条件都能依姑娘。宝光寺会助姑娘查明事实达成心愿,贫僧也愿听姑娘差遣。”
“好。”程玉落放下心来,笑盈盈的说道:“事不宜迟,我马上亲笔修书一封,请赵嬷嬷带上快马前去取药,还请大师护送嬷嬷。我坐马车后续赶到。”
寂明听罢,又惊又喜,对程玉落心生感激,但又想起智玄大师和那二人的重托,却又满脸羞愧,叩首行了一个大礼,迟疑的说道:“姑娘大恩,我代那伤者在此谢过了。只是还有一事相求姑娘。”
程玉落看了看寂明,心里已经了然,挑眉说道:“大师但说无妨。”
寂明垂头丧气的说:“智玄大师还交待,姑娘佛学造诣深厚,想多留姑娘几天,跟姑娘参详佛理。”
程玉落讥笑道:“我看智玄大师是想留我当人质吧,这宝光寺倒像个黑店了。”寂明虽然深知留下程玉落事关重大,但面对程玉落的诘责仍然面红耳赤,无言以对。“算了,带我去见智玄大师吧。”程玉落说道。
寂明刚要站起来,却见门口智玄大师已经笑容可掬站在门口了,心里暗暗放下了石头。
程玉落和智玄大师会见之前,早已心中有数,两人也不卖关子,很快达成一致。事不宜迟,玉落亲笔修书一封给福旺叔,由赵嬷嬷带上去取药,玉落和智玄大师也分别给安平伯府亲笔修书一封,言明智玄大师亲自留玉落在宝光寺参研佛理,再由寂明大师陪赵嬷嬷去送信取药,顺道收拾行装送到寺中。
不出几日,寂明取回了冰罗莲子,赵嬷嬷也给玉落带来了衣物用品。